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城市化正在接近极限,而如果这样的观点被验证,则中国社会财富价值观的改变将是不可避免的,全球因此而恐慌也是不可避免的,股市和资产价格将会出现暴跌,这很正常,但说到房地产,价格未必会发生暴跌,但却会呈现市场紧缩的各种特征。
罗伯特·塞缪尔森是《繁荣的风险》一文的作者,他在这篇文章中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也许塞缪尔森明白,在城市之梦这个问题上,理智和清醒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毕竟城市承载了人们太多的梦想,尤其是城市的繁荣,更是会让所有人的这些梦想平添桃色的意味,使得问题更加富有挑战性。最终的结果是,讲述一个城市繁荣的故事很困难,讲述一个城市繁荣崩塌的故事,更为困难。而这一切,竟是我们今天所要面对的问题。
情景一:城市化过载了太多的梦
在中国北京的一个电视节目中,笔者不经意之间提到了城市化以及增长的极限。没想到参与节目的另外两位嘉宾立即像触了电般地蹦跳起来,他们认为,罗马俱乐部以及《增长的极限》,这本被翻译成30种语言,销售量达到400万册的研究报告是错误的。像这个世界上急于挣扎出名的许多人一样,他们声称根据其研究,城市的增长可以是无极限的,就像当年有人写了一本《没有极限的增长》来反驳《增长的极限》。
一般的来说,我对任何“无条件”、“无极限”、“无边界”的事物,都保持一种宗教般的敬畏心情。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上帝和天堂是这样的,而这些都不是凡人所能触及的事物。所以每当遇到有人上来就挑战“极限”问题,我会立即心跳过速,头脑发胀,即使没有眩晕过去,估计也差不多了。
我难以理解的是,在城市的迷梦面前,难道有这么多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周期”?要知道,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可能永远的无限制的长大,线性发展在城市发展中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城市是一个复杂多变的巨系统,有其内在的秩序,可以自适应,但不可被控制。在城市的发展中,自然而然的周期形成和出现,是完全无法避免的事情,因为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城市环境当中的限制条件会出现自然的堆积,早晚会淤塞到发展的路径,最终构成了一个个的发展周期。
有周期,就表明有极限,极限是相对的边界,所以承认周期是基本的城市认识。遗憾的是,现在这种客观的城市认识,已经被更多的彩色的梦所遮掩,人们更愿意相信的,不是冷静的城市认识,而是不断提出的无止境的发展概念,以及无止境的增长……。似乎,梦是永远的。
情景二:不可逆的生态与城市化
很多人以为生态环境那是有钱人的事情,发财要紧,有了钱才能治理生态环境。所谓先污染,后治理,源头思想就在这里。不要以为这仅仅是一些过于热心经济发展的地方官员的心态写照,那些认为城镇化可以“无极限”并认真加以论证的学者们持有的其实也是同样的观点。他们共同忽略的事实是,生态环境并不总是可以恢复的,很多的生态环境一旦遭受破坏,就是不可逆的!
