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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由的政治制度，才可有效减轻各种弊政的危害
——读严复《原富》札记之二十
严复翻译亚当斯密《原富》，亚当斯密在该书《部丁篇七论外属》中，批评了当时的英国对其殖民地北美大陆实行的贸易独占经济政策。在亚当斯密看来，这种政策，不仅违背了经济发展的自然趋势，使一国之资本从分散的状态，逐步趋向于一种用途，使国家经济处于危险状态，同时，这种政策，表面看起来，使从事该贸易的人获得了较高的利润率，但是，这种较高的利润率并没有真正增加国家的母财，并没有使一国资本所能维持的劳动量得以增加，使一个国家的年生产物得到实际的增长。在亚当斯密眼里，这种政策，其实就是一种短视政策，“徒耸于一时之近利”，“不仅国受其弊也”！
亚当斯密严肃地批评了当时的英国的这种贸易独占政策，但是，亚当斯密也说，尽管这种政策有那么多的弊端，甚至于会威胁到国家的安全，但是，在当时，这种对殖民地的贸易独占政策也的确给英国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但是，如果说，是因为殖民地的贸易独占政策给英国带来了好处，亚当斯密说，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看法，是“甚非之说”！亚当斯密说，除了英国，西班牙、葡萄牙这两个国家在没有殖民以前，也是非常发达的“制造”之国家，但是，自从他们有了殖民地，在殖民地实行贸易独占政策之后，国家不仅不繁荣了，反而使母国和殖民地陷入了同样的困境，成为了“穷丐无俚之国”！同样都拥有殖民地，同样都对殖民地实行贸易独占政策，可是，为什么英国越来越强大，西班牙、葡萄牙反而一蹶不振起来？
亚当斯密解释了这些国家之所以出现如此区别的深层次原因，就是，英国是一个政治自由的国家，而西班牙、葡萄牙却是彻头彻尾的君主专制国家。
亚当斯密说，西班牙、葡萄牙在殖民地实行贸易独占政策时，对殖民地贸易实行好了严格管控，殖民地所有的货物必须经过母国才能发售，与此同时，这两个国家又彻底垄断了殖民地的黄金、白银贸易，并且严禁母国的黄金白银出口，导致的结果是，国内金银数量大增，远远超过国内生产物的数量以及贸易的需要，使金银价格急速下降，进而导致国内物品价格痛腾，再加上，这两个国家于国内横征无艺，出口之关税奇高，两国的制造品因为价高而无法和他国在世界市场上竞争，使他们两个国家的制造品最终失去了广阔的世界贸易市场。在国内，这两个国家同样是税关林立，导致其国内贸易也不能正常地进行，最终，这两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由于其国家的专制政治而陷入了停滞！
同时，更为紧要的是，这两个国家内的民众无民权之可言，法律不公，刑罚不中，以财贷法（花钱买通官员），即使有合同，也是废纸一张，也就是说“司法制度极为不规则、不公平”！在这两个国家里，普通民众辛勤劳苦，可是，他们的劳动成果动不动就要被那些官员们利用特权巧取豪夺！亚当斯密说，在这样的国家里，即使它现在很富裕，只要它法律不公，官员蛮横，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国家的经济衰退！
而英国呢？情形则完全不同了，虽然它也对殖民地实行贸易独占政策，但是，它并没有完全垄断殖民地的贸易，还给了殖民地一定的贸易自由。其次，英国本国是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国家，民众在进行国内贸易、国外贸易时，根本不用担心受到国家的不必要的过分的干扰，因此，虽然对殖民地的贸易独占政策，是一种不良的经济政策，但是，由于民众由政治和经济自由，民众可以随时的调整自己的投资策略，此是其一。
其二，在英国，“法平而令信”，民众“民权独伸，虽国君之亲戚、将相之贵官，亿兆之巨子，有毫末欺侵小民者，法必及之。即以军国重费，不得已而有取于民，非俟民之自诺，不得强也”！“夫人情诚重自主，彼知吾所劳苦所获可终保而长享也，”即使国家不驱使、鼓励他们，他们也会努力地工作，为自己工作，其实也是为国家工作！
正是有了这两点，虽然贸易独占政策是一种有弊端的政策，但是，它也没有立即给英国带来巨大的灾害，也就是说，在人们没有意识到贸易独占政策会给人们带来危害的这一段时间内，贸易独占政策的危害还会被政治自由和经济自由所带来的优势所弥补！政治自由、经济自由为英国人民认识贸易独占政策的危害，减轻其危害、改正其错误，赢得一定的时间，赢得了机会！
