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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迁徙背景下的中国粮食自给问题
众所周知，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多的人口，根据2014年1月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资料，2013年底中国有13.61亿人口。但是，中国的人均耕地面积却非常少，根据国土资源部提出的2020年以前中国18亿亩耕地红线不能突破的死命令，我们可以大致算出，目前中国人均占有耕地约1.32亩，而根据有关资料，世界人均耕地是5.5亩，中国人均耕地数不及世界人均耕地数的四分之一。吃饭问题始终是悬在中国人头上的头等问题。美国地球政策研究所所长布朗近年发表了《谁能养活中国》一书，书中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拥有13亿多的中国人发生大饥荒，那是世界上任何国家也救不了的。
所以，农业问题是中国最大的问题。
一、是什么原因使中国人暂时吃饱了肚子？
在谈中国农业问题之前，我首先要谈一个问题：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是什么原因使中国人暂时吃饱了肚子？因为目前有一种非常流行的與论：在毛泽东时代，中国人吃不饱肚子，吃粮要粮票、吃肉要肉票，等等；而到了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农村实行了以小岗村为代表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中国人就一下子都吃饱了肚子，不是吗？粮票、肉票、布票等统统取消了，如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近100多年来中国人长期存在的吃不饱的问题，一个“包”字就解决了，这真是太神奇了。那末，中国几千年来农业生产的基本模式，不都是各家“包”种各家田地的吗？那里还会出现历史上的各种大饥荒了？
如果我们听任上述的这种與论长期误导中国国民，那末，我们就很难真正了解中国的农业，很难了解中国农村目前面临的各种问题，很难真正把握住中国农业正确的发展方向，从而使中国农业的发展再走很多不必要的弯路。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使中国长期存在的粮食供应紧缺局面发生了暂时的缓和，使中国人暂时吃饱了肚子，使中国有条件取消了粮票、肉票、布票等各种票证？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中国农业有两大基本任务：一是解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二是解决中国人的穿衣问题。除了这两大基本任务以外，中国农业还有向其他轻工业提供原材料的任务。
那个时候，中国的化纤工业还处在幼稚阶段，中国的纺织品原材料绝大多数是传统的天然纤维——棉、麻、丝、毛。所以，那时候，全国的耕地有三分之一以上要用来种棉花和桑麻。我们从古人留下来的诗词和戏曲中都可以知道，中国传统的农业活动从来都离不开种植桑麻；如果我们能找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小学《地理》课本，就会看到，这些教科书上都详细地介绍了当时我国主要的棉花产区、蚕桑产区和紵麻产区。在人类发明化纤以前，人类穿衣的原材料几乎全部需要来自农业和畜牧业。而由于历史的原因，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中国在化纤工业方面落后于西方国家甚远。
除了穿衣和人们日常生活中耗用的纺织品（如被褥、床单、窗帘等）以外，在工业和交通运输业方面耗用的以农产品为原材料的纺织品数量也很大，例如，那时候交通运输中装运各种货物普遍使用的麻袋，每年的消耗量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这一局面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现了扭转的契机。1972年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解冻，西方国家对中国长达二十多年的经济封锁解除，当时的中央政府立即不失时机地从国外引进多套大型成套化纤设备，其中最大的一套就是上海金山石化总厂（现在的上市公司“上海石化”），1972年立项，1974年动工兴建，1976年7月第一期工程竣工试运行，年产化纤30多万吨。当时的上海市革委会采用了“大会战”的方式，只用了短短两年多时间，就用奇绩般的速度在一片海滩上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石化城。其他，如辽阳石油化学纤维工业总公司、天津石油化工总厂、大庆乙烯联合化工厂、兰州维尼纶厂、云南维尼纶厂、湖南维尼纶厂、黑龙江涤纶厂，等等，一系列化纤企业都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动工兴建的。还有如仪征化纤工业联合公司等许多大型化纤企业，是在上纪世七十年代筹建，八十年代初开工建设的。
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中国人的穿衣领域，化纤开始全面取代天然纤维，很多人将这个化纤代替天然纤维的过程，称为中国人的“穿衣革命”。在交通运输领域，塑料编织袋等也普遍代替了麻袋。相应地，在农业中，越来越多的原来种植棉花和桑麻的土地也被用来改种粮食，这才导致我国长期以来粮食供应紧张的局面开始趋缓，其中某几年还出现了农民“卖粮难”。粮食供应一趋缓，生猪、鸡、鸭等的存栏数也都大幅度地增长起来了。所以，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中国人暂时吃饱肚子的最大的原因是，用来种棉花和桑麻的耕地大大减少了，用来种粮食的耕地大大增加了。
