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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的正能量：励志心理学之反思
离歌笑
*未经作者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
说到判断一本书的好坏，我有一个大致的经验——同时满足下列两个条件的书很可能是本垃圾：第一，书名华丽；第二，直白地教你如何做人做事。我一直认为一本好书不会刻意给读者灌输任何观点，相反，它就像是一位老者，习惯于平平淡淡、甚至啰啰嗦嗦地说一些琐碎的事，悟与不悟在你自己。
我想这个经验很适用于正流行的励志心理学。现在大家很爱说一个词：正能量。大致的意思就是生活态度应该健康乐观、积极向上，每天要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这样的理解，就好比网络上关于星座的性格分析一样，听起来有道理，却没有任何用处。而且，我个人并不觉得适度的负能量有什么不好，因为有时候负能量不代表消极，而是对残酷现实的真实认知。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这个娱乐至死、一片唱多的年代，保持一点点消极或许反而可以多戳破几个浮夸的泡沫。
但不得不坦白的是，我也看过一些励志类的书籍，其中有不少还排在亚马逊励志类图书的前列，只是有的读了一个月，有的读了一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发现了一些端倪，并有了一点思考，拿出来分享，希望得到证实或指正。
一、从答案书说起
上个月和朋友去方所书店，在书店的显要位置摆放着《The Book of Answers》（权且称之为答案书），大致是说你在心中默想一个内心的困惑，然后随机翻开书中一页，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于是朋友想到了一个疑问——我该不该去实习（这是我事后得知的），然后虔诚地翻开书中一页，得到的答案是：You have to compromise（意思是你得折中解决）。于是朋友说，虽然内心并不想去实习，但是考虑到现实情况，实习是不得不作出的选择。看着朋友顿时坚定了信念，似乎一念之间还真觉得这本书能答疑解惑，给人带来正能量。
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trick，其实这句答案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你不得不妥协于现实而去实习，另一层意思是你不得不遵从于自己的内心而放弃实习去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而理解成哪种意思的关键就在于，你最开始的念头是怎样的——如果一开始你就打算去实习，那你就更可能会理解成前一种意思，如果你一直都想着跟着自己的感觉走，那很可能会理解成后一种意思。所以，这本书其实没有给你任何答案，它只是坚定了那个原本就存在于你心中的念头而已。
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呢，其实有些励志书籍的作用也恰恰在于此。比如13年的时候，我看过一本《正能量：实践版》，本以为既然是实践版那肯定会有些“干货”，结果呢，当看到“情感是可以选择的”、“接纳不完美的自己”这类小标题时，我就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最后的结果果然也和预想的一致。这本书里面，当谈到忧虑时，作者花了大量篇幅泛泛地谈了忧虑的起因、表现等，最后说到解决措施时（本来这部分才应该是重点），我千挑万选勉强挑出两句话，“消除忧虑的最有效办法是采取实际行动”、“要认识自己的悔恨及忧虑心理，关键在于意识到当下。应该学会在当下中生活，不要在悔恨过去或担忧将来中浪费眼前的时光”。显然，这种万精油式鸡汤没有任何作用，也许，当你面对焦虑且心中有了一些应对方法的时候，你会赞同上述言论，但是，那些应对方法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而这类书的作用只等于对你说了一句：加油加油加油！
（注：可能有人会问这种没用的书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我还记得，我想说，其实我早就忘了，只是为了举反例才很不情愿地再次翻出来而已！）
二、拒绝洗脑
13年我还看过一本书，叫做《因为痛，所以叫青春》。虽然之前说到的万精油式励志书很让我反感，但带有洗脑性质的书籍更让我痛恨。这本书依然符合我的“坏书识别秘诀”——华丽的书名、华丽的小标题、直言不讳地教我如何做人。说实话我很不情愿翻开这种书去找它的毛病，主要是因为书中的逻辑很乱，不能让人形成系统的观点，但是有些观点又不得不说，因为任凭它洗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书中讲了一个“择业十戒”，十句话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不要去挤破头的地方，要去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这种独辟蹊径的观点乍眼看来不无道理——跟着自己的兴趣走，哪怕这个行业现在并不被看好，但只要坚持，总会有所收获。书中也接着说道，“那些每一瞬间都做出看似最合理、最优化决定的人，聪明一世，最终未必能够得到最好的结果。因为他们没有来自心底渴望的力量，感受不到它带来的快乐”。这么一听，你是不是感觉更有说服力了？
