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塑管理之道——访国资委企业改革局原副局长周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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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化王国”台塑集团作为一家台湾民营企业，在55年的发展历程中，是凭借独特的企业文化和管理理念逐步壮大起来的。台塑的管理之道，值得大陆所有的企业学习和借鉴。    在多年的改革和管理实践中，中国石化集团的市场化竞争意识逐步增强，管理水平有了逐步提升。但是，与国际先进公司相比，与公司“用10～15年时间，发展成为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跨国能源化工公司”的发展战略目标相比，中国石化集团在管理理念、管理体制机制、管理方式以及手段等方面还有不少差距。于是，在国资委李荣融主任的直接关心和推动下，中国石化集团分别于2009年2月和8月先后两期赴台塑集团学习考察，收获颇丰。
    “石化王国”台塑集团作为一家台湾民营企业，在55年的发展历程中，是凭借什么逐步壮大起来的？台塑在管理方面主要有哪些经验和特点？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国资委企业改革局原副局长周放生。他作为联络员，曾随中石化考察团两次赴台塑考察。
    考察后的感受
    记者：周局长，您好！在2009年11月中旬召开的“2009两岸信用管理论坛”上，您谈到您在2009年到台塑集团考察前，曾经有两个顾虑：第一，台塑集团是否真像报道得那样好？第二，即使台塑真的那样好，能否让我们服气？但是当您第一次从台塑考察回来后，您当时用了“震撼”、“汗颜”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是什么让您产生如此感受？
    周放生：的确是这样的。这四个字不光是我的感受，还是我们整个考察团的感受。我在去之前的这两个疑问角度是不一样的，第一个疑问是我自己的疑问。我们去过一些国外的公司考察，国外的公司也经常来中国讲课，有关书籍也看了很多，我们对国际一流公司的信息有一定了解。台湾地方不大，能产生那么好的国际一流企业吗？所以即使媒体和书籍讲得很好，我还是会有疑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第二个疑问主要是中国石化的同人们的疑问，“服气”一定是形容同行之间的。中国石化在世界五百大中排名第九，精细化管理一直做得很好。中国石化专家考察过很多国外的大公司，比我见识更广，可以说国际上一流的石化公司他们都见过，都做过很深入的交流，共同还办了合资企业。台塑是否能让中国石化这样一流的企业服气？这也是一个疑问。
    这两个疑问，在第一次赴台考察后，给我们的感觉是“震撼”、“汗颜”。台塑是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一流公司，做到了“四个一流”：装置一流、产品一流、管理一流、成本一流。
    理念是台塑的企业之魂
    记者：两次到台塑学习交流，台塑给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周放生：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台塑的管理理念，即它的企业文化。理念是企业之魂，好的理念基础上才能产生好的管理。在55年的发展历程中，台塑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企业文化，从“勤劳朴实、刻苦耐劳”到“追根究底、止于至善”，再到和下游客户“共存共荣、共生共赢”、“回报社会、永续经营”，理念既有阶段性又有连续性，既有现实性又有前瞻性，培育了台塑员工强烈的“切身感”，养成了台塑人“用心经营、认真负责”的习惯和风格。
    台塑在招聘员工的时候，也是把管理理念放在第一位的。只有认同“勤劳朴实”理念的员工才能够进入台塑。我们到台塑考察时，感觉接触到的员工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给人“勤劳朴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参观其他企业时几乎没有过的。台塑员工的行为方式，甚至让人感到有点“拙”，很朴实，不张扬。但正是这种不张扬，让他们能够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这说明台塑的文化理念已经深入员工的内心。
    台塑“勤劳朴实”的管理理念还体现在“做投资不做投机”上。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问一位台塑高管：“台塑做的这么好，有没有什么‘独门绝技’？”他说，王永庆老先生很早就给台塑定下了三条戒律。第一，不做股票。上市公司炒自己的股票肯定是违规的，但是可以炒别的公司的股票。可台塑（台塑有七个上市公司）不干这事，不挣资本市场的钱。第二，不做复杂的结构性金融衍生品。第三，不做房地产。这三条戒律的含义就是，台塑作为一家实业企业，只做投资，不做投机。我继续问：“投资和投机都是正当行为，只要不违规，如果一个企业投资和投机都挣钱，不是更好吗？”我其实是同意他的观点的，但是我要刨根问底地把老先生的本意问出来。那位高管进而解释说，在台湾的历史上，当年有很多民营企业都像台塑一样做得很好，但是其中有些民营企业的老板经不住诱惑，想挣快钱，炒股票、做对赌、做房地产等等，认为挣钱容易。也许他们的确挣钱了，但是时间一长，5年、10年以后，回过头来看他原来从事的实业，已经不行了。王永庆老先生就是看到了这些活生生的教训，因此给台塑规定，只做投资，不做投机。
