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的“货币沉淀”
——货币能“沉淀”吗?
张国忠
中国M2占GDP的比重已经从1986年的65%(即0.65)上升到2010年的接近200%(即2.0),远高于其他主要国家,并且在M2的增速远远大于GDP的情况下实现了低通胀(见李迅雷:货币泛滥之下投资如何跑赢M2)。就是说,较大量的货币驱动了较少量的真实GDP(美国2010年这一比例为0.6)。那么,中国的这些货币去了哪里呢?有人说,中国出现了“货币沉淀”。
货币能“沉淀”吗?
货币的第一职能,是作为商品交易的媒介。那么,在商品流通领域,货币和商品,谁更容易“沉淀”?在商品流通中,商品只交易一次,即进入消费或使用,“沉淀”了,而货币则继续作为媒介,不断流通。在商品流通中,商品是实体,而货币则不过是实体间交易的媒介。就是说,在商品流通这个“溶液”中,商品更应该是溶质,而货币则更应该是溶剂。试问,溶剂怎样才能“沉淀”呢?
退一步,让我们超现实地想象,超现实、超常识地反向思维。硬要说,在商品流通这个“溶液”中,货币是溶质,商品是溶剂(这真别扭)。我们知道,在盐水溶液中,水是溶剂,盐是溶质。现在我们顺着货币沉淀论者的思维,说商品是水,货币是盐,货币溶于商品之中(哈哈!)。在盐水溶液中,盐多则结晶成盐粒。注意这叫结晶,而不叫沉淀。虽然盐结晶后会沉淀,但结晶不是沉淀。在商品流通中,货币过多了,离开了商品流通,应该叫货币结晶(就算货币是溶质),而不是货币沉淀。首先概念要界定清楚。
再退一步,让我们更超现实、超常识地想象。硬要认为,结晶就是沉淀,沉淀就是结晶。在商品流通中,货币与商品有一个适当的量的比例,如同盐在水中有一个溶解度。货币相对于商品过多,就“沉淀”出来。反之,货币相对于商品过少,就“反沉淀”(与结晶相反的过程,应叫溶解)回去。
看上去也不错。问题在于,货币不仅仅只有商品交易媒介一个职能(虽然商品交易媒介是货币的基本职能),在此职能基础上,又派生出了财富储藏手段和投机手段的职能。因此,对货币的需求,除了用作商品交易媒介的交易需求外,还有财富储藏需求和用于炒证券、炒房产的投机需求。当货币从商品流通中“结晶”出来、“沉淀”出来以后,就由液相变为固相、由液态变为固态,由分散的、流动的分子变为凝固的、粘连在一起的、不动的结合体,从此便不能再像分散在溶液中的分子那样自由地流动,从而失去了它与别物自如交易的功能,也就失去了用于投机、用于炒股炒房的能力。
但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些货币虽然从商品流通中游离出来,暂时不再作为商品交易媒介,不去媒介商品流通,从而不再在实体经济中发挥作用,但仍可以到虚拟经济中,到二级市场上去炒股、炒房,仍可灵活地去媒介股票和房产的投机交易,在投机市场上大展雄风,成为投机者的可用之筹。可见,货币离开了商品流通,并不是就“结晶”了或“沉淀”了。作为媒介商品交易的流动性,它们暂时滞存起来,没有“结晶”也没有“沉淀”,没有从液相变为固相,它们被货币持有者转作其它用途,它们或者被作为财富代表被储藏起来,或者在虚拟经济中,被作为投机品的交易媒介而发挥作用。他们并未“结晶”或“沉淀”,它们仍是液态,仍可灵活使用。
在商品流通领域,货币是商品流通手段。基于某些原因,它们会滞存起来,这叫流动性滞存。在流动性滞存状态下,货币被它的持有者用于财富贮藏,或用于投机。这个量也许会很大,有时会占一国货币量的很大部分,这就是中国M2/GDP的值过大,接近2.0的原因。但不管怎样,货币不会凝结、不会“结晶”、也不会“沉淀”。货币是流动性,可以滞存,但不会“沉淀”。
马克思说,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若资本不流动,就不会带来剩余价值。资金如水,趋利而动。
一个国家真正的经济发展、真实国民财富的增加,是在实体经济领域内实现的。从实体经济角度看,当一国经济中不确定性因素增加,民间储蓄倾向增强、消费倾向不足,实业投资获利前景不良,企业实业投资欲望减低时,部分货币就会脱离商品流通领域,不再购买消费品(家庭)和原料设备(企业),它们或作为财富代表被贮藏起来,或被用来购买获利可能性更大的投机品(炒股、炒房等)。从实体经济角度看,这部分货币暂时不再媒介商品流通,不再对实体经济发生作用,它们的运动暂停了——这就是流动性滞存。它减弱了一国经济发展的动力,国民财富的增长受到了制约。但从货币贮藏者或投机者角度看,这就是货币逐利而动。
投机者把货币投入到虚拟经济中,无论投机者之间怎样博弈、输赢成败,都不会从整体上增加国民的真实财富。当一国投机品价格预期上升,一国居民投机倾向增强,投机人数增加时,投机品价格会因需求增加而真的上升,接着,获利引诱使更多的人成为投机者,投机力度强化,这导致投机市场上对货币的投机需求增大,甚至会无穷大。当对货币的投机需求变得无穷大时,经济就进入了流动性滞存的极端状态——流动性陷阱。流动性陷阱和流动性滞存的区别在于程度不同。
投机货币的增加,只会抬高投机品的价格,不会有效增加对真实商品的购买(例如,真正的为居住而购房者,却因房价奇高难以承受而不买房),因而与真实GDP的增加无关。但投机货币是M2的一部分,自然,投机货币增加,一国M2与GDP的比值就会上升。因此,从实体经济角度看,贮藏货币和投机货币确实是与真实财富增加无直接关系的滞存货币。
《老子》上说,上善若水。我们说,滞存货币少一些,对一国经济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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