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挑战与机遇
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对于中国而言,一方面由于长期实施工业、城市偏斜政策而使其面临独特的挑战,另一方面由于新中国成立60年来工农、城乡实现了长足发展又为其提供了新机遇。
(一)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挑战
中国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面临的挑战,既有来自于历史沉淀形成的工农城乡发展失衡、结构转换滞后、体制和制度路径依赖的困阻,又有来自于恩格尔定律对农业发展的限定,还有来自于经济全球化对中国“三农”发展构成的压力。
1.结构转换滞后的困阻。
结构转换滞后——就业结构转换滞后于产业结构转换、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将困阻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中国不仅有大量的农业富余劳动力仍滞留在农业和农村,就业结构与产业结构存在较大的结构性偏差(见表1),而且大量非农就业人口和依托非农就业人口生存的相关人口不能市民化,使得中国城镇化依然滞后于工业化。这种结构转换滞后状况的改变难度较大,主要是因为新型工业化的发展有助于实现经济和技术的跨越式发展,但资本和技术对劳动力的替代又使农民转向非农产业和城镇就业面临着新的困难。这种就业结构转换滞后于产业结构转换、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的非典型增长,把大量人口留在农村,把大量劳动力留在农业,农业规模经营难以发展,农业劳动生产率难以提高,以致农业现代化进程缓慢、农民增收困难、农村社会事业发展滞后,“三农”问题的解决也变得更加艰难。
2.工农业发展失衡的困阻。
工农业发展失衡,农业与非农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差距扩大,将困阻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长时期的工业化偏斜运行,严重影响了农业现代化的顺利推进,农业现代化滞后于工业化,工农业发展失衡。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农业富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滞后,农业与非农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差距扩大,这又使得工业农业发展失衡的格局难以扭转,反而使工农发展失衡的格局更加严峻。中国农业与非农产业劳动生产率有较大差距,两者人均创造GDP之比由1990年的1∶3.9,扩大到2001年的1∶5.2,再扩大到2008年的1∶5.3。进入工业化中期阶段后,特别是明确走新型工业化发展道路后,工业的科技含量增加较快,信息化进程加快,这有利于工业的快速发展及其劳动生产率的快速提高,这也使得在未来较长时期内农业与非农产业劳动力生产率有较大差距的格局仍将延续。工农业发展失衡,农业与非农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差距扩大,不利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缩小。
3.城乡发展失衡的困阻。
城乡发展失衡,将困阻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在快速推进经济发展和现代化中,发展中国家普遍采取城市偏向政策,由此导致了城乡差别,只是差别程度及形成原因有所不同而已。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贝克尔等人进一步将**城市偏向的政策概括为三个方面的内容:(1)宏观经济政策(主要是贸易政策和价格政策)扭曲了经济信号,这种政策想把非农产业附加值提高到世界平均价值之上;(2)**把投资基金主要配置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上,不考虑在非城市区域也可以获得较高回报率的可能性;(3)在城市区域(尤其是在主要的城市),公共部门的就业已经达到了那种任何一种效率标准也都无法证明其合理性的程度(保罗,2003)。[1](P24)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也不例外地实施了城市偏向政策。20世纪50年代初期起,国家通过从产业体系、要素配置和国民收入等多方面实施城市偏向政策及制度,形成了城市与乡村割裂和非均衡发展的格局。20世纪70年代末至世纪之交,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推进,中国进入了城乡经济关系的调整阶段。进入新世纪以后,国家致力于解决城市与乡村发展失衡问题,开始了城乡二元制度向一元制度的转变。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较大,城镇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民人均纯收入之比,由1978年的2.6∶1,扩大至2008年的3.3∶1。这种差距,在国际上是不多见的。根据国际劳工组织对1995年36个国家的统计,绝大多数国家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均小于1.6倍。[2]城乡发展失衡,不仅仅导致了城乡发展能力和发展机会的差距,还导致了农村生产要素大量外流,如果长此下去,城乡差距缩小的政策目标将落空。
4.恩格尔定律对农业发展的限定。
受恩格尔定律的作用,未来农产品对农业发展的需求拉动力弱,这不利于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居民消费水平的提高,影响农产品需求的恩格尔系数和食品的收入弹性系数这两个指标都呈急剧下降趋势。1978年至2008年,城乡居民恩格尔系数持续下降,城镇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下降了19.7个百分点,到2008年只有37.9%;农村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下降更快,减少24个百分点,到2008年仅有43.7%。未来城乡居民恩格尔系数还将继续呈下降趋势。换言之,未来农业的发展除受资源约束外,农产品需求制约也越来越明显。
5.经济全球化对“三农”发展构成的压力。
