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北大—南开—社科院经济史学沙龙会议合照部分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恒鹏研究员致开幕辞
活动伊始,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恒鹏研究员、北京大学历史系讲席教授李伯重、北京大学经济学院荣休教授萧国亮先后致开幕辞。朱恒鹏研究员认为,本次论坛的主题不仅契合了经济史学的最新研究动向,也将极大助力于现实经济的研究,因为它涉及到两个重要话题,一是国家、社会和市场的关系问题,二是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问题。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我国在培育国家能力、优化国家治理、健全市场秩序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这对于今天的社会治理与政策制定都大有裨益。例如,我国目前正在致力于提高养老金统筹层次,由中央政府统收统支,这既涉及到中央和地方的财权、事权分配问题,也考验着国家的数据统计和收集能力。回溯历史,传统中国的治理方式中同样缺乏“数目字”管理,这一问题也一直延续至今。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或可为当下的国家治理提供借鉴和启示。
北京大学历史系讲席教授李伯重致开幕辞
李伯重教授重点介绍了“经济史学沙龙”的缘由和举办历史。他指出,在民国时期,受到西学东渐的影响,中国知识界也先后创办了多个沙龙,在北平以朱光潜和林徽因创办的两大沙龙最为著名。这些沙龙为文人学者们提供了宝贵的交流平台,在民国学术史和文化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经济史学沙龙”的创办初衷也是为传承这一学风,创造自由开放的氛围,让中青年学者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第一次沙龙于 2008 年 12 月 13 日由北大、清华两校联合举办,后南开大学、中国社科院先后加入,形成了今天的“三校一所”,至今已有 12 年。十余年间,四家主办单位的人才队伍不断更新换代,增添了许多中青年力量,使沙龙规模和质量日益提升。今后还将采取更多元的形式、整合线上线下资源,进一步提升沙龙的品质,使其真正变成经济史学人交流思想、碰撞观点的阵地。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荣休教授萧国亮致开幕辞
萧国亮教授在致辞中充分肯定了“经济史学沙龙”创办和发展的重要意义。他指出,沙龙能够延续 12 年实属不易,这是三校一所共同努力的结果。在此期间,中国经济史学领域也由“小学科”成长为“大学科”,研究队伍不断壮大,研究层次更深、范围更广,并能运用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学的理论方法展开综合性的研究,这生动展现了经济史学的蓬勃生机和光明前景,这些优秀传统也应在后辈学人的努力下共同传承。萧国亮教授还认为,在新形势、新条件下,更应重视历史学研究,特别是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等“四史”研究,其中有许多涉及经济史的内容,需要运用发展的、理性的视角进行深入研究。在未来的研究中,经济史学同仁应继承和发扬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精神,站在历史和时代的高度,通力合作、锐意进取,力争为经济史学的学术研究和国家经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主题论坛第一阶段由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王玉茹主持。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王玉茹主持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史学系副主任、长聘副教授郝煜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史学系副主任、长聘副教授郝煜演以《从火耗归公到钱漕改章:政府间的可信承诺问题和财政合理化改革的成败》为题进行报告。他认为清代财政体系改革历史存在两次重要的循环。第一次循环是指,自清代初期以来州县征收税赋上缴中央,但并未主要用于地方政府的行政支出和非常规的公共品支出。鉴于此,雍正提出“正赋以供国用,耗羡以养廉员”从而进行改革,但这一承诺随即被继任政府所打破,很快又回到改革前的情况。实证研究发现,中央政府的挪用导致赈灾次数下降,而省级地方政府则开始挪用和摊抠州县的养廉,导致州县开始征收新的附加税。随后多年间这一情况一直无力改变,直到由太平天国战争被动地打破了原有的税收制度。因军事开支与战后善后工作的资金需要,在同治年间政府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专门用于地方的行政开支。至光绪年间,中央政府开始上提厘金并且把厘金用作跨省转移支付,在 1895 年之后,多达 80%的厘金被上提到中央用于偿还战争赔款等中央政府开支,致使财政税收层层摊派,是为第二次循环。总结而言,两次改革的起点都是蒙住眼的分权,改革的措施都是推行一种睁开眼的分权,甚至是收支两条线的权,但是随着合法化的附加税被不断的上收,并为上级的支出买单,随着转移支付不能兑现,地方政府又开始征收新的附加税,最后又回到了蒙住眼的分权。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周琳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周琳作了题为《从国家能力视角观察清代重庆市场兴衰》的报告。她提出,在现代化国家能力标准下,清代的巴县县衙从财政汲取能力、司法能力、市场保育能力、合法性能力等多方面都处于“不合格”的状态。但从另一个方面评判,在财政汲取能力方面,具有不光彩、不合法的一面,但实际上在原本不合理的制度下作出了合理的变通,无形中鼓励了商业的发展;在司法能力方面,衙门也具备了处理商业事务的经验;在市场保育能力方面,巴县县衙大部分时候维持了市场的有效运转,但在管理成本特别高的领域,市场变动特别大的时期,会出现治理失控的情况;与社会的协调能力方面,有保持社会与官府之间的协商和沟通的八省客长、行帮等组织。由此,周琳副教授提出几点思考,第一,以动态和静态视角评估国家能力将得到不同结论;第二,清代巴县个案可以体现传统中国政府事务的“低成本运行”和“平衡至上”的原则,它所追求的治理目标也与现代国家有诸多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传统国家缺乏治理社会的意愿和能力。传统国家能够应对的治理规