顺便说一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发生在中国的“穿衣革命”，还导致了八十年代中期以后城市大批纺织女工下岗，导致了大量个体户和私营业主靠倒卖服装发家。因为那时候，一件化纤服装的成本不足同类棉布服装的三分之一，而在市埸上却可以卖到比同类棉布服装更高的价格，利润空间极大。
公平地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粮食产量增加上是有贡献的，但并不象某些與论吹嘘的那末大、那末神。“包产到户”在短时期内确有提振农民生产积极性的作用，也能起到提高粮食产量的作用，但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使中国的农业从集体经营模式重新回到了中国几千年来传统的以家庭为单位的经营模式，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倒退，从长期来说，对中国农业实现机械化、水利化、规模化经营是不利的。我在这里这么说，不是主张中国农村重新回到毛泽东时代的“人民公社”模式去，而是主张根据中国目前阶段的农业现状，根据中国各地农村不同的条件，创造出各种因地制宜的新的经营模式，使中国农业重新走上一条机械化、水利化、适度规模化的道路，从根本上改变目前中国农业的被动局面。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穿衣革命”而得到缓和的中国粮食供应紧缺局面，到了2000年以后，又日趋紧张起来了。中国农业能不能养活13亿多中国人的问题，又重新摆在中国人面前，而且局面越来越严峻。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人口的继续增长，2013年相比1980年，我国总人口增长了3.78亿，增长率为38.45%；另一方面，是因为人口大迁徙导致大量青壮年农村劳动力的流失。自然，还有其他原因，例如，上世纪九十年代全国各地的“开发区热”和2000年以后的“房地产热”、各地方政府的造城运动，占用了大量耕地；工业发展对耕地和水源的污染；毛泽东时代兴建的农田水利基本设施大多年久老化；居民食物消费中惊人的浪费现象，等等。
二、关于中国的粮食自给问题
1996年，中国政府设定了一个中国粮食自给率不得低于95%的红线，认为，如果中国的粮食自给率一旦突破了这个红线，就会危及中国的粮食安全，换句话说，中国或者可能发生饥荒，或者可能被粮食出口国卡住我们的脖子。
2014年5月21日，中国农业部总经济师、新闻发言人毕美家称：按照国际可比的谷物概念作为粮食口径，2013年中国的粮食自给率超过97%，中国粮食基本自给。毕美家并代表中国官方，驳斥了国际上某些人炒作的“中国抢粮论”、“中国粮食威胁论”。
但是，国内外的與论对中国农业部提供的数据颇有些不同的声音。例如，在此以前，就有人发现，在中国农业界内部严格的定义中，中国的粮食进口概念是不包括大豆的。中储粮集团进出口部负责人也向网易财经证实，近年来，中国统计部门早已未将进口数量庞大的大豆作为粮食类别计算在内，而是作为油脂类别。全国政协委员、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陈锡文早在2011年3月份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如果把大豆纳入粮食范畴，中国的粮食进口量已经达到11%，自给率勉强能够达到90%。有人援引中国海关总署的统计数据，2012年1至11月，中国粮食进口已达到6589万吨，而2012年中国粮食的总产量为58957万吨，若以前11月的粮食进口计算，我国粮食进口实际已占全年粮食总产的11%，超过“红线”6个百分点。
根据网上的另一则资料：2014年5月25日，另一位中国农业部官员——农村经济体制与经营管理司司长张红宇，在中欧商学院第三届中国国际农商高峰论坛上表示：“我们的粮食自给率已经跌到了87%，全部农产品的自给率差不多是70%左右，30%左右是需要通过国际市场来调节的”。这个数据与上述毕美家提供的数据相差甚远，一方面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大豆等进口的数量有无包括在“粮食”概念内所致；另一方面，张红宇讲到的“全部农产口”，可能还包括了进口的肉类、奶类等，因为这些东西往往是由粮食转化而来，可以按一定的比例将它们还原为“粮食”。而粮食自给率，是由全部净进口的“粮食”数（扣除出口数后的）与本国当年所生产的粮食总产量，按一定的公式算出来的。
人们对中国粮食自给问题的忧虑之一：近几年的粮食进口量增长迅猛。2011年以前，中国在进口粮食问题上一直采取比较保守的政策，仅允许进口少量优质大米和小麦，但2011年以后突然进口量大增。例如，2012年前11个月，中国进口谷物和谷粉（不包括大豆）1340万吨，这一数据虽然仅占全年粮食总产量的2%左右，但是却为2011年同期的三倍。（本人目前还没有2013年和2014年的数据，抱歉）
人们对中国粮食自给问题的忧虑之二：中国对粮食以外的其他食物类农产品的进口量也在猛增。例如，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和经合组织联合发布的报告，中国目前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牛奶进口国，而在今后几年中，中国进口的牛肉猪肉等肉类产品也将成倍增长。
人们对中国粮食自给问题的忧虑最基本的，是来自对中国农业目前面临的诸多问题的忧虑，是来自对中国农业发展前景的悲观估计。一些国际上的粮食安全研究专家认为，长此下去，中国的粮食缺口将持续扩大，将危害到全球粮食的安全。
当数亿农民进入城市以后，中国农业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才能继续确保13亿多的中国人吃饱、吃好？这是当前中国的头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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