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锋：宏观失衡调整和经济结构调整同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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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卢锋（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

        6月25日，中国未来经济论坛暨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中国经济观察报告会在北京举行，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卢锋发表演讲。演讲全文如下：
        谢谢，很高兴和新华社机构一起合办经济观察，经济观察已经办了十年，40多期，过去每次都是我在主持，但是这次规格非常高，所以姚洋老师亲自主持，我们也在转型升级。
        今天上午听了几位领导和师长介绍宏观经济，稍微有点意外，就是现在大家对宏观经济的困难讲的不是特别多，如果我们看一下财经媒体报道，经常有这样的标题“现在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困难的时期”，或者是“20多年来罕见的困难”。我记得前几年讨论宏观经济，领导人经常讲今年是最困难、然后讲最复杂，然后讲最困难最复杂，现在看起来是没有最难只有更难。现在考虑到经济下行压力比较大，比较困难。
        上周我们花一周时间跟一个国家机构一起合作，到北方两个经济数据最糟糕的省做了一个星期密集考察调研。基本想法就是想看看，最难的地区有多难。下面我就结合过去对这十年宏观经济运行和政策历史的持续观察，加上刚刚去这两个比较困难的省的调查，我想从经济调整的角度，对现在的经济形势的特点、成因，以及他未来的前景，我讲两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目前这一轮经济调整的特点，并且理解了特点以后，为什么这次调整时间这么长。我们如果回顾一下，我们上一轮周期高峰顶点是2007年，那一年GDP增长率是14.2%，从那一年开始算到现在，实际上我们已经有八年整。再算2010年四万亿刺激以后，10.6%的中期阶段性高点，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再算2012年GDP破8%，到7%上下，现在已经三年了。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你喜欢还是抱怨，目前中国经济正在经历一个过去30多年改革开放时期深度调整的过程中。他大体可以跟80年代末、90年代末世纪之交那两次深度调整可以相比较。既然是一次周期性调整，他必然就有一些共性的特点，这个特点简单的说就是在一个经济繁荣和扩张阶段，过度的乐观，超速的投资会埋下一些后来失衡的种子，这个理论怎么解释问题？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刚才有学者讲熊彼特学派，或者奥地利学派，生产性的积累，动物的精神、羊群效应在一个阶段会放大乐观的情绪，我想这些问题今天不是一个探讨的场合。
        我不展开说，既然是周期性调整，就有共性的特点，所以这一轮调整对于我们认识周期的规律，我个人觉得是很有意义。我今年在北大开一门课，就是新世纪的中国宏观经济，就是想通过系统的梳理和探讨来理解这个宏观规律。但是我想更着重的今天跟各位探讨一下，就是这一轮调整体现的跟前两次调整差异的一些特点，或者说一些具体的特征性表现。我想这个特征性表现从他的产生背景、根源，以及他在目前失衡调整的方式上，都有一些重要的反映。认识这样一些特点，对于我们理解和把握当下经济形势发生的根源和规律，对于我们预测他未来的前景和展望，我认为都是有意义的。
        第一个特点，前面都有一轮特别高涨，但是新世纪以来，具体说2002、2003年以来这一轮高涨的特点，跟早先是不一样的。一个特别重要的特征性的表现就是人民币汇率从早年的两次扩张持续的贬值，持续实际汇率贬值的阶段性表现转为实际汇率升值。这个升值就带来了，前面刘伟副校长也讲了，用汇率衡量的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跟早些年的周期发生质的变化。大概超过了两倍左右。这就使得中国经济追赶在新世纪初年出现超预期的提速，这个超预期提速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世纪初我们整个GDP，用美元衡量大概不到2000美元，所以我们在2005年中国国家领导人在一个国际场合就说我们到2020年中国用汇率美元衡量的GDP会达到4万亿美元，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我想在座各位马上想到了，这个数字2009年就突破了，也就是跟我们领导人当时讲的体制内的权威的共识提早了11年。去年的数据，我们人均GDP已经7000多美元，我们总量已经达到10万亿美元，所以这是一个超速的追赶，这个追赶会派生出后面的很多特点。
