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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经济论 之四——生产与企业
浙江大学 余大雄
传统的经济理论研究着眼点往往是生产与消费，而现代西方以市场作为经济活动平台的研究着眼点则放在供给与需求。其实这是从商业活动的角度来看生产与消费的一种说法。
但是生产活动始终是人类经济活动中最基本，最重要的活动内容和活动形式。迄今数千年的人类文明进程中，直接从事生产活动的人们往往缺少文化，无法将丰富的生产活动信息提升为理论成果，而一些养尊处优的理论家事实上往往并不懂得什么是生产。以至至今尚未有完整的有关生产的准确理论论述。
本文试图对生产及社会化生产中最重要的要素——“企业”作一些有关的论述。
什么是生产？什么是生产力？什么是生产关系？这些最熟见的词语却是包括理论家在内的许多人，并未深究其内在涵义的概念。
所谓生产，广义来说就是指某种过程创造而产生了新的有形物品。就是无形的信息创造，也一定针对或附载于一定的有形物品上，在很多人的思想中往往把生产与劳动混为一谈，劳动仅仅指的是某种特定的活动，是一些有关动作的信息。生产的本质是一定要出现新的有形物品。
而生产力就是指：导致产生新的有形物品的内在动因和能力。生产力有自然生产力和人类生产力之分。自然生产力由环境、气候、物种基因等因素构成。而人类生产力则由包括生产工具、原材料、环境等物质资源，劳动者数量和劳动者相关素质，生产活动的管理协调水平等因素构成。
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民形成和保持一定的生产力对于其生存和发展极其重要。获得先进的生产能力就有可能以较低的代价，获得更多的资源，获得更好的生存质量，更大的生存空间，更多的发展余地。如何形成、保持和促进生产力是一些明智的政治家首先关心的大事。基本的人类生产力往往是某个地区的人民为维持自身的生存，自发，自然形成和保持的。它的发展与否，往往受制于一些外在因素和偶然因素，而商品活动则是促进生产力发展内在的，根本性的永恒动因。
在进行横向和纵向比较发现生产力差距的人民，提高自身生产力的方法较为简单，只要尽快设法填补要素欠缺，即可见效。但是要领先，则必须要有一个优秀的机制安排，先进的生产力的形成和保持是一个长期的文化积累过程。
纵观中国数千年的文明进程也可为后人总结一些沉重的破坏生产力的教训；封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政治利益集团的分裂和激烈冲突，劳动人格的遗弃卑视，对独立知识探索和创新的无情推残，对既得利益集团的绝对保护及剥夺劳动者生产、生存资料，都曾经严重地破坏了中国的社会生产力。
而向劳动者提供生产资料，保障劳动者基本生存权利和正当劳动收益，提高劳动者相关知识技能，鼓励和促进提高效率的专业化分工和减少成本的产业化运行，则是恢复，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铁的唯一正确的原则和定律。
当然随着现代社会生产力的极大发展，人们也已经意识到人类生产力不能无限发挥，要考虑与自然环境的和谐，要考虑人类社会本身的可持续发展，不能以破坏自然生产力来换取眼前和局部的利益，否则将会受到灾难性的惩罚。
在现代市场机制下自发运行的社会中，价格导向也会对社会生产力发生影响，失衡的价格导向会导致严重的利益转移。这种利益转移危害到劳动者的正当权利。就会产生破坏社会生产力的严重后果。因此适当，适时地主动调整价格要素。保持一定的价格均衡是市场化运行的社会中一项极其至要的工作。
在一些指导劳动者进行革命活动的经典理论中，把生产关系直接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其实是一个误导。生产关系就是与生产有关的一些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有很多与生产无关的关系，就是商品活动中也存在许多与生产无关的关系。一般情况下，生产关系就是指劳动者与生产资料之间的关系，劳动者与生产成果之间的关系，劳动者与其它劳动者在生产活动中的协作关系。
企业是现代社会化生产中极其重要的核心要素，它的内容和规律，正在逐步被人们认识和了解，但目前尚未完整了解。
在汉语的语义中，所谓“企”就是一种期望，所谓“业”就是指人的一种活动形式。合成“企业”一词就是指人的一种追求某种期望的活动形式，“企业”一词在人类的经济活动中找到了最合适和最光荣的栖身之地。
