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你结缘,我感到很幸运。为此我要感谢“长策智库年会”的邀请。
您昨日对陈志武先生《中国大趋势:现况与展望》报告简短的评语,可见您的见识和良知。
不过,说实在的,昨天长策智库一天的报告质量并不很高,主要是思想力不强。就是堂堂耶鲁大学教授陈志武先生的报告,也只是一种描述意义上的历史类比。他的描述最后固然可以勉强引出“中国搞二次分配”重要性的结论(其实这个结论至少在10年前,中国人就已经有相当程度的共识,可是“与虎谋皮”如何进行,至今依然语焉不详)。同时,其描述对于处于不同场域和惯习的人来说,也可能引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比如:“防止亡党的唯一办法,就是党控制一切公权,继续压缩一切可能生成的公共空间,特别是党直接控制政府,不仅实行税收垄断和暴力垄断这两种常规垄断,而且要继续实行资源垄断,实行政府管制型经济”(顺带每年找个“热点导向”、“形象工程”什么的,再时不时地搞点“民心工程”、做点“好人好事”、对外玩点“民族主义”,且开动全部宣传机器重复千遍,高歌猛吹),即使要搞市场自由,那也只能是“政府性市场经济”。因为这样,可以把最好的资源、容易赚钱的行业等,留在政府手里,把坏的资产、难赚钱、且不赚钱又是人的生活必须行业,推给没有公共空间的、无组织的、由一盘散沙式的个体、家庭和所谓的“民营企业”构成的“没有社会的社会”,即“民间”去自行消化(自生自灭)。当民间的社会交易成本、边际成本高到难以承受的时候,还怕谁不向政府、不向党靠拢(谁不靠拢谁傻子!)、不向打着国有招牌的大、中型企业讨点、捡点残羹剩汤,而不依附(有人会说这是凝聚)在组织周围?据说,这就是那个由外国人提出,实际上外国人根本弄不明白、中国人遮遮掩掩地自鸣得意的“中国模式”或“北京共识”。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感到陈志武先生的结论,并没有让中国当下的权力精英、财富精英、知识精英们感觉不搞“二次分配”有什么真正的危险,相反,他们会感到真搞“二次分配”,如果各方既得利益者之间调节不好(这是很有可能的),反而可能天下大乱。而他拿来作比较的对象本身,要么是历史上早已灭亡的政治实体,如古希腊、古罗马、宋王朝,要么是今天世界最先进,同时也问题多多的政治实体,如美国。压根儿就和当下中国没有可比性。而且,立论依据,依旧是学者们惯用的“掉书袋子”(主要参照詹姆斯·麦克唐纳2003出版 A free nation deep.in debt)的方法缺乏思想力。
其他报告,如冯颖惠女士、陶然先生、陶庆先生、贺绍奇先生的报告,确实都反映了一部分中国经济政治生活中现实问题,对中国的某些现状比如决策方法、产业格局的描述,也还比较准确,但问题还是缺乏思想力,缺乏所谓“理论的彻底性”。话说到一半或亦是语焉不详,或嘎然而止。
这种情况,我从最善意的角度上理解,只能是中国学者聪明的处世哲学在其研究中折射的结果。如果从恶意上理解,就回到中国式学者或所谓的知识分子的“一亩三分地”了。从思维方式上说,是中国长期学科化、工具化、专家化教育体制所致。顺便说一句,现在还好,由于国家需要的知识空间(不等于思想空间)比较大,那种跑马圈地、占山为王及相互倾轧的情况已经大为减少,中国的知识精英们倒也各得其所、相安无事。但同时,那种思想理论发展必须的真正批评或头脑风暴也几乎消减到了零。
顾昕先生略有不同,他试图在政府政策研究上有所突破,可又苦于所掌握的政策资源和一手资料有限,而满足于自己的逻辑设计。这样一来,如果作为医改、教改理论研究未尚不可,但作为对现实生活具有强烈干预色彩的公共政策研究,仅是一种逻辑设计,显然就有问题。
呵呵,一叶之秋窥斑见豹,这个长策智库年会,反映的问题是中国智库自身的先天缺陷是明摆着。这不是哪个人,或哪个具体智库的问题。难怪主事者余晖先生解释长策智库“顶天立地”原则时,说“顶天,就是与国际水平同步”,用的还是“取法于外”(其实骨子里还是“取法于上”)的一百年来、六十年来、三十年来老套路。
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欣赏很佩服所有为发展“中国智库”的人们,在中国政治生态环境如此不平衡的情况下,他们苦心孤诣跃跃欲试不遗余力从夹缝中求生存。
