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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年前，“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运动轰轰烈烈地热闹了一阵，大笔国家投资倾斜性地涌入北大清华等几所名校。清华大学的校长还信誓旦旦地定下成为“世界一流”的时间表。照这个时间表，清华现在就应该是“世界一流”了。后来，这场运动毫无结果，“世界一流”的口号沉寂了几年。如今，这一运动有再度发足之势。教育部已经宣布，要组织校长们出国考察，学习如何建设“世界一流大学”。
我从一开始就批评这种运动是烧纳税人钱的闹剧。几年前，我还特别写过一篇《北大清华将被香港的大学扫成二流》，引起过一阵热议。当时针对的，是香港的大学在大陆招生的火爆如何反衬出挥霍了大量纳税人钱的大陆名校毫无作为。许多批评者称我是“标题党”、“炒作”；北大党委书记明确表示“二流”说是“言过其实”；另外有些人则干脆不屑一顾：“香港有多少文化？几个钱就能把北大清华的百年学术传统给打到？”
时间是最好的法官。我们不妨看看事实：今年在QS Quacquarelli Symonds颁布的第二次亚洲最佳200所大学排行榜中，香港占据首四个位置中的三个。排第一的是香港大学，第二是香港科技大学，第四是香港中文大学。另一个是排名第三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排行榜上前10所大学中有一半来自日本，另外一所则是韩国的首尔国立大学。相比之下，中国的大学没有一所在前十名之列。最领先的北大排在第12，清华第16，比去年的名次都有退步。甚至连1984年刚刚创建、在临时校舍中起家、1994年才成为正式四年制大学的香港城市大学，也以第15的名次排在清华之前。
亚洲不象欧美，具有国际水准的大学并不多。在这些有限的大学中排名进不了前十，用我们的常识来判断，那就是名符其实的“二流”。你问问香港人，香港城市大学在本地能算“一流”吗？排在香港的“二流”后面，当然最高也就是“二流”了。用更通俗的比方说，这就好像是中国足球。踢不进亚洲前八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流”吗？别人说你“二流”，还有什么“言过其实”的呢？“实”在哪里？
当然，我并不主张仅仅靠排名来评价大学，更不赞成大学追求排名。尽管QS Quacquarelli Symonds已经成为最常被引用的大学排行榜之一，其评价方式仍然过于狭窄。不过，这种评价和排名，多少揭示了大学的一个面向。我们如果仔细分析排名的具体标准，可以发现北大清华也许被高估了。北大清华得高分的地方，一是同行评价。这是一个非常主观的标准，主要是由声誉决定的，是“牌子分”。另一项则在雇主评价。在这方面，北大、清华具有垄断优势。试想，中国这么大，国家对两校进行倾斜性投资，使其他院校无法与之竞争，最优秀学生都集中在这两校，毕业生当然鹤立鸡群、能获得较高的雇主评价。反观香港，一流学生往往留学海外，剩下的学生，则有四所比北大清华好或至少相当的院校可选择。香港的大学从选才率上看，恐怕还赶不上中国普通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在职场竞争，自然也不具有北大清华学生那样的垄断优势。而北大清华得低分的地方，多是些硬指标。比如，教授学生的比例甚低，说明钱并没有花在教学上；反映学术实力的论文引用率也非常低，在这方面北大排在亚洲的第76，还不如印尼、菲律宾的一些学校；国际化的程度（如国外教师、留学生、国际交换学生等等），也非常之低。
更有趣的是看各校的简介。简介是各大学表达自己的教育哲学的机会，就象申请学校或工作时的个人自述，非常能够帮助我们了解大学的目标和学术风气。北大清华的简介，上来大谈校园坐落于清代的园林中、在颐和园和圆明园附近，然后就是吹嘘自己的设施、规模，你几乎看不出学校的教育哲学是什么，一副晚清的气息。拿了纳税人的钱这么多年，北大清华竟然连自己的目标和核心价值都不甚了了。再看香港城市大学的简介，则充满了朝气。该校明确提出“全面发展”和“国际视野”，“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哲学”、“应用研究与职业教育的结合”、“学生背景的多元化”等等。很明显，人家追求的不是“世界一流”，不是在基础科学的前沿突破，而是立足于全球化的高科技竞争和文化多元环境，把普通的学生训练成有国际竞争力的实用性人才。这种脚踏实地的崛起，给好高骛远地要“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中国高等教育好好上了一课。
建设“一流大学”不是靠喊口号，更不是靠出国考察。1991年创办的香港科技大学已经超越北大清华，1994年才成为正式大学的香港城市大学也正在超越。看看人家的网站，“十五年战略”、“2010-2015战略”、“全球战略”、“区域战略”、“本地战略”都一一规划得清清楚楚。人家在干事，我们在吹牛。中国的教育官僚们吹牛本身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但让人惊奇的是，老百姓被这些吹牛的人忽悠了十多年，怎么他们还能继续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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