        第二个特点，我们讲这个追赶是超速的，也就是说我们的失衡是在取得巨大成就背景下发生的。第二个特点马上跟这个事情联系在一起的，就是我们失衡发生的原因也跟过去早些年的周期发生了一个实质性的变化。从我们开放宏观经济的角度分析，这个失衡的背景，外部失衡成为整体宏观失衡一个突出表现。特别表现为由于中国竞争力提升，由于我们双顺差，由于我们外汇储备超量增长，导致货币被动扩张，成为我们这一轮宏观失衡最重要的货币背景。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成功带来的烦恼，因为我们能够有一个顺差的失衡，而不是过去我们一旦经济高涨的时候就出现逆差，这说明我们经济基本面，说明我们整体竞争力，说明我们开放的竞争力有了阶段性提升。但是，由于我们种种体制改革的滞后，由于我们宏观价格下汇率、利率没有管好，所以我们出现了外部失衡构成了宏观失衡的关键环节。
        第三个特点，在中国上一轮高涨过程中，中国成了所谓世界工厂，中国整个面向全球市场，跟全球经济融合度空前加深，从而使得中国成为一个全球增长最大的一个贡献国。这本来是一个好事情，但是他也带来一个问题，就是在美国危机前，在世纪初的七八年，全球经济部分由于中国的失衡相联系导致了超长的快速的扩张。中国的出口由于中国竞争力的相对提升，持续以20%、30%的速度扩张。可贸易部门的快速扩张，使得我们的企业部门在面向未来做投资决策的时候，有了一些历史性的偏差。这样就导致了我们现在在调整中就面临一个更大的困难，也就是说我们原来很多过度的投资配置，他是以我们对未来全球市场持续增长作为基础，因为那个时候确实出口增长率非常高，可是现在看来发达国家玩儿不下去了，美国玩儿不下去了，他首先躺在地上了。现在就使得我们调整困难程度比早年更加严峻。
        第四个特点，我们在过去一轮扩张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资产的货币化的程度和范围空前加深。就是房地产作为一种大众投资的领域，随着房地产付款体制市场化改革，成为一个资产价格飙升，甚至出现一些局部泡沫因素的重要的调整和微调。小众的投资品，像艺术品、字画、古玩、收藏品，也出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增长。这样一种资产的货币化以及一定程度的泡沫化因素，他带来了很大一个程度或者相当程度的资产负债表的调整，这也是我们过去早年的调整所罕见的。
        第五个特点，我们在2008年的时候已经开始调整了，因为那个时候通货膨胀，资产价格泡沫化，已经迫使我们政策调整。但是由于外部危机，考虑到当时特殊的国内国际形势变化，我们高层实现了四万亿刺激政策，四万亿刺激确实带来巨大的成就，但是在我讨论这个问题的范围内，他客观上也导致本来需要调整的问题，结果变得更加严重。简单的说房地产价格在四万亿政策出台的10月、11月，到后来的17个月，官方数据上涨47%，但是官方数据由于种种原因是被低估的，这在学界也是共识，这也加大了我们调整的困难。
        第六个特点，我们这一轮调整扩张的过程中，由于我们体制改革不到位，我们存在旧体制下的一些权力寻租、权钱交易的问题，也跟经济的扩张成比例的放大。这也导致了我们现在在政治的生态上要实行四项规定，整顿四风、八项规定，反腐倡廉这样一些工作。这样一些工作完全是必要的，对于我们经济和政治持续发展是必要的，客观上也使得高端消费有一个下行压力。因为这种权力腐败带来的收入，他无论在消费上还是在投资上都对应了资源的配置结构，现在我们改变这样政治生态，以为着我们要对这样的配置结构做一个重新调整。这次我到下面经济重灾区，也是官场重灾区，看到一个数据，就是金银珠宝消费下降27%，还有高端餐饮业的下降，也使我们调整困难加剧。
        最后，我们有亮点，由于社保改善，由于经济稳增长基本上还在较合理的水平，使得居民收入，使得居民消费仍然保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较高的水平，我们的就业形势尽管出现一些局部困难，但是总体来讲还大体稳定。
        我觉得总体来讲是七八个方面构成我们这次调整的一些特点。就是经济周期规律是客观的，但是任何一个经济周期和别的周期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一次完全相同的周期。我们观察目前的形式，从周期调整的角度来讲，我觉得给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解，他同时也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一轮调整相对比较长，我2011年到南方调查钢贸企业危机，当时钢贸企业很多高管告诉我们这一轮调整就像阴天，又冷又阴的天下着毛毛雨，不是很剧烈，但是很难受。这样一个难受已经持续到今天了，我想跟上面一些背景有关，因为我们需要调整，面向全球范围的投资的错配，因为我们需要进行结构性的改革，有一些重工业已经到了临界点，需要结构调整。由于我们叠加了一个四万亿，由于我们叠加了一个权力寻租带来的一些资源配置的扭曲，由于这样一些原因，所以我们调整的时间有一点长。