不好意思,听到亚平女士关心智库,我就说了上面一大堆,请见谅。
也许,中国人把think
tank这个英文单词翻译成“智库”,本身就存在先天不足,为什么不直译为“思想库”?“智”只是“思想”的一部分,非要认为是一样的那是翻译者的权利。可是,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同时反作用于思维的向度和力度,他心里可能想的一样。好象叫“智库”和叫“思想库”没有区别,但在现实中做起来就是有区别。这两种翻译的不同,首先在于行为定位上的区别,中国有策论、好听点有帝王师传统(难听点有等待宠幸的传统,走钟南之路的传统),也许叫“智库”更容易被理解、甚至更容易或更可能被当权者被政府部门接受,但真要“搞”、要“做”,能“搞”、能“做”,尤其在当下政府强势到控制一切公共资源和公权的中国,本质上就注定是依附性的,注定是不讲求甚至不屑于思想力,也不可能有思想力,甚至认为讲求思想力是件幼稚可笑的事,所以,搞的人们充其量依旧只能发挥一点谋略性智慧。
基于此,我冒昧地建议,亚平女士以您特殊的职业身份就此写点述评,就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如何?
认识您真得很高兴,预祝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Merry
Christmas
&
Happy
New
Year
!
钱
宏2009年12月23日晨
钱先生:您好!
我也很高兴能结识您,从您的来信,您的言谈和您的博客中的许多文章中(您文章中的许久观点我都有所见略同之感),能看出您对世事了解之深、对事理分析之透,都是我很赞佩的。以后会多有请教和学习之处。
钱先生可要不吝指教!中国的智库当然需要大发展,但发展得好确实不易,
因为一个没有思想自由空间的地方是谈不上诞生高质量的智库(思想库)的,而中国目前虽比文革时好些,但离自由仍很遥远。官员们的自由空间倒是扩大了许多,由于缺乏监督和制衡。
正如您所说,当政府强势到控制一切公共资源和公权的中国,大多数人本质上就注定是依附性的,说真话,往往是要做好了豁出来了的准备。可所谓智库,没有“真”在里面,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所以我昨天说,我非常支持中国要多支持民间智库,因为它们所受的“指挥”牵制、长官意志要少些。所以能更多地向民众利益倾斜和更客观些,离真实更接近些。当然,它们常常也会受到资金的牵制。
现在所有问题都纠结在“上层建筑严重不适应(压制和扭曲)经济基础”。许多问题的解决,都离不开要解决政治体制问题。像您一文中提到干部考核标准的问题、干部任免制度问题,我认为还有人大制度的改革问题、选举制问题,总之,如果民众还是一点权力、手段没有,政府独大,这样下去,官方的势力和利益进一步扩张,民众最终无法生存,社会就很危险了。我今天听到一个数据,说全世界四分之一的奢侈品消费在中国,而另一方面,中国80%的百姓仍生活在贫困中。这已完全背离了社会主义原则。
我最担心的是,
政府强势到控制一切公共资源和公权的中国,有谁来遏制政府的权力无限扩张呢?谁来逼迫政府转变职能呢?在外力制约没有机会生成的时候,能指望他们自己控制自己吗?像您说的,
与虎谋皮能成吗?可是,如果这个制约力量再不生成,任权力层和强势集团进一步扩大掠夺,这社会总有倾覆的一天!一旦动荡,付出沉重代价的还是老百姓呵!
仍然不想放弃努力,虽然从一方面看是与虎谋皮,但全方位看,一旦社会倾覆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呀1至少掀翻了他们的盛宴就什么也吃不到了呀!
所以我想有些劝他们做的不要太过的话,也许有些明智一点的人还听得进去。我一直就是这样抱着“有1%的可能,就尽100%的努力”去劝喻,摆出利害,提出对策建议,
能听多少算多少吧!几年下来,还是从他们卖出来的许多中抢回来一些。比如,中国的金融股权,经过努力,总算保住了大部分。但目前还得在继续抢。。。。
> 祝您愉快!
亚平 09年12月23日,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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