2008年,笔者曾经驾车由北至南观察过山西全省的生态环境。记得那是在山西吕梁地区,驻车在路旁,看着完全干涸的河流,望着那尘烟滚滚的乡村以及远处煤尘笼罩下枯黄的山梁,曾经心生感慨,山西没有50~100年的时间,生态环境是根本不可能恢复的!一位山西本地的记者驱车沿汾河南下,对汾河的污染进行了认真的采访,他在文章中写道:“所到之处令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汾河下游沿岸的一些市、县领导不是努力地保护母亲河、爱护母亲河;而是把母亲河当做陌生的路人,让其下属的一些单位和企业摧残它、污染它,不断地在满目疮痍的母亲河的伤口上撒盐,让母亲河肝肠寸断、伤心流泪。”
不要以为生态灾难仅仅发生在资源大省,大家只要想一想付出惨重赔偿的松花江污染事件,想一想松花江边的哈尔滨,以及完全断水的城市生活。而更为惨烈的生态污染发生在中国南方,福建莆田市仙游县冶炼厂的污染导致203人血铅中毒,其中幼齿儿童就有200人。环境部门的数据是相当惊人的,全国城镇每天至少1亿吨污水未经处理直接排入水体。全国七大水系中一半以上河段水质受到污染,全国30%的水体不适于鱼类生存,20%的水体不适于灌溉,90%的城市水域污染严重,50%的城镇水源不符合饮用水标准,40% 的水源已不能饮用,南方城市总缺水量的60%-70% 是由于水源污染造成的。
每一个城镇都是一个或大或小的系统,而这个系统又存在于一个更大的系统之上。对于城市而言,这个更大的系统就是生态环境。现在各种各样的信号充分说明,环境这个大系统的承载力已经接近极限,除非我们愿意正视问题,休养生息,放慢增长速度,否则灾难性的后果已经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情景三:新短缺经济与城市化
计划经济时代是一种短缺经济,那个年代什么都缺,蛤蟆镜和牛仔裤居然是打动女孩子们的极富魅力的商品。人们对商品的短缺见怪不怪,反正生活中什么都缺。一年吃一次肉,花生和瓜子只有在春节才会见面,家家户户的生活用品,很多都是凭票供应,所以那个年代也叫票据时代。由于经济上严重的商品短缺,1978年中国开始被迫进行改革开放,开放的社会立即显现出无穷的力量。随着中国经济的连年增长,短缺经济离我们而去,相反中国开始进入了世界工厂的时代,向全世界供应从卫生纸到船舶、飞机的各种商品。不过,制造业虽然也能凝聚财富,但这种财富的集聚速度似乎还是无法与地产开发相比,一旦城市开始沉浸于狂热的以地产开发为平台的投资活动之中,城市规模立即不断扩大,各种建立在奢华基础上的消费,推动商品需求做出泡沫化的膨胀,新的短缺经济的阴影从而再度浮现。
似乎是从2008年开始到现在,报纸上的这个“荒”,那个“荒”,就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首先出现的是煤荒,煤矿企业说的很清楚,产量已经到达的了极限,但需求还在增长。此外,煤炭的运输也成了卡脖子的问题,70%的煤炭靠铁路运输,但这还不够,烧着汽油运煤炭的重卡,依旧在公路上奔驰。即使这样,大小城市电厂煤炭库存已达警戒线的报道依然随处可见。煤荒之后是“油荒”和“气荒”,汽油不断涨价不说,而且供不应求;“气荒”也极为严重。重庆2009年最出名的一张照片是,长长的等着排队加气的出租车犹如长龙般沿着公路一样望不到头。能源供应紧张到了这个程度,“电荒”也就是在所必然了,不但是中小城市有拉闸限电的问题,就是上海、广州,甚至北京都开始了拉闸限电。
当然,城市在基础环节的需求远远不止于能源的提供,能源的供应仅仅是系统的输入,城市物质的输出同样也大成问题,这就是更为严峻的垃圾处理问题。据悉,北京原本的城市垃圾处理和填埋场都是在四环、五环沿线,因为在过去这就是远郊区了。由于城市化的速度大为加快,以及六环和七环的兴建,四环、五环早已在很多地方成为了城市中心区的一个部分,这就逐渐导致一种荒谬现象的发生—北京的中心区实际正在被围合成为一个巨大的垃圾堆,而现在的北京,已经难觅建设垃圾填埋场的地方了,城市的排泄面临严重危机。
每一个城市都是巨大的有机体,吃喝拉撒睡对公共服务构成巨大的压力和挑战。现在我们有的城市规划声称人口要达到3000万人,甚至4000万人口。这是一个何等辉煌的规模,但从公共服务和公共商品的提供角度来看,无异于痴人说梦,几乎完全不可能。持这种观点的人可能不知道,北京现在的地下管网设施中,有一部分还在继续使用着清末民初时铺设的管道。难道只有在管道爆裂此起彼伏的出现之后,我们的官员和御用学者才会相信“城市化的极限”真的会出现,也能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