模相对现代国家要小一些,但是在一些情况下仍然能够有效治理;第三,在一个传统国家(或社会)强行植入现代“国家能力”的框架和考评标准,有时反而不适用甚至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清末新政之后的重庆传统工商业就是一个例子。
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龙登高
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龙登高以《基层自立与国家能力:制度基石与历史逻辑》为题进行了报告。龙登高教授认为,有学者认为对于大一统的政府,要强化国家能力,重点是对基层进行严密管制,但这一现象并不符合历史的观察。从我国古代历史发展来看,基层自立有利于国家能力建设。龙登高教授指出专制体系下国家能力的首要目的是维系大一统政权的延续,因此不能简单地类比当今国家能力的定义。中国历史上具有多样化的民间组织形态,而民间自治的制度基础则是法律和产权,这在过往主题报告中已有所展现。龙登高教授总结了基层自立对国家能力的正面影响。首先,基层自治有效削弱了地方政府官员的寻租空间,基层力量适当壮大有利于制衡和约束官僚体系。长期而言,地方基层力量和地方政府的博弈为消化社会潜在矛盾提供了重要渠道,有利于国家能力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其次,在一定程度上,基层自治分散了政府权力的同时,也分担了责任和风险。同时,基层社会并不总是与中央政府的利益对立,出于自身的利益,基层社会同样会拥护国家大一统和经济大市场的发展。再次,基层自治还能够激发民众的创造力,有利于制度竞争与创新。最后,基层自立缩减了委托-代理链条,有利于抑制信息扭曲失真,提升了官僚体系的效率,降低大一统政权的管理成本。尽管基层自立有诸多正面影响,但随着政府对于基层直接控制能力的提升,传统的基层自立有日渐式微的趋势,这一现象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清华大学学报》常务副主编仲伟民点评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助理教授席天扬点评
在评论环节,两位评论人对本阶段的三个主题报告进行了评议。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清华大学学报》常务副主编仲伟民指出,研究历史上的国家治理问题不仅具有重要学术意义,对今天也非常有价值。三位学者充分运用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等知识来研究中国历史、中国古代社会,角度新颖,研究深入。但我们运用现代理论研究历史也要注意一个限度——比如传统社会国家财政能力非常有限,治理能力与今天也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要谨慎运用今天的相关理论研究重要历史问题。对于龙登高教授的文章,仲伟民教授认为其视野开阔、观点独到,并且古今打通,值得学习。同时,仲伟民教授也提出了两个值得关注的点:一是地方制度,我国古代的地方治理是严密控制还是放任自由,这两个极端都不太确切;二是中国古代的产权问题非常复杂、独特,套用今天的产权理论理解中国历史上的产权,可能会产生很大偏差。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助理教授席天扬指出,郝煜副教授的文章对我们理解清朝的国家能力,以及今天的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有很多启发,同时提出了三个问题:第一,如何去理解财政收入和支出的关系;第二,是否有可能区分挪用了养廉银之后是将其用于战争,还是用于私人消费;第三,文章中若能够出现一些有关吏治关系的分析,可能会有助于强化该文章的逻辑。席天扬助理教授认为龙登高教授的文章最重要的启示是区分了政治上的中央集权和经济领域的分权和自治性,并指出政治上的集权和朴素的经济自由主义之间有可能是互补的关系。对于周琳副教授的文章,席天扬助理教授认为其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做一些跨地区、国别的对比,可能会更加丰富研究的含义。
主题论坛第二阶段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经济史研究》杂志主编魏众主持。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经济史研究》杂志主编魏众主持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赵学军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赵学军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国家能力建设——汲取能力的提升及其基础的培育》为题进行了演讲。赵学军研究员指出他所所定义的中国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指的是 1949 至 1956 年,这其中前三年为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后五年则是“一五计划”。