生产活动是人类为满足自身客观必须需求的经济活动中的一项最基本和原始意义的活动。因此也是人们永远不会停止追求期望的活动，这种追求努力，逐步形成了某种固定的活动形式，就被人们称为“企业”。
但是这种企业因是人的活动，就必然会有文化沉积，人的行为文化沉积的规范是人格，因此无论是一个人的企业还是许多人合作的企业，都会有人格化表现。在经济活动中人们追求的是与经济有关的期望目标，所以经济学中的企业就是人格化运行的追求经济目标的活动组织。
这种企业拥有鲜明的三项特征，第一，它是按一定文化规范进行活动并对这种活动结果自行负责的组织，第二，它一定有明确的经济目标追求。第三它一定是在进行活动，缺少任一特征就不能称为企业，而且正是这些特征不断完善和发展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经济的繁荣。
一个社会如果鼓励进行企业活动、保护从事企业活动的劳动者、完善企业活动的行为规范，这个社会就会很快进入健康发展和富裕的道路。
目前论争纷繁的企业所有权问题，或者说“产权”问题，“所有制”问题，其实都未涉入事物的本质，而变成一场既得利益之争。
所有制的想法其实源自封建文化逻辑。封建文化逻辑的起点是保护既得利益，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想法，一万年以后还会存在，但是绝对地保护既得利益就变成封建主义。由于任何人的消费和价值实现能力总是有限的。占有过多的资源会造成大量的价值消散，也会阻碍别人的发展。因此封建主义文化是一种有害的反动文化。事实上在社会化运行的人类生活中任何人对任何占有物的所有都是相对的。特别是生产资料中沉淀了大量前人创造的应视为公共财富的剩余价值，事实上也不可能一直为某些人所有，企业的生产活动也往往是很多人的协同合作过程，这样，将企业运行为私人所有是一种企业文明的倒退。现代企业改革的真正目标应是确立和完善法人代表形式的人格化地位和作用，与产权的私有化是两回事情。企业产权的界定，实质是对一些既得利益和权利的确认，对整个社会来说这种确认的价值导向应当有利于生产力和生产水平的提高，应当有利于社会公正和社会和谐发展。企业产权的所有形态事实上都是一种相对的形态，会根据社会当时的实际情况产生各种不同的存在形式，对社会真正有意义的是应当形成及时让企业的实际控制权落实到真正有才能的企业家手中的灵活机制，真正形成有利于优秀企业家成长和充分发挥才能的文化环境。民营化运行企业是确立和完善企业人格化地位的有效形式。但是民营化并不等于私有化，民营的对立面不是国营或公有制，而是没有活力的官僚主义的官营企业形式。民营企业也可以发展出完善的公有制形式，而官僚化运行的官营企业本质上往往也是一种少数人的私有制形式。
企业的所有权问题，或者说产权问题，其实只跟劳动者的状态，劳动者生产的内容和生产运行的形式有关。现代社会一般采用税收的形式集中社会的公共价值财富，来进行二次分配和利益平衡。现代社会只要坚持尊重原始劳动，尊重原始发明和原始发现。只要对企业发展有利，对社会经济发展有利，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企业产权的持有形式可以有丰富的多种形式，不必拘泥于某一特定形式。如果的确是杰出的企业家，不要说以低价让他持有企业的股权，就是免费让他持有股权也是值得的。当然对于造成严重过失的企业家，社会也应有一定的限制和惩罚机制。另一方面也应认识到，无论如何杰出的企业家，他的企业家能力的发挥，必然有一定的周期性，有一定的限度，而产权的界定是绝对的。丧失企业家才能的人持有企业产权，就会变成剩余价值，而发生价值消散。因此健全的企业机制也应鼓励产权流转，让企业尽可能以最杰出的人才作为企业的人格代表。
目前的国企改革的确存在某些根本不具备企业家才能，也没有对企业作出多少贡献，利用某种有利地位窃取公共财富的现象。郎咸平先生的警告对完善国企改革是有利的，但国企人格化改造的方向不能改变。而国企人格化改造的形式也肯定不只民营化一种，处于初创时期的企业、处于稳定运行的企业和处于困难状态的企业也肯定会有不同的产权结构和形式、大型国企和处于稳定状态的国企一般不应民营化，目前我国民间优秀的企业家并不多，而在国企中存有大量高素质人才，只要运行机制适当，有相当人完全可能转化为优秀的企业家，公有制企业也可以发展出坚强人格化的运行机制。
（本文已发表于“中国经济信息”2004年20期和“经济日报”网站）
2004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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