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之前,我们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从懵懂无知到豪情满怀、从青春勃发到老成持重、从仰人鼻息到事业有成,风风雨雨,历览了人间风景。
出生之后,躺在婴儿床里,我们只会用好奇的目光探视四周,除了吃喝拉撒,无欲无求,享受着别人无微不至的照料;几个月之后,我们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学会了摇摇晃晃地独立行走,心里萌生了攫取身边一切自认为新奇、好玩东西的愿望,受不得委屈和不公,当然这时候的小人儿也很好哄,随口的允诺和信手拈来的谎言都可以让他破涕而笑;上学之前,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好,把自己的四肢八脉、五脏六腑都喂得棒棒的;尽管在现代环境下,许多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把子女起跑线前的竞争引入议程,但谁也不会在这阶段糊涂得拿孩子的健康当赌注。在随后的学校生活和工作挣钱这漫长的人生历程中,我们的知识越来越丰富、朋友越来越多,逐渐学会了适应周围变幻莫测的生存环境,经历过与形形式式人的交往之后,人际关系逐渐由生涩变得熟稔,各种提升、加薪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内心里也不可抑制地鼓荡起一波波的雄心壮志,终于把自己推进到了人生的巅峰。四十岁,正是我们一览众山小的得意年龄,这个年龄的我们拥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财产,是人生的黄金期。
四十过去,人生的战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收缩,事业上的升迁与出头要让位给青年人,或许自己内心里还有一争高下的雄心在,然而环境与舆论却偏向年龄,此刻争强好胜是不合时宜的;已经被归在奔五的范畴,谦逊与甘为人梯不仅是你应有的美德,更是一种义务。要多传授经险、却不可越俎代疱;要常雍容大度、万不能咄咄逼人;要圆事,而不要锋芒毕露。家庭在你心秤上越来越重,从事业的附属上升为心灵的归依,这与当年初出茅庐、甫闯职场之时的心境颇为相似,家总是萦绕在自己身边的一片云,总是牵连着自己身心的一根线。
退休了,收拾起伴了十数年的笔墨文档,强颜笑脸与朝夕相处的同事话别,没了职场的喧嚣、没了纷纭的杂务,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供自己支配,整个身心却一下子空荡荡的。就象久搁不用的刀剑,脑袋里也似生了诱,没有新知识滋润,过去的那些老底子也被岁月慢慢蚕食风干,直到某一天自己在孙辈的课本前一筹莫展、抓耳挠腮,才惊觉岁月无情,它在为每个人染上满头白发、额角上刻下道道皱纹的同时,也不忘抹平我们头脑里的沟回,搜掠去那里我们辛勤积赚的信息,岁月又把我们推回到数年前的懵懂境地。
齿落了,如婴孩般张着缺齿的嘴;发稀了,象胎发未退露出光亮的头皮;步履蹒跚,似刚会走步的小孩;唠唠叨叨,象学语的婴儿;心里再装不进委屈和怠慢,离不开晚辈的孝顺和哄劝……
四十岁,是人生的正午,四十之后的旅程就是前半生的对折,两者叠印,终点就是起点。人生就是装卸一部精密仪器的过程,前半生,我们小心翼翼地积累、精心地营建;四十岁以后,岁月再把它慢慢拆散,最终一切都回归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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