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统计学
李洪岩
应用统计学方法对历史上的某些现象进行归纳、统计与量化分析的历史研究方法，其成果形式一般表现为各种统计图谱与表格，是计量史学的先行形态。
一、指历史研究的一种方法。清末以来，随着社会学理论和方法在我国广泛传播，统计学理论和方法在我国广泛传播，统计学理论和方法也相应地受到知识界广泛重视，应用统计学方法进行历史研究的主张不断出现。1902年，陈黻宸撰成《独史》，后又完成《史地原理》、《读史总论》等著作，认为统计学是“其质善于合”的归纳科学，编撰史书“宜仿泰西统计比例史例”，并说：“我闻欧美统计之学，所以振社会之文化而树政体之先声者，于户口特加详焉。”“欧美文化之进，以统计为大宗。”因而提出用统计学方法研究古代的人口变化及风土人情，认为统计学方法可以帮助史学客观地了解古代社会状况。曹佐熙则在1909年编著的《史学通论》一书中提出：“欲于群演之事门分类聚，以致其精博，使所据以阐义者弗失之诬，则宜通统计学（英人伯古路《文明史》论曰：史学之所宜研究者，当用概括之法，如统计表，其尤著者也）。群演之事，至为繁颐，不知其实数，则其真理无由明。然非有统计，莫由得其实数也。昔之言治者，无统计以为之根据，见一时之然也，推之前后，而以为无不然；见一隅之然也，推之左右，而以为不然。凡有发明，半由臆测，揆之事实，莫能行也。莫能行而强行之，此政之所以日敝，而民之所以重困也。近世欧西之研究政术者，无不以统计为始基，职此故也。”五四运动后，有更多的史学家强调统计学方法对历史研究的重要作用，梁启超是其代表。1922年11月10日，梁启超以“历史统计学”为题在南京东南大学史地学会作学术演讲，提出：“历史统计学是用统计学的法则，拿数目字来整理史料推论史迹。”亦即“史学上之统计的研究法”，认为这是“研究历史的一种好方法，而且在中国史学界尤为相宜。”他说：统计学的作用是要“观其大较”，即专看各种事物的平均状况，拉匀了算总账，具体步骤是制作各种统计表，从中可以抽绎出人类社会的“共相”或历史的“原则”。梁启超的讲演产生很大影响，“历史统计学”因之成为一种学术时尚，其后代表性著作有丁文江《历史人物与地理的关系》、朱君毅《中国历代名人年寿之统计研究》等。二三十年代，许多史家都在论著中积极倡导历史统计学。例如，吴贯因《史之梯》说：“史家编史，必兼具统计学之智识，其记载世系始不越出科学常识之范围。非然者，其涉及统计之记载，必常陷于错误。”李则纲《史学通论》说：“历史里的政治、法律、哲学、经济等现象，都可以数字关系说明其消长与因果。欲使历史学达到科学境地，则不能不注意统计学在历史里的作用。”但是，也有个别史学家对历史统计学持低调的慎重态度，认为历史统计学带有很大的局限性，并非万能。例如，柳诒徵说：“近人讲统计之法亦善，然其性质不能一一均等，如史传中之人物，有大有关系者，有无足轻重者，甲地所产生之人物虽少，其事大有关系；乙地之人名见是传者虽多，然其大有关系之人物亦不过等于甲地之数，则优劣不能以多少而定，且此等事虽不知史事者亦能为之。”还有个别史学家对历史统计学持反对态度，认为它不能揭示历史的因果关系。例如，受法国史家塞诺波（认为统计方法无法解决社会事实的内部动机，人口统计对历史定性研究没有作用）的影响，何炳松认为：“世之学者，鉴于社会科学之方法重在统计之比较也，遂以为历史事实之演化亦可以数目或曲线代表之。殊不知欲以此种方法研究演化上之因果关系实不可能。而且即使能藉数目得到一种相当之概念，亦仍未足以尽史学之能事也。盖统计方法所能为力者，充其量仅物质状况或人类行为之外表而已，而非社会演化之真因也。真因维何？即人类内心之动机是已。统计学在史学上所以为似而非是、偏而不全之方法者此也。”何炳松解释说：“所谓统计法实在很简单，只要拿数目来代表各种社会现象的变动即可。例如列一个中国人数统计表来表明中国人口增减的趋势，或者用一种进出口货曲线来代表中国对外贸易盈虚消长的情形。”但“统计法在历史的研究上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方法”，因为历史统计学“所要研究的那类事实一定要和人口或面积一样可以用数目或曲线代表出来”，而且“要有绝对充分的材料，就是要有各时代的数目表来做比较或综合的根据。”“假使研究材料不充分，而且那类事情又不便于用数目代表出来，那么使用统计法所得的结果，最多不过一种测度，有时还要闹出笑话。”何炳松的结论是：“社会演化的直接动因为动机，这正是非统计法所能表示得出来的东西。所以统计法切不可随便使用，统计所得的数目也不一定是精确的，切不可随便根据它来下非科学的断语。”
二、书名。著者卫聚贤，早年曾在太原商业专科学校学习统计学，以统计方法研究《左传》、《国语》等古籍，毕业后出版《古史研究》（共三辑，分别于1934年、1937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是运用统计学方法研究中国古史的著名著作。《历史统计学》是卫聚贤在持志学院讲授“历史研究法”时编写的讲义，1934年11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与卫氏另一专著《中国统计学史》一起合订出版，总名为《历史统计学》。该书是中国近代唯一的一部以统计学方法研究中国历史的史学方法论专著，曾产生一定影响。《中国统计学史》包括《导言》、《中国发明统计的时期》、《战国时统计的图表已发明》、《汉代的统计表》、《魏晋至唐的统计表》、《宋至清的统计表》、《中国的统计图》、《用西洋统计方法研究中国历史》、《结论》十个部分。全书着重从统计学角度对古代史书中的“表”进行分析研究，认为“史表”是古代学者应用统计方法研究历史的实践性成果，表明中国统计学的产生比欧洲要早得多。《历史统计学》包括五部分：《总论》、《统计材料的搜集》、《统计谱的编制》、《统计表的制造》、《统计图的绘制》。书前有盛俊、胡朴安的序和自序。全书“不注重高深的方法统计，而注重一般使用的应用统计。除解释学理外，注重在练习，欲学习者会作统计表及统计图，使用于欲使统计的事实上去。”主要内容包括：（一）统计学是一种方法学与工具学，“凡事物属于同类性质而在两件以上，可以类例比较的，均应施之以统计。将其事件统计，就其大量观察而求其现象，由现象推测其所以然。”（二）历史统计学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方法统计学，“欲图发明各种定律、规则、公式为其职志，与纯粹科学家以发明原则为其目的的完全相同。至于应用方面，则留以待他人，非伊等所过问。”另一种是应用统计学，“系就方法统计家所发明的定律公式，应用于具体事实，犹之应用科学家就纯粹科学家所发明的原则，应用于实际的。”历史统计学隶属于应用统计学。（三）统计学的功用是：1、将复杂的事物化为总数或平均数，或绘图以示趋向，以便于人的智能去掌握，亦即使复杂的事物易于显明及比较；2、可以排除各种人为的主观干扰，使结论具备客观性与稳定性，求得正确的见解；3、能够预测将来人事的变迁。（四）历史统计学的操作程序是：确定问题的范围与目的、确定统计单位、做好统计规划、实施调查、整理材料、制成统计图谱表格。（五）书中还详细地介绍了统计谱、表、图的制作方法。
《史学理论大辞典》143－1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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