亚当斯密不止一次地论述了政治自由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尤其是论述了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对经济发展过程中某些政策、尤其是弊政出现弊端时的纠正作用和弥补作用。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部丁篇五论奖外输》中谈到了英国富强的原因。亚当斯密说：“今夫国之能富，必本于民之劝功，而民之劝功，必本于政刑之克中，身家之安固。“亚当斯密说，英国自从克伦威尔革命以来，用来防止为上者即国家权力肆意妄为的制度政策越来越多，而且颇有成效，此消彼长，同时用来伸张民权的政策也是越来越多，而且更是起到了非凡的作用。在这种民权日益伸张，君权、国家的权力日益削减，只保留其必要的功能以及职责的情况下，普通百姓能够不受国家君主豪强的势力人为的干扰，不受其人为的阻挠和侵害，可以自己为自己的生活谋划出力，自由的进行经济活动。
而正是有了这种政治和经济自由，亚当斯密强调：“在可以自由而安全的向前努力时，各个人改善其自身境遇的自然的努力，是一个如此强有力的原理，那就令没有任何的帮助，亦能单独的致社会于富和繁荣，而且不仅如此，那还可以克服无数的顽强的障碍——人为的法律，常常拿这诸种障碍，来妨害这种努力的作用——虽然这诸种障碍的结果，往往会多少侵蚀这种努力的自由，减少这种努力的安全！”也即是说，有了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即使有弊政，也不会过分阻挠人们进步的努力，因为人们有自由！而有了自由，即使有弊政，人们依靠此制度也会逐步消除弊政给人们带来的弊端，正如严复所说：“即令其国之旧章，所以阻窒其进者犹多，而自由众致之力，常有以扫除胜越之，使前人愚悖厉阶不终为梗，……其大者（专制制度）既蠲，则小小者将不期而自泯！”
有了政治自由、经济自由，社会、经济运行过程中的弊端就会减轻，即使有弊政，其危害也会大大的减少，这已经是被历史、被实践证明的事情！
我们说，民主制度不是最好的制度，但却是最不坏的制度，就是因为民主制度在减轻弊政的危害、预防弊政的出现方面，有着其他制度无法比拟的优越性！人本身是有缺陷的，这是人与生俱来的作为人的缺点，即使他想做好事，但是，他的缺陷，也会让他因为无法全面了解事物的性质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因此，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出现各种不良的政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人类无法避免错误的出现，无法避免不良政策的出现，那么一个制度是否具有纠错功能，是否能够最大限度的减轻由于人类的无知而造成的危害，就成了检验一个制度是好的制度，还是坏的制度的关键！
至今为止，人类已经尝试了各种制度，来避免人类在前进过程中犯下大错，而到今天为止，从没有见过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制度，包括我们现今极力吹捧的社会制度，能像自由民主制度一样，减少弊政的出现，减轻弊政的危害！这是事实，真正的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尤其不以专制者的意志为转移！
写到此处，又想起严复的译文“民权独伸，虽国君之亲戚、将相之贵官，亿兆之巨子，有毫末欺侵小民者，法必及之”。拿此段所论述的17世纪英国的情形来和中国、尤其是当代中国作比较，我们会很轻易地看出，当代中国和世界文明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在中国，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百姓的权利就会被一个不入流的官员侵害，而其作为无权的民众出头伸冤之希望更是渺茫！
读严复《原富》，真的可以让我们明白，当代中国，到底缺少的是什么！中国缺少的不是金钱，不是什么虚无的国家形象，也不是什么空洞的国际地位，而是对人，对它的每一位公民人格的平等尊重！而民主制度，它给予人的也不仅仅是富强、自由，更是人作为人的尊严和平等的人格！
是为读严复《原富》札记之二十
作于2013年5月14日 下午 于从吾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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