        但是我觉得，我前一阵也在媒体上发表我自己的观点，我认为经过两个阶段的调整，一个阶段是2011年以后被动局部调整，到十八大以后全面调整，我认为现在已经进入第三阶段，就是最后关键的调整期，如果各方面政策不出现太大的变化，没有一个意外的变化，我认为今明年有可能走出宏观经济周期调整这样一个最困难的时期，看到经济回稳或者是新的经济增长的局面。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我想对未来做一些展望，我稍微简单讲一下。就是这个调整下一个周期或者是一个景气阶段，我们会出现什么变化呢？现在说起来有点为时过早，但是现在的题目就是中国的未来论坛，所以我在下面就梳理了一下思路，我觉得可能发生四个方面变化：
        第一个方面变化，随着三中全会、四中全会的改革逐步加强，包括十九大以后我们改革的轨迹会持续延伸。中国经济体制会发生一个全面的深刻的转轨，有望初步建成一个开放型的现代市场经济的架构。也就是我们十六大就讲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回过头想，十多年我们的过程一直在推进，但是很多关键领域的突破实际上还不尽人意。但是展望未来，在十三五时期我们体制改革有待突破，就意味着民营经济发挥更大作用，现在已经看到这个势头了。竞争充分程度会进一步提升，质量和效益目标和重要性会进一步增长。
        第二点，在工作经济增长角度来讲，我一个基本的观点，就是中国和美国处于不同的周期和时点，我们现在是市场调节处在下行的阶段，我们在蓄势待发往上走，美国总的来讲是在周期的高点，可能再往上走的可能性反而小于他往下走的可能性。所以在这个背景下，中国经济有望在下一轮周期，即便现在中国经济追赶也在持续，随着下一轮周期到来，到十三五末期，就是第一个100年的周期，经济增长的速度，人民币的速度，包括实际汇率升值，完全可以达到人均美国超过1万元，达到一个低水平的高收入行列。也有可能中国经济总量规模接近或者超过美国。那个时候中国在整个全球经济中的相对的影响力和重要性会进一步的提升。
        第三点，非常重要的是中国的经济结构调整会进入一个历史性的阶段。我这次到北方两个省调研一个最突出的感受，就是我们整个重工业可能已经在外延的扩张上，高速的推进上已经到了一个顶点。我们看到的很多一些重工业部门的高管，他们在分析自己行业，煤炭、钢铁、铁路货运量，实际上对于这样一些行业发展拐点的到来做了一些具体探讨。结合中国整体情况，我觉得中国的重工业的高速发展阶段可能已经到了一个接近顶点。中国城市化外延快速推进的高潮阶段可能也要慢慢在未来五年接近尾声。这就意味着中国经济要中高增长，需要进一步向质量、向效益、向内涵、向集约的方向发力。
        第四点，中国经济在金融危机前已经稳定的居于全球经济增长增量贡献最大的国家，我把它叫做领跑的国家。但是未来中国经济领跑的地位会进一步加强，同时中国参与全球治理的范围和深度会逐步加深。不光是中国在存量国际治理机构中地位增加，亚投行和“一带一路”战略意味着中国会主导一些国际治理结构增量的改变，我们用增量通过存量的改革。这就意味着中国保持加强领跑者地位的同时，他可能会跟其他一些国家一起发挥一个引领者的作用，引领未来全球经济增长的新潮流。
        要实现上述四个方面转型和新的趋势，到最后我觉得在政策上，我没有时间展开讲，我想一个基本的共识，就是我们要坚持十八大以来，特别是三中全会、四中全会的全面改革、依法治国、依宪治国，这样一个经济政策全面改革的路线，同时还要把结构调整、失衡调整摆在目前的优先阶段。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要采取更多的措施，就像最近两次国务院常务会议讲到的，采取具体的措施，就是稳增长，使我们经济增长保持在一个合理水平。这样一来，我相信在未来的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中国经济有望走出这一轮宏观调整的最低的下行的压力，迎来一个相对比较好的内生的制度的增长。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我的结论就是目前的双重调整，宏观失衡调整和经济结构调整，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中国经济发展的未来。谢谢大家！
来源：金融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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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经济结构调整 经济结构 结构调整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国家发展研究院 新华社 中国经济 报告会 研究院 改革开放

通篇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