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之王》系列摘编:来者何人)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
1985年10月1日,彼得森和施瓦茨曼便正式成立了黑石集团,彼得森任总裁,施瓦茨曼任首席执行官。黑石集团当时的条件相当艰苦,3067平方英尺的办公面积,仅有两张办公桌和一张二手的会议桌。除了他们俩,公司只有彼得森的秘书一名雇员。
启动资金仅40万美元,这还是他们俩对半凑出来的,在取得营业收入之前,公司就靠这些钱维持运转。尽管注入黑石集团的资金很少,他们还是决定不冒风险,他们觉得如果黑石集团在增加投资之前不能自给自足,那就意味着投资的失败。
这种谨慎投资的态度成为黑石集团的标志,同时也解释了为何黑石集团总是能够安全地躲过投机陷阱,要知道,这些赌博式的投资陷阱导致黑石集团不少竞争对手元气大伤。
施瓦茨曼和彼得森几乎每天都会就黑石集团的业务结构如并购咨询、杠杆收购进行讨论。他们不想效仿投资银行或经纪公司的运营模式,因为这些机构一般都需要强力的资本支持,这样他们才能向客户保证在出现亏损时的偿付能力并引导他们度过波动。并购咨询业务的特点是:管理成本很低,收益却很高,而管理收购基金则是个诱人的想法,因为这样,相对弱小的公司就可以接手大额的资金,不仅可以收取巨额管理费,还能分享投资收益。
他们当然也希望能介入相关业务,以获取可观的管理费,但当时他们也不确定那些业务的前景。他们完全可以从其他金融市场吸引一些志同道合的企业家进行合作,而且这些企业家也将从合作中获益。但他们绝不想分散黑石集团的控制权,他们想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的公司。
最后他们突然想到一种解决方案,一种被他们称之为“分支机构”的类似合资企业的全新商业模式,这些机构可以在黑石集团旗下运营。为了吸引到合适人才,他们给予合资企业大量股份。这种安排促成了黑石集团两家最成功的下属公司的成立:约翰·舒瓦伯培育起来的房地产投资机构,和劳伦斯·芬克一直领导至今的债券投资机构——也就是后来的贝莱德公司。后来贝莱德从黑石集团分拆出去,目前已经是世界一流的上市投资管理公司。
这些就是他们的长远规划,但那时的首要工作还是拓展一些并购咨询业务。因此对彼得森和施瓦茨曼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解决公司近期的收益来源问题。
当金融界渐渐地被敌意收购浪潮推向两个极端时,彼得森和施瓦茨曼知道他们需要做出选择了。1985年,对抗那些掠夺者和德崇证券的反抗力量尚未达到巅峰,但他们非常清楚,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赢得这场斗争的最后胜利。在刚开始,黑石集团便以它的信誉作保证:“德崇在商界和金融界都不受欢迎,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派对中轰也轰不走的不速之客。”施瓦茨曼说:“我们的态度和在雷曼银行时一样,要不然当我们自食其果、成为他们目标公司的时候,再去寻求同行的帮助就晚了。我们就是想让企业联盟信任我们。”他们很快就发现,雷曼银行的光环在拉拢客户方面十分见效。
1986年初,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笔生意:施宝贵比奇纳特公司的一个项目,那时他们40万美元的启动资金已经只剩21.3万美元了。之后黑石集团又接了两单金额稍大一些的生意,一个是广告商巴克公司,一个是阿姆科钢公司。施瓦茨曼至今仍强调:“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赚回花掉的资本,从而生存下来”。
在提供并购咨询服务的同时,他们也在努力募集一笔收购基金。他们给自己制定了一项宏伟的计划:设立一个募资10亿美元的基金。当时行业霸主KKR也只筹集了不到20亿美元,一旦做到了,黑石集团将会打破这个行业新成立公司的募资记录。施瓦茨曼承认那个数字不切实际。施瓦茨曼认为,如果把基金目标值设定得高一些,投资者或许会加大投资力度。
