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独立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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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推理小说]湿棉袄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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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03:00
吴耐这才关了车窗,驶出了波特曼。

刚开到门口,却发现自己定不下究竟往彩虹路的哪一头开,左转朝南接周莺,右拐向北接大胖,但说实在的,这会儿他谁都不想见,他心烦,这偷税、这空头,搅得他无法提起精神来和家人一起度过这本该愉快的周末晚上,王阿姨不是说“这懊恼的情绪要互相传染咯,莫弄得一份人家都勿开心”么?

吴耐索性把车停回停车场,打电话对周莺说他晚上有应酬,让她下班到波特曼来取车,自己叫了辆出租车。

那出租车这会儿正是交接班的时候,对乘客挑剔得很,先得问打的的到哪儿,只顺路才带。司机见吴耐拉开车门就坐了进来,急了:老板,我要交班呢,您上哪儿啊?吴耐反问,你到哪儿啊?司机说我交班在江北的倪家堰呢。吴耐说还是的呀,我早看出来了,所以就坐进来了,走吧。司机将信将疑,放下了空车灯,上路了。

车到了中山东路开了一会儿,司机拨打方向灯要往曙光路走。
吴耐说,你别给我走甬江大桥,就往江厦桥、新江桥那么走。
司机说,路程是差不多,可现在快到晚高峰了,好走一根桥的却偏要过两根桥,红绿灯增加多少啊?

吴耐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说:这不会影响你六点交班吧?堵车费不是我付的么?

司机不言语了,车越过曙光路口在老鄞县人民医院附近就开始加入缓缓蠕动的车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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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05:00
吴耐当然知道往倪家堰方向走甬江大桥要方便些,可是他不喜欢那根单塔斜拉桥,他总觉得这根“大”桥放在三江口显得笨拙突兀,尤其是桥塔的高度和形状,与外滩的教堂尖塔、通商银行大楼挨在一块,太让人别扭了,而它的西堍引桥生生地横亘在外滩的半空,简直象煞了一把劈开了一只奶油裱花蛋糕的柴刀,当真是刻画无盐、唐突西施呢.

吴耐曾不只一次地发狠地想,我要是当了市长,非炸了这桥不可,就在原址造一条过江隧道!

车上了江厦桥,从这儿往南看,可以看到灵桥,往西北看,可以看到新江桥,朝北看就是令吴耐生厌的甬江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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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08:00
说起宁波三江上的桥,吴耐最佩服的,是灵桥,也叫老江桥,都七十二年了,身子板还那么结实,果然是老而弥坚,须知他还挨过蒋介石的炸弹呢。

比起来,那新江桥通车那年,虽也是子年,但比老江桥年少了三轮,与吴耐同岁,却于两年前封桥,旋几被拆,存世仅三十四年,竟活不足三轮,晕啊!

吴耐认为那是父辈面对祖辈应感汗颜的事儿。

吴耐在报纸上看到过,那老江桥,可是当年的市民集资修建的,按当时鄞县民国政府的县长的说法是:“用币七十万有奇,不费公帑,悉输于民”,可见灵桥完全是用民间资金建造的。

通车之后,好象也没听说曾实行过过桥收费之类,更遑论有什么BOT了!

可那新江桥,用的是公帑,寿命仅及老江桥的一半;而现在那些多多少少、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道路桥梁用的是我们的养路费、我们纳税人的钱造的,既为公帑,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还在收路桥费,比起祖辈,你们不觉得难为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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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观察小说]湿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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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09:00
想到了“纳税人”一词儿,吴耐就郁闷极了,照沈国年的说法,我只是偷税人,在他看来,我该缴一百元而缴九十元,这少缴的十元,就坐定“偷税”之罪了,我缴了九十元竟赢不了他一分的尊重,想想固然气恼,但他好象也没错啊!难道我能象孔乙己那样狡辩“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么?

唉——!吴耐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车子下了江厦桥,右转,就上了搭建了快两年的便桥,右边那曾经静卧在江面上的三跨双曲拱型的新江桥早已不见倩影。天上的乌云被风儿吹得如同黑衣过客,把从缝隙中挣扎出来的阳光在建筑上、江面上、路面上扯过来扯过去,还不时地洒下一阵急雨。

要让沈国年把他作为照章纳税的纳税人而尊重,恐怕比神七飞天还难,这么多年,吴耐从未听说有一个同行被税务稽查后时没有补罚过的。

那该被沈国年尊重的纳税人在哪里?下星期去的时候,一定得问问沈老师,找到了,我一定得拜他为师……。哦,不对,他不是斩钉截铁地说过,没有一个老板的钱赚的是干净么?看来他也在苦苦寻找可被他尊重的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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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0:00
车内的气氛,显得有点沉闷,司机没话找话地问:老板,您怎知我的车是到倪家堰的啊?

吴耐被扰了沉思,有点儿不快,他懒洋洋地说:您听说过有一类神枪手,是打哪儿指哪儿的么?我就是了。

司机说,哦。老板曾经当过兵?还是神枪手?佩服!