经济全球化,使得在国内就属于弱质的农业和处于弱势的农村、农民面临更大的压力,“三农”的解决更加艰难,不利于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农业面临愈加强大的竞争压力,而这种压力已明显化。自2004年起,中国农产品贸易由顺差转为逆差,此后连年延续逆差的格局。特别是大豆、棉花净进口量较大。大豆由1995年的净出口7.8万吨,转变为1996年至今的连年净进口,净进口量由1996年的92.1万吨,增加至1999年的411.3万吨,再快速增加至2007年的3034.6万吨;棉花净进口量,由2001年的5.3万吨,快速增加至2007年的259.1万吨。2007年净进口量与国内生产量之比,大豆为2.38∶1,棉花为0.34∶1②。同时,国际资本也快速进入中国农业。经济全球化所导致中国农业面临的压力,使“三农”问题的解决更加艰难。
6.城乡一体化体制机制建立难度较大。
城乡一体化实质是制度的一体化,对城乡二元制度的改革将受路径依赖影响,这将困阻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构建。
城乡一体化改革,不仅仅涉及统一城乡财税政策而实行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体制机制改革。受利益集团、路径依赖影响,城乡一体化体制机制的建立还有相当大的障碍。其中,较为突出的有:一是改革以“取”为核心的制度难度较大。改革服务于向“三农”实施“多取少予”的体制,显然要调整各方面的利益。然而,改革开放以来,在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中,还形成了低价向农民征地、农民工与城市职工同工不同酬的工资差、农村资金通过金融存贷大量流向城市等多种向“三农”“取”的新渠道。例如,一些地方打着城乡一体化改革的旗帜,仍以多种形式低价征收农民土地,继续对农民实施剥夺。二是管理权限及相关利益的再分配难。由于行政管理体制改革滞后,从田头到餐桌的一体化的农业管理体制尚未形成,仍是贸工农分割。
(二)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条件与机遇
经济社会发展进入工业化中期阶段,以及相应的理论创新,都给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提供了新的条件和机遇。
1.确立了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取向。
中共十六大以来,明确了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取向,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明确把着力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作为加快推进现代化的重大战略。第二,明确要统筹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发展,改变工农、城乡发展失衡的状况,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为战略任务,把走中国特色农业现代化道路作为基本方向,把加快形成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新格局作为根本要求。第三,明确要实行以工促农、以城带乡的政策,促进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为此,一方面,提出要加快建立健全以工促农、以城带乡长效机制,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巩固和完善强农惠农政策,把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发展重点放在农村,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另一方面,提出要尽快在城乡规划、产业布局、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一体化等方面取得突破,促进公共资源在城乡之间均衡配置、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推动城乡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第四,明确要实现城乡、区域协调发展,使广大农民平等参与现代化进程、共享改革发展成果。这些政策取向的确立,是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方向和政策框架。
2.工业反哺能力将逐步增强。
未来一个时期,中国仍将处于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工业化和城镇化步伐加快的发展阶段。在科学发展观指导下,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节约型社会的建立,将减少消耗、污染和浪费,获得更好的产出效益,这些将为未来经济的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构建和谐社会和建立社会主义新农村,都将增强内需动力,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契机;支持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促进中部崛起,加大解决“三农”问题的力度,这些仍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简言之,中国经济发展在未来仍将保持强劲的动力和巨大的潜力,全国财政收入也将随之继续保持较高增长幅度,这将为实施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政策,逐步加大国家财政对“三农”的投入力度,推进城乡统筹发展奠定基础。
3.中国进入了城镇化加快发展的时期。
根据城市化进程具有明显阶段性特性的国际经验判断③,中国已经进入城镇化加速发展的时期。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中国城镇化已呈加快的趋势,与改革开放初期相比,2008年中国的城镇化水平由1978年的18%上升到45.7%。中国进入城镇化加快发展时期,将有利于改变城镇化严重滞后于工业化的状况,进而有利于解决好“三农”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