此外,规模庞大基金也将给黑石集团带来不菲的收入,黑石集团每年都可以收取1.5%的基金管理费。如果基金总额是10亿美元,那就意味着每年1500万美元的管理费。此外,被收购的那些公司不仅为黑石集团支付收购前投资、分析等方面的高额费用,而且还将付给黑石集团额外一笔资金,作为他们能够被黑石集团所收购的致谢金。
只要基金规模足够大,哪怕不能为投资者赚得一分钱,仅仅那些管理费用就已经够可观的了。管理费能保证基本的收入,要是投资成功,就有20%的额外利润分红等着他们。
手握大笔钞票的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内心也不轻松。尽管当时杠杆收购非常流行,但大部分的基金经理人还是认为那过于冒险。少数投资者虽然对杠杆收购有浓厚兴趣,但他们也只把钱交给像KKR、福斯特曼-利特尔公司和克杜瑞公司这样的资深专业公司。这种心理偏好并不是像彼得·彼得森这样的华尔街显贵所能解决的。
奔波几个月之后,他们的辛勤工作所获甚少,仅从纽约人寿保险公司那里弄到2500万美元,曾认为非常有希望参与投资的18家机构全都拒绝了他们。
目标客户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保诚集团。保诚集团美国分公司与KKR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前景对彼得森他们来说也并不乐观。机会在于,彼得森与保诚集团美国分公司现任投资总监加内特·基斯的老上级兼导师雷蒙德·查尔斯打过交道,在新泽西的纽瓦克市,一场特别的午宴便在保诚集团美国分公司总部开始了。
在杠杆收购方面,基斯的资历不逊于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在60、70年代查尔斯掌权时期,这家保险公司是小型家族公司收购生意的最大债权方。许多收购公司的资金都来源于它。KKR早期也曾获得基斯不少资金支持,其中就包括著名的乌达耶收购案——保诚公司提供了1/3的融资。
午宴上,基斯表现得相当睿智。刚吃了几口金枪鱼三明治,他便盯着彼得森说:“彼得,我考虑过了,咱们都是老搭档了,我愿意拨1亿美元到你们的基金账户里,能够成为你们的大客户,我很高兴。” 基斯很坦率地说,虽然他们公司和KKR关系很密切,但公司自身也想发展一些新的业务关系。并且,据基斯回忆,“查尔斯对彼得十分尊敬,这些也感染了我。”
经过一年的彷徨、碰壁、质疑之后,彼得森和施瓦茨曼的运气终于好转了,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彼得森表示,“那顿饭堪称黑石集团发展史上最重要的里程碑。”
作为一名锚定投资者,保诚在这笔投资中也是左右权衡并附加了不少条件。当时,在出售一家被收购的企业之后,收购公司一般都会抽取20%的利润。如果一笔大额投资失败了,且金额占到总额的1/3,那么即使剩余的基金能够赢利,投资者总体上还是亏损的。但根据当时的游戏规则,这些基金管理人仍旧可以从投资成功的那些基金中获取不菲的红利。不论怎么玩,这场游戏的最终结果似乎都是一致的——“我赢你输”。
保诚提出,只有所有基金投资者的年复合收益率高于9%时,黑石集团才能收取红利。这个“门坎利率”就设定了收购基金管理人获取红利的最低利率——后来这种利率在合伙制收购协议中就流行开来。保诚还要求黑石集团将他们并购咨询业务净利润的25%付给基金投资者,即使这些利润跟收购基金毫不相关。而当时,黑石集团还束缚于施瓦茨曼当年和希尔森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下一年是条约有效期的最后一年。
总体上看,保诚的这次合作利大于弊。保诚这个招牌可以为黑石集团在美国甚至全球招徕更多的投资。这种效果在日本尤为明显,保诚是日本家喻户晓的著名外企,而作为前任政府内阁成员的彼得森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在第一波士顿信贷银行这样的美国顶级银行的帮助下,黑石集团获得了与日本经纪行会谈的机会。从这些经纪人那里,施瓦茨曼得知野村、大和、日兴这些经纪商非常渴望能到华尔街开展业务,因此他希望黑石集团能借纯正的华尔街血统募集一些新的资金。