“嗨!这师傅,没反应过来……”吴耐扭头向着窗外,半天才“唔”了一声。

司机见吴耐懒得与他搭话,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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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0:00
车子夹在桥上、人民路上的车流里,缓缓地前行。

吴耐对宁波的交通还是满意的,因为虽常堵车,但并不严重到无法忍受。

这样一个城市,没有看同类城市的样而建高架路,让吴耐因甬江大桥而生的不满去了大半,甚至对城建当局还有些谢意。他固执地认为,宜人的城市尺度,是没有高架路,是周日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可以逛遍这城市里的各个角落。

还在大胖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就经常在星期天让儿子坐在三角架上的小藤椅上骑车出游,有一次周莺说要到梁山伯庙,他们也是骑着自行车去的,回来从西郊白云庄的甬上证人书院、南门的董孝子庙一路游玩过来,逛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累。

现在自己有车了,他对后一条标准不怎么看重了,但对高架路还有老大的抵触情绪,在上海他吃过高架路的苦头,而在杭州,他更觉得高架路对改善市内交通没啥用处,地面照样堵得动弹不得。两个月前,他从黄龙饭店出来到艮山门的高速公路口,竟用了一个小时,他被那泡尿憋得差点失了斯文,领完卡进了口子他就停在路边恶狠狠地撒了个痛快,然而那天还下着雨,等他膀胱里的水排完了,这身上也被浇了个透,这水的循环比他厂里中频炉的冷却水回转还快,害得他回家就感冒了。

吴耐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而车子也从人民路弯到扬善路又转到了车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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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1:00
这车站路,只短短一截。

吴耐念中学时曾来过住在这附近的同学家玩。

原来他以为这里所以叫车站路,是因为路北侧有个汽车北站之故;可同学的爷爷,一个年迈而饶舌的老头,说这是因为抗战前这里是宁波火车站而得名,这旁边的大庆路就是原来铁路线的路基,江北公园其实是宁波火车站站台的遗址,中山先生唯一一次来宁波,那是1916年,还是在这儿下的车呢,同学的爷爷说,“我就是这一年出生的”,言语中充满着得意。

可接着,这老头说着说着就不大对头了,说这火车站在1938年被日本人飞机轰炸毁了,捎带着将他的母亲也就是吴耐同学的太婆给炸死了;过了两年也就是1940年,他的父亲与姐姐也就是同学的太爷与姑婆在开明街旁边的东后街挨了日本人的细菌弹也被弄死了,说到这儿,老头连哭带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情不能已,最后竟至于号啕大哭起来,吴耐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若非同学把他拉出门,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如何下场呢。

也就是从这之后,他告别了他少年时的日本籍偶像,一休哥、阿童木、高仓健、倍赏千惠子、山口百惠、小泽征尔乃至那个写了《激荡的百年史》的吉田茂,都在他的心目中变了味,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自己过去对他们的由衷崇拜,但自此以后,他对那个民族深怀戒心却是不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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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2:00
车子上了大庆路,车速开始快了,但前面一辆公共汽车刚出停靠站,就一拎车头从出租车的右侧变道过来,这位的哥只得点了一下刹车,让它过去,大巴的尾部冒出一阵吓人的黑烟,令行人无不掩鼻躲避,而那股难闻的气味则钻进了吴耐的出租车,吴耐只得开了一下窗让那柴油味快点出去。

当年老城区禁摩、禁燃油助动车,市政当局的理由是为了环境保护;去年区环保局让他从焦炭熔炼改为中频炉熔炼理由也是一样,这些他都依着做了。

但为什么这吃着公帑补贴的公交公司这么多年了还是治不好尾气呢?是没人管还是没法治?

别跟我说没钱。

249
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2:00
车到了庆丰桥的引桥下拐上了湖东路,吴耐看前面好象有几家快餐店,就示意司机停车,付了车资下了车,天正飘着不大的雨,吴耐三步两脚地就进了离得最近的店,一阵好闻的香味迎面袭来,立即刺激得他的肚子咕咕乱叫。他一看,原来是一家面馆,香味大概是玻璃柜里挂着的烧鸭散发出来的,那油润的酱黄皮壳此刻在吴耐的眼里就四个字——秀色可餐。

他要了一盆鸭肫、一盆烧鸭,再一大碗烧鸭面,两瓶啤酒,挑了朝湖靠窗的位置坐下,慢慢地吃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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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2 10:14:00
路对面的日湖上空,此刻正彤云密布,看不见真容的夕阳用褐金色将云廓勾勒出来以显示它的存在,湖边的灯还没点亮,对岸的景色在时有时无时大时小的雨幕后,显得空濛、黯淡而漂渺,这让泛着铁灰色的湖面看起来更为宽阔而静谧。

景致不错。吴耐心里赞了一句,喝了一大口酒。但这日湖却是地道的假冒货!他心说。

宁波古称明州,过去州治之南有湖一,后因淤积而一分为二,于是人们遂将州名之明字一拆为二而分别命名之,是为日湖与月湖,可见日湖故址在宁波城南一带。

今月湖尚存而日湖湮废,好事者遂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将日湖从城南“搬”到了北郊,以姚江的断头河道而借尸还魂,仗着商业营销的强势,先将这“日湖”叫了四年,两年前再经网上投票,终于众口铄金、弄假成真了。那些心有不甘的遗老遗少们只得于两年前在解放南路与莲桥街口立一块日湖遗址碑,双方这才两相扯平。

吴耐知道有此一桩公案,还是周莺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周莺当时到底把票投到了哪一方,他觉得那只是大众娱乐事件,既不可太认真也不可不认真。吴耐家住江东,对江北的事感到有些陌生,这日湖,他今天才第一次来,打的之前,他还真没想到会到这儿来散心呢。

看着这眼前的日湖,只是更叫他感慨历史之真伪臧否,原来也受张丰所说的利、力之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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