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香港中文大学,言谈之中,香港中文大学的学校领导、教授与学生,对学校的本科教育如数家珍,一位商科学生告诉我,中大的商科本科很强的,但研究生教育就谈不上了(其实,中文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课程已连续三年获Asia Inc杂志排名为全亚洲第一位);中大的学校领导,在介绍本科教育时,说其本科毕业生在香港地区雇主调查中,九项指标七项列第一,两项列第二,而谈起研究生教育,他们并不忌讳自身并不具备很强的实力(与世界一流水平相对而言),并坦然告诉我,相当部分优秀的本科毕业生选择海外大学继续攻读学位。
这与内地高校介绍学校时,着重强调其研究型大学特点,突出介绍硕士、博士研究生数量与规模,满足于研究生招生数量甚至超过本科生数,形成很大的反差。可以说,香港地区的大学,清晰地知道自身的优势和地点所在,于是他们十分注重本科教育——在香港中文大学,诺贝尔奖获得者、中国两院院士均要求上本科生课,担任学生宿舍主任的,全是教授,而在其书院中,指定(邀请)有几十名教授,每位教授联系30~40位学生,每两周必须和学生进行谈话与沟通。他们重视内地的招生,虽然仅占总体招生名额的10%不到,却愿意将招生名额分布到20多个省市,并在招生期间派人到各地进行宣传,并为内地学生到学校学习准备了5000万的奖学金。
内地高校,其实也清楚地知道,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在人才培养方面,惟有本科教育的差距要小一些,用杨振宁先生不太受大家欢迎的话说,中国大学的本科教育不比美国教育差(他用的是清华大学的例子),而且大家也知道,优秀的本科毕业生,报考内地高校的研究生是第三、第四的选择(第一选择是国外大学读研、第二选择是去跨国企业、第三选择可能是好的大型国有企业)。可是,在具体办学中,几乎所有的985、211高校,甚至一些地方院校,都在追求研究生的招生规模,强调博士点、硕士点数量,似乎只要研究生招生数量大、研究生占学生总体比例高,学校就成了研究型大学,就可以在办学水平上接近世界一流大学。
在这种思维指导下,近年来,众多大学大幅度扩大研究生招生规模,增加了不少硕士点、博士点。学校中比较有水平的教授,几乎将所有人才培养方面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带研究生之中,本科教育于是不管大家怎样呼吁要重视,其结果都是教授们无法顾及。而就是研究生教育,由于规模扩张过快,导师也无法给予学生多少指点,加上培养制度(招生制度、导师遴选制度、研究制度等)不合理,师资水平有限——就是香港中文大学,其教师中获得世界一流大学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等校博士学位,并有一流大学执教经验的就有好几十位——教育质量离开世界一流水平相去甚远。
内地高校大力发展研究生教育,并把研究生教育作为强校之路,实际缺乏本科教育这一立校基础。这种舍本逐末的做法,既导致本科教育质量严重下滑,又使研究生教育举步维艰——劣质的本科教育无法向研究生教育输送优秀的生源,而众多报考研究生的学生很少有做研究做学问的打算无非是想混张通行社会的文凭,让研究生教育进入恶性循环。
内地高校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在于急功近利、好大喜功。近年来,一些学校看到某些世界一流大学拥有较大规模的研究生教育,于是就急切地发展研究生教育,而根本不顾国外高校有悠久的办学历史、办学传统为基础;还有的学校,则不安分于进行低层次的本科教育,以追求硕士点、博士点为办学目标,认为惟有研究生教育,才能表明学校的办学层次和办学水平。
笔者认为,我们不要漫无目的地向世界一流大学取经学习,寄希望于学校实现跨越式发展,向我们身边的港校好好取经,学习他们务实的态度,把自己能做好的本科教育好好搞好,对广大受教育者、教育发展、社会发展来说,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否则,内地高校只会离世界一流大学的距离越来越远,将会有更多高中学生,抛弃内地高校,投入境外高校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