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于通胀是常态的观念,只是反映了当今在世的人们的经验。不同于现在,1913年时1英镑或1美元能够买到与一个世纪前同样的商品。我们拥有的最长的半官方价格序列显示,自1750年以来英国物价上涨了140倍,但即便如此,截至1938年的所有上涨均可归因于拿破仑战争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通胀。的确,尽管物价水平在这两次战争期间大致都翻了一番,但在其他时期略有下降。
这一历史视角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投资者对于通缩降临欧洲的担忧,如今1欧元在欧洲的购买力已超过1年前的水平。但还有其他理由让人们不必恐慌。首先,物价缓慢上涨与物价缓慢下跌的两个经济体之间没有本质区别。与水(0摄氏度以上为液体,以下为固体)不同,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是一个复杂的统计模型,而非物理事实。你可以看到并感觉到冰与水的不同,而且冰上可以滑行,水上不行。同样地,对于汽油这类商品,你可以在加油站看出其价格是升还是降,因为汽油是一种随时间推移变化很小的同质产品。但是,汽车、智能手机或是医疗服务发生了什么变化呢?在消费者价格指数中,汽车价格构成中包括根据品质变化而调整的标牌价格。此类品质调整是主观的,而且被普遍认为太低。因此,我们可能多年经历通缩,但对它毫无察觉。
此外,当整个水池(表面是冰,下面为水)的平均气温高于0摄氏度时,水池表面的温度可能冷到可以滑行。你如果煞费苦心,可以计算出水池全部水体的平均温度。但这一答案不会告诉你在结冰的表面滑冰是否安全。
问题的核心在于,价格指数下降的重要性取决于下降的原因。19世纪后半叶物价水平的下跌是制造业生产率提高以及新增开垦土地(尤其是在北美)的结果。全球谷物价格从美国内战结束至1890年代一直在下跌。这既提高了更发达经济体的实际工业收入,也减少了农业租金——旧世界的土地贵族由此开始走向衰亡。19世纪的科技进步和全球贸易格局变化,与当今数字经济的发展以及中国的崛起明显相似,后两者促进了自1980年以来通胀率的下降。
另一方面,英国在两次世界大战间隔期间所经历的通缩(以及伴随而来的萧条和社会冲突),主要是一项旨在恢复1914年时英镑/美元汇率的误入歧途的尝试所致。英国的物价在1920之后不断下降,直至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最终在1933年讨论汇率稳定的伦敦会议上破坏了金本位制。
这种糟糕的经济政策和经济表现在现代也有影子,欧元区的艰难处境就是一例。物价下跌往往伴随着经济转型或衰退;但与投资者的担忧和希望相反,物价下跌是结果,而非原因。
导致西方经济体进入“通缩”(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负增长)的事态是能源价格的下降,但这对能源进口国是个好消息。
体温升高可能是发烧的征兆,也可能是洗了一个让人放松的热水澡的结果:在开始担忧之前先确定原因是明智的,而急着开处方补救是不可取的。
译者/陈隆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