其实不然。首先，做着最优化决策的人，未必没有来自心底渴望的力量，也许正是为了心中所想，他们才会苦心经营、步步惊心。其次，“去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确实可能会成为一匹黑马，但也面临着连平均水平也不如的风险——本书的这段观点就好像理财产品推销员一样，只跟你讲了丰厚的收益率，却丝毫未提血本无归的可能。书中说“你选择的地方不应准备着王冠，而是有断头台在等着你”，这让我想到了《闯关东》里朱开山去金矿挖金的故事，若不是像他这般有胆有谋，恐怕挖到金子也难活着回来。所以这样的言论的确适合少数既勇敢又有谋略的人才，但其他大多数人听从了这样的观点，或许就只能事与愿违。
当然，并不是说这本书的其他观点不值得借鉴，只是这样的个例让我警醒：某些形式的正能量会不会只是让人一腔热血地扎进一条道，而不理性地考虑一下全局。
三、思维密集度
今年二月份我看了万维钢的《用理工科思维理解世界》，虽然这本书中涉及到的参考书目我大多都看过，但我觉得这本书总结得挺好，而且也有一些我没有看到过的观点。比如里面提到了思维密集度的概念，思维密集度=准备这个读物需要的总时间/阅读这个读物需要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以正常的思维速度边想边说一个小时，那么听他说这一小时话所能得到的信息密集度就是一；写一本好书可能需要作者从搜集材料开始几年甚至更多时间，如果我们在一个月内读完，那么这本书的思维密集度就会达到几十。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多，时间就像是围棋：你走一手，别人也走一手，牛人获胜并不是因为他走得比你多，而是他每一手都走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引出思维密集度的概念并不是想强调阅读速度，而是强调书本身的质量与信息量，也就是说，在刚阅读一本书时，我们得形成对这本书的判断，以此决定阅读该书的时间，力求既不囫囵吞枣，也不浪费时间。
比如提出一万小时天才理论的《The Talent Code》，是一本很经典的励志类图书。我很喜欢这本书，而且书中也提出了一些很实在的观点：要想成为天才，得经过一万个小时的精深练习，这里的精深练习指的是完全集中注意力的练习，通常每天三五个小时为宜，再多就适得其反。这本书也写了一个我认为的最励志的故事：你每天打网球都没什么进步，突然，你能够打败职业选手了。没错，这故事就一句话，但我觉得比很多真实的故事更真实，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多励志故事的背后往往都有你不知道信息；而真正的励志往往就体现在一个简单的点上。
虽然我觉得这本书挺好，但书里面故事的篇幅实在是有点长，读完之后我是感觉可以用几千字把整本书的精华内容整理出来的。所以这本书我也没花太多时间去读。总之，有的励志心理学书籍确实值得一读，但其核心内容往往只有几点，提取出来即可，不必太过沉迷。
四、真正的正能量并非“正能量”
《自控力》这本书我是12年10月买的，在我印象中当时还好像名不见经传，而如今它已经位列亚马逊2015年励志榜的第一位。
这本书的逻辑非常清晰，首先，从人类进化说起，作者谈到了意志力的形成和神经学原理。然后，作者阐述了意志力的两个特征：三思而后行和肌肉模式。再次，作者分章讲述了欲望与幸福、负罪感的恶性循环、意志力的传染等问题。在书中的最后一章，作者提出了一个富有启发性的观点：如果你想控制某种欲望，那么你应该从内心接纳它，而从行动上抵制它。除此之外，书中穿插了不少增强意志力的方法，由于全书大都以生物学和心理学为基础，也使得这些方法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质疑，这书跟励志、正能量有什么关系么？一开始我也觉得没啥关系，也许是亚马逊的分类出错了呢。但是仔细一想，也许真正的励志、真正的正能量就是这种相对实在一点儿的书籍，它不会教你怎么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也不会提出某种极端的“偏方”——它的思路很简单，我已经告诉了你意志力的由来、特点、相关的陷阱以及可以应对的方法，如果你若有所悟并加以应用，就能比以前更有能力抵制欲望和诱惑——而这不就离成长、成熟、甚至成功更近了些么——而这些东西不就是你希望通过激发斗志、奋发向上而获得的么。
同样的目的，换了一种更质朴的方式，所以，我开始意识到真正的正能量也许根本就不会提到“正能量”这个词以及相关概念，它们可能只是一些琐碎的点，把大多数细小的点把握好，你就能掌控好人生这艘船。
五、我们这个时代的励志
可能是走得太快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励志也走得很轻浮，总想着看一本励志书、一本人物传记就能从中获得正能量的源泉；掌握一种方法，理解一种观点就能让自己始终自信乐观。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处在自我调整的状态里，要是一个人一直都正能量爆棚，反而倒可以怀疑他要么是在忽悠别人，要么是陷入了某种盲目和狂热之中。
正如那个“最佳励志故事”，你每天打网球都没什么进步，突然，你能够打败职业选手了。真正的励志就是每天练练手艺。虽然这样做并不能保证能让你成为佼佼者，但是，反过来说，“励志”本身就没作出过承诺让每一个相信它的人都能脱颖而出。我们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更充实一点、更阳光一点而已。所以，当励志让你更坦然的时候，你应该感到知足；如果它还让你make a difference，你得感到惊喜。
20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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