至 1956 年底,新中国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赵学军研究员指出,对于财政、金融资源的汲取能力是国家能力的基础,而培养壮大汲取能力的的前提途径还包括通过社会主义改造建立的社会基础,及通过工业化和产业结构升级提升的财力基础。以上就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能力建设的理论逻辑。具体而言,新中国成立初期通过建设新型财税体制及高度集中的大一统金融体制,提升了国家汲取能力。同时,新中国通过农业社会主义改造(农村土地改革、农业合作化),手工业社会主义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和单一社会主义公有制建立,改造了汲取能力的所有制基础。在产业基础方面,新中国以“156项”重点建设项目为核心奠基中国工业化。从历史经验和教训来看,国家汲取能力的提升是在中国共产党强力领导下实现的,制度基础是单一公有制与计划经济体制,经济基础是产业结构转变。但是,汲取机制主要依靠行政手段,有时排斥市场力量,随着单一公有制经营效益下滑,汲取的成本也越来越高,需要政府予以协调。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龚关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龚关以《农村金融体制改革:从政府主导到有限监管——基于中外农村金融发展史的视角》为题进行了演讲。龚关副教授指出新世纪以来,政府不断主导推动农村金融体制改革,例如推行农信社完全商业化,鼓励推动商业银行进入农村和农业信贷,提出发展新型农村合作金融等,但从实际效果来看,仍不甚理想。回溯农村金融的内在逻辑,龚关副教授认为农村金融的根本特点是能够为多样性的抵押和担保提供融资,其合理的途径是以合作金融为基础,通过组织合作社的方式,通过形成集体信用弥补个人抵押和担保能力不足的问题。从中外从村金融发展史和国外较为成功的农村金融经验来看,农村金融需要构建一个相对独立的金融体系,需要建立合作金融、商业金融、政策金融分工协作的体系。龚关副教授总结了中国目前农村金融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以下思考。第一,目前农村金融体系中政府、金融机构和农民存在角色错位问题,成功的合作金融需要农民作为主要角色参与经营管理。第二,农信社的领导管理体制或许要改革,完善的合作金融体系不必然存在一个实体的领导。第三,一旦农村金融可以发挥作用,商业金融是否进入农村可以留给市场力量自发决定。第四,政府干预应集中在总体制度设计、立法和合规性监管等领域。
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刁莉
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刁莉以《历史上的遗产与国家的作用初探——以东欧国家转轨为例(1992-2000)》为题进行了演讲。刁莉副教授认为对于东欧国家而言,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进程以及社会主义阶段的进程对其现有的经济发展情况有着显著的影响,这在国家转型时期体现得尤为明显。前者体现在东欧各国不同的民族文化特征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等不同时期社会变革中的不同表现。后者则体现为社会主义阶段同时具备相对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积累大量人力资源,技术资源物资和财政资源的优势,同时又在所有制结构、收入的形成和分配制度、各级社会经济生活管理制度及国民经济的运行机制存在一定路径依赖。刁莉副教授提出东欧国家的债务问题,是影响各国转轨进程的主要“制度性产生的历史遗产”之一。例如匈牙利采取面向外资全面私有化的方式引入直接投资,而捷克采取拍卖方式。转轨经济中的国家作用既要克服在市场体系的建立和发展过程中难以避免的 “市场缺陷”,又要努力弥补市场发育的不足,培育市场。东欧各国遗留制度中规则的不完全、产权的模糊和腐败引发的道德危机造成经济转型初期成本较高,而在变革顺利推进时期,这些历史因素又能为经济发展带来正向作用,刁莉副教授将这一现象称之为“J 曲线效应”。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隋福民研究员点评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樊果副研究员点评
在评论环节,两位评论人先后对本阶段的主题报告进行了评议。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隋福民研究员认为龚关副教授所研究的合作金融对于中国农村发展非常重要,而中国合作金融发展得不够好背后确实存在农民资本积累不足、政府过度主导和政府、农民角色错位的问题。隋福民研究员高度评价了龚关副教授结合欧美国家的比较研究视角,并建议将韩国、日本等东亚国家的经验纳入研究。刁莉副教授清晰阐述了东欧国家的发展历史,结合经济学的方法,从历史遗产探讨东欧国家的转型问题是很好的视角。历史表明,工业革命之后各国产生了“大分流”现象,大部分国家难以成功完成经济转型,因此对于世界经济史发展的研究,尤其是东欧国家转型问题还亟待进一步深入探讨。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樊果副研究员认为有学者曾提出国家能力可以从以下两个维度探讨。一是韦伯式的,强调资源集中的能力;二是托克维尔式的,强调一种广泛的能力。前者着重中央政府,后者侧重国家与社会。因此国家能力所涵盖的范畴可以是极为宽泛的。沿着赵学军研究员现有的研究思路,本次报告主要探讨了财政、金融的汲取能力,未来可探讨大规模工业化所带来的影响,乃至政府与社会组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