    投资和投机都是正当行为，但是这两种行为的决策方式、运作方式、管理方式、利益方式以及文化理念都不相同，所以它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能兼做。投资活动的管理就是拧毛巾，费劲地拧毛巾才能挣多少钱？而炒股却是日进出斗金，一炒就是几百万元，浮躁到那个程度，天天操盘，哪还有心思去干实业，去干拧毛巾的活儿呢？所以，我认为这条是台塑可持续发展的根本保证。
    这也给我们好多央企一个启示。
    落地的信息化管理
    记者：信息化是台塑高效管理的重要手段。台塑集团的信息化管理精细到什么程度？
    周放生：我给你讲个小故事，你就能体会到了。
    有一次，我们去麦寮基地参观。因为火车站离麦寮还有段距离，我们要坐大巴过去。到了麦寮基地，陪同我们参观的一位台塑员工在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刷卡。我们就问他，在办公楼里刷卡很正常，你怎么出差还刷卡啊？那位员工解释说，因为与总部是联网的，他一刷，总部那边就知道了。这样就给集团一个信息反馈，说明他陪同的人员已安全到达。如果他没有按时刷卡，他的上级领导的电脑上就会收到报警信号，表示出现异常情况，上级领导就有责任马上查明原因。如果他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原因查明并输入电脑，则更上一级领导的电脑也开始报警，这样逐级报警。
    所有的工作都有这么个流程，所有的工作都有标准，达不到标准电脑就会对异常情况做出报警。各级领导关注的都是异常情况，正常不需要关注。它的信息化就已经达到这样规范的程度了。完全排除了人为的因素，这样才能让管理得到细化，成本得到控制，效率得到保证。
    人性化管理带来什么
    记者：外界有很多报道，讲台资企业如何苛刻，待遇低，喜欢剥削员工等等，“血汗工厂”几乎成了他们的代名词。台塑集团管理制度如此严格，管理会不会也缺少人性化的一面？
    周放生：台塑不存在这样的情况。一方面它制度化做得很好，另一方面它也很人性化。王永庆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
    看看台塑集团的长庚医院就知道了。长庚医院是王永庆为纪念他的父亲王长庚而创办的。父亲早年由于生病没钱医治而去世了。王永庆非常愧疚，有钱后就投资建了长庚医院。他给长庚医院定了两条规矩：第一，不许收红包。按台湾的风气，看病都要送红包的，大家认为这条可能做不到。第二，先看病，后结算。这更是不可思议。病人看了病不给钱，怎么办？从现在的实践情况来看，这两条都做到了。对于第一条规矩，长庚医院给医生提供较好的待遇。同时，谁收红包，就开除谁。对于第二条规矩，王永庆则认为，患者只要有钱，应该会交钱的。如果实在没钱看病，王永庆就替病人出，不会增加医院的负担，当然后者出现的概率非常低。这也体现了台塑的一种社会责任。
    好的公司管理就应该把制度化和人性化结合起来。违背人性的制度一定不是好的制度。如果说制度化管理更多的是带来基本秩序的话，我觉得人性化管理更多的是带来士气和忠诚。王永庆在台塑威信非常高。我们两次去台塑，都能感觉到，下面的员工对他非常敬仰，称他为人很好。
    值得大陆所有企业学习
    记者：很多人可能会说，台塑集团虽然各方面都很成功，但他毕竟是一个台湾的民营企业。他的经验拿到大陆，会不会水土不服？
    周放生：不会的。我认为，台塑是我们学习国际先进经验的一条捷径。台塑的经验适用于大陆所有的企业，包括央企、国企和民营企业在内的所有企业。台塑做到了市场化、国际化、本土化。
    我先后到国内外很多企业进行过考察交流，很多企业在某一方面做得比较好。但从来没有见过台塑这样，能够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很全面的企业，除了刚才我提到的几点外，台塑有一个开放的胸怀。我们两次去考察，他们态度都非常友好、开明，派高管亲自给我们授课，对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在同行之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体现了浓浓的同胞情。台塑是我们学习的典范。
    在台湾就是像长荣集团、统一企业和大陆工程这样的台湾企业，谈起台塑集团来，也是竖大拇指。
    2009年，中国石化集团公司曾经两次派团去台塑考察，足见李荣融主任、国资委以及中国石化对向台塑学习管理的重视，这对石油石化行业提高管理水平十分有益。

作者：曹惺璧 来源：《中国石油石化》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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