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架 在构架方面特可注意之特征有下列七点:
(一)阑额与由额间之矮柱 大雁塔石楣石所画佛殿,于柱头间施阑额及由额,二者之间施矮柱,将一间分为三小间,为后世所不见之做法。
(二)普拍枋之施用 玄奘塔下三层均以普拍枋承斗拱。最下层未砌柱形,普拍枋安于墙头上。第二第三两层砌柱头间阑额,其上施普拍枋以承斗拱。最上两层则无普拍枋,斗拱直接安于柱头上。可知普拍枋之用,于唐初已极普遍,且其施用相当自由也。
(三)内外柱同高 佛光寺内柱与外柱完全同高,内部屋顶举折,均由梁架构成。不若后代将内柱加高。然佛光寺为一孤例,加高做法想亦为唐代所有也。
(四)举折 佛光寺大殿屋顶举高仅及前后橑檐枋间距离之五分之一强,其坡度较后世屋顶缓和甚多。其下折亦甚微,当于下章与宋式比较论之。
(五)明栿与草栿之分别 佛光寺大殿斗拱上所承之梁皆为月梁,其中部微拱起如弓,亦如新月,故名。后世亦沿用此式,至今尚通行于江南。其在此殿中,月梁仅承平暗之重,谓之明栿。平暗之上,另有梁架,不加卷杀修饰,以承屋盖之重,谓之草栿。辽宋实物亦有明栿以上,另施草栿者,明清以后,则梁均为荷重之材,无论有无平暗,均无明栿草栿之别矣。
(六)月梁 《西都赋》有"抗应龙之虹粱",谓其梁曲如虹,故知月梁之用,其源甚古。佛光寺大殿明栿均用月梁,其梁首之上及两肩均卷杀,梁下中,为月梁最古实例。其形制与宋营造法式所规定大致相同。
(七)大叉手 佛光寺大殿平梁之上不立侏儒柱以承脊榑,而以两叉手相抵,如人字形斗拱。宋辽实物皆有侏儒柱而辅以叉手,明清以后则仅有侏儒柱而无叉手。敦煌壁画中有绘未完之屋架者,亦仅有叉手而无侏儒柱,其演变之程序,至为清晰。
藻井 佛光寺大殿平暗用小方格,日本同时期实物及河北蓟县独乐寺辽观音阁平暗亦同此式。敦煌唐窟多作盝顶,其四面斜坡画作方格,中部多正形,抹角逐层叠上,至三层五层不等。
角梁及檐椽 佛光寺大殿角梁两重,其大角梁安于转角铺作之上,由昂上并以八角形瘦高宝瓶承托角粱、角梁头卷杀作一大瓣,子角梁甚短,恐已非原状。大雁塔楣石所画大殿角梁不全。其下无宝瓶等物,亦不知有无子角梁也。
佛光寺大殿檐部只出方椽一层,椽头卷杀,但无飞椽。想原有檐部已经后世改造,故飞椽付之缺如。至角有翼角椽,如后世通用之法,大雁塔楣石所画,则用椽两层,下层圆椽,上层方飞椽,有显著之卷杀。椽与角梁相接处不见有生头木之使用。
砖石塔多用叠涩檐。其断面线多入少许,实为一种装饰性之横线道。石塔亦有雕作椽瓦状者,河北涞水县唐先天石塔及江宁栖霞寺五代石塔皆此类实例也。
屋顶 除佛光寺大殿四阿顶一实物外,见于间接资料者,尚有九脊、攒尖两式,"不厦两头"则未见,然既见于汉魏,亦见于宋元以后,则想唐代不能无此式也。九脊屋顶收山颇深,山面三角部分施垂鱼,为至今尚通用之装饰。四角或八角形亭或塔顶,均用攒尖屋顶,各垂脊会于尖部,其上立刹或宝珠。
瓦及瓦饰 佛光寺大殿现存瓦已非原物,故唐代屋瓦及瓦饰之形制,仅得自间接资料考之。筒瓦之用极为普遍,雁塔楣石所见尤为清晰,正脊两端鸱尾均曲向内,外沿有鳍状边缘,正中安宝珠一枚,以代汉魏常见之凤凰。正脊垂脊均以筒瓦覆盖,其垂脊下端微翘起,而压以宝珠。屋檐边线,除雁塔楣石所画,至角微翘外,敦煌壁画所见则全部为直线,实物是否如此尚待考也。
雕饰 雕饰部分可分为立体、平面两种:立体者为雕塑品,平面者为画、屋顶雕饰,仅得见于间接资料,顷已论及。石塔券形门有雕火珠形券面者,至于平面装饰,最重要者莫如壁画。《历代名画记》所载长安洛阳佛寺道观几无无壁画者,如吴道子、尹琳之流,名手辈出。今敦煌千佛洞中壁画,可示当时壁画之一般。今中原所存唐代壁画,则仅佛光寺大殿内拱眼壁一小段耳。至于梁枋等结构部分之彩画,则无实例可考校注[10]。天花藻井及壁画边缘图案,则敦煌实例甚多,一望而知所受希腊影响之颇为显著也。
发券 发券之法,至汉已极通行,用于墓藏,遗例颇多。但用于地面者,似尚不甚普遍。至于发券桥,最古纪录,有《水经注》条七里涧之旅人桥,"悉用大石,下圆以通水,题太康三年十一月初就功"。实物之最古者厥唯赵县大石桥,其砌券之法,以多道单独之券,并列而成一大券,而非将砌层与券筒中轴线平行,使各层间砌缝相错以相牵济者。此桥之券固与后世之常法异,然亦异于汉墓中所常见,盖独出心裁者也。至于券圈之上另加平砌之仗,自汉以来,已成定法,大石桥亦非例外,直至清代尚遵循此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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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三卷第一期,梁思成《我们所知道的唐代佛寺与宫殿》。
校注[10] 1954 年已发现佛光寺大殿梁、枋、平暗等多处尚存唐代赤白装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