施瓦茨曼这次如意算盘算是打准了。与日本第3大经纪商日兴证券公司首席副总裁神崎康夫的探索性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同时神崎表示日兴愿意与他们进一步探讨投资细节,并且希望他们不要将此消息透露给日本其他经纪商。而出乎彼得森和施瓦茨曼意料的事很快就发生了,第二天第一波士顿便安排他们与日兴的有力竞争对手野村举行了一次会议。这下可把他们俩难住了,他们既不希望因缺席会议而得罪野村,也不愿因食言而破坏与日兴的合作关系。
施瓦茨曼和彼得森坐在野村总部旁边的轿车里面给神崎打电话,向他坦白目前的情况并征求他的意见。神崎直接问他们究竟想要多少钱,彼得森一边用手盖住话筒,一边和施瓦茨曼讨论具体的金额,最后他们把数字定在1亿美元。他还表示希望他们如约参加与野村的会谈,以免有违日本生意场的基本原则。
日兴从黑石集团那里得到了它所想得到的:帮助它的纽约小分部尽快在华尔街发展起来。对于黑石集团来说,巨额的募集资金比当初的第一笔生意还要令人兴奋,因为日兴是日本四大经济财团之一——三菱工业集团的一部分。施瓦茨曼和彼得森后来在与三菱集团的其他产业公司会谈时,都受到热情款待。
直到他们参加了这些会谈之后,彼得森和施瓦茨曼才意识到这些企业之间的关系如此密切。在日本,这些企业非常相信他们行业领头羊——日兴的选择。回国时,他俩高兴地带走了这笔1.75亿美元的新募资金。
好运仍在继续,六月份,彼得森碰到了老朋友、通用电气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杰克·韦尔奇,彼得森第二天早晨便拿到了3500万美元。更重要的是,通用汽车公司成立了价值1亿美元的对冲基金。在第一波士顿一名银行家的帮助下,黑石集团获得了一次与通用汽车高管直接会晤的机会,会谈后通用汽车便决定再向黑石集团投资1亿美元。这次会谈的成功同时也帮助了黑石集团从另外几家对冲基金那里募得约1000~2500万美元。
至此,黑石集团已经成功地从最重要的三大投资资本来源处获得锚定投资:保险业,对冲基金业和日本的金融机构。
1987年秋初,黑石集团已经募集了6亿美元,离他们所设想的10亿美元还差不少。但是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决定应尽可能地先锁定这些资金。当时形势比较危急,在10月的第二周,股市便开始剧烈波动。与此同时,通货膨胀的情况开始恶化、并有传言称利率将上升,这些都将拖累经济并打击杠杆收购行业,毕竟这些公司非常依赖借贷资金。
“我当时非常紧张,并要求所有人平仓。”施瓦茨曼回忆道。1987年10月15日,星期四,他便下达了平仓指令,第二天,黑石集团便顺利地把6.35亿美元都抽了出来。
紧接着是典型的黑色星期一,美国股市大盘便暴跌了23%,创造了1914年以来的单日跌幅纪录, 连1929年经济大萧条时也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要是黑石集团当时没及时平仓,那很多投资者都会要求退出投资协议。经此一役,黑石集团完全可以引以为傲,因为它是当时首次募资金额最高的收购公司。
那段依靠不稳定的并购咨询费用过活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当时黑石集团可以连续六年收取管理资产总额1.5%的管理费,这不仅确保了黑石集团短期的生存,而且还意味着黑石集团终于可以在这梦幻般的领域大干一场了。经过两年的煎熬,黑石集团终于修成正果。“我们仅仅是搭上了末班车,”施瓦茨曼说,“但这也许是黑石集团历史上最为幸运的时刻。”
(本文节选自戴维•凯里、约翰•莫里斯所著的《资本之王》,中文版已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于2011年12月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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