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他是猪,也可以说他是人;你可以说他不是猪,也可以说他不是人。
首先,我要感谢上天,让我来到这人世间;再次,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把我生下来,把我养大;再次,感谢这社会,让我能够平安地生存下来……他一出场便迫不急待地感谢这感谢那,仿佛他是这世界上的宠儿。
他出生在一个比猪窝好不了多少的家庭里,从小就很笨,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已有了一个相当于猪的外号。虽然如此,爸爸妈妈还是不停地教他,要好好做人、要出人头地;老师们也诲人不倦地教导他,长大以后要当科学家、宇航员!小时候,他不知道是否胜任这些任务,但他很困惑,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科学家、宇航员?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挨了更多的骂。
很快他便证明了教育在他身上的失败,在学校里做了七年差生,笨笨的他终于逃离了校园,同时也绝了科学家、宇航员的念头,此后,他的父母连他到底能够做好人和出人头地的可能性也产生了怀疑,总之很失望!有个长辈在盯了他很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这笨猪啊!”这是他第一次被确实地认定为猪。
很长时间里,他在家乡做一些苦力活:小工、瓦匠、装修工,虽然很笨,常挨骂,但口袋里总算有点零花,抽烟或喝点啤酒还不是很缺。只是令他困惑的是,他的一些同学,书也没念得比他好多少,初中毕业后也没见他们干过什么活儿,整天就是斗鸡走狗、打架斗殴,干着被认为不是人干的营生,可抽得比他好几倍,吃得比他好十倍,穿得比他好几十倍!他不解,为什么他整天累死累活就比不上人家一个手指头?如果他们都不是人,那么自己更不像人了。
后来,他跟随大流进城务工。刚开始,他以为城市里有金子挖,不知天高地厚地竟也口出狂言,说什么十年之内咱也在这水泥的丛林里整出一套房子和一辆车子,以为只要有了钱,就没人再拿他当猪了。但马上,灯红酒绿的城市让他眼花缭乱,物欲横流的城市也让令他神昏智乱,疯狂的城市节奏更令他手忙脚乱,几年下来,梦想自然是遥遥无期,他还不服输,他退而求其次地说,没套房,二手房也行;买不上什么高档车,QQ也行!可又过了许多年,他住的依然是“猪笼城寨”,坐的自然还是bus。他依旧困惑,一些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外表包装得很像人的人,暗地里干的也不是人干的营生,那些开着高档车的人,有时候居然比动物还像动物。
有高人对他说,想在城市里发展,没有关系怎么行呢?比如金钱关系、酒肉关系、生殖器关系等等;要想搞关系,没手段可不行,什么脸厚心黑啊、萝卜大棒啊是少不了的。还教训他说,一般聪明的人没几年就可以整出一架向上爬的梯子,像你这么笨的猪呢,恐怕蹭一辈子也难蹭得出哪!一席话讲得他手脚冰凉,心肝发冷,他惶惑,他迷惘,他愤恨,他绝望,他拿头撞墙,结果撞死去。
他轻飘飘地飞离的自己的躯壳,无牵无挂,随风飘荡,与蚂蚁为伍,乘箨泛舟河海;与蝴蝶共舞,逐臭翻飞花田;与知了吵架,与麻雀同觅食;抓着鸿鹄的羽毛同翱翔,攀着青牛的独角冲斗率,逍遥又自在,还想月宫与嫦娥共赏人间胜景,与齐天大圣驾雾腾云,结果吃得大师兄一顿暴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只是一头猪!当着脑门一棒子打下尘埃。
对呀!我就是一只猪。他终于醒了,虽然求仙不得,做猪却是更实在,吃不缺,穿得暖便可以睡得香,对猪来说,挣的钱够只要生活更可以心安了。无论如何,他再也不想学做人,也不想一辈子老去追求那些证明你像人的东西,这回他懂得,不把自己往人样整,人生也就不会太累。现在的猪,虽无大喜却也无大悲,安安静静地躲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工作和生活,如果说还有困惑的话,就是熟人每一看见他的时候,总要感叹一声——怎么变得不像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