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一个人道主义经济学试解释
摘要:本文试通过对马克思早期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文本解读,挖掘《手稿》中有关国民经济学批判和异化批判的经济学内容,尝试进行一种马克思人道主义经济学体系构建和意义的可能性。
关键词:《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国民经济学,异化,批判,人道主义经济学,马克思
Hence the fulfillment of the prophetic promise Marx made in the 1844 Manuscripts:‘Communism… as the real appropriation of the human essence through and for men… this communism as a fully developed naturalism-Humanism’.
-------- Louis Althusser <For Marx>
伟大革命导师马克思同志的著作和手稿,大抵在其逝世后不久就基本上由其亲密战友恩格斯同志和第二国际的战友们整理出齐。但是有一些是过了一些年代才被整理出版的,其中最重要的就要属《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Economic&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of 1844)了,这本著作在1932年全文发表后,在欧洲理论界和知识界引起了极其巨大的反响,并且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重要的理论源泉,特别是其中对异化(Alienation)的阐释,与现代性批判(Modernity Critique)一起,成为了西马理论的发展主线。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最重要的理论家马尔库塞(Marcuse)所著的《单向度的人》(One dimensional man)的直接来源就是《手稿》。
不仅仅在西方,后斯大林时代的苏联哲学界,1978年以后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界,都不同程度的掀起了一股“手稿热”,不同学者对这本著作做出了不同的解释。而其最主要的就是通过两个方面来解读《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异化理论(Alienation Theory)和人道主义伦理学(Humanism Ethics)。在诸多马克思主义名家学者的阐述下,异化(包括物化)也就作为现当代经济社会下中国的一个时髦的名词流传开来,报刊媒体笔下,著名人士的口中,听到的可谓是不绝于耳。
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过度赞美是有历史渊源的了,倒也不是后苏联和现当代中国“手稿热”的结果。早在其1932年刚出版的时候,西方各种各样的思想家们据说是“如获至宝”,宣称“青年马克思是我们时代的发现”,《手稿》是“包罗马克思的全部青年思想的唯一文件”,“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启示录”,是“马克主义发展的最高形式”,“成熟的顶峰”,在过度的褒奖后是对马克思后期著作的“无情的批判”,认为“终究表现出它的创作能力的某种障碍和削弱”,“是对他的学说的倒退,背离了他学说的最重要的、最出色的、真正非暂时性的东西”。
以上所谓西方的思想家所放出的言论,任何作为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听罢都会是要哑然失笑的,无怪乎马克思要说:“你们都是马克思主义者,就我不是”了。从矛盾运动的角度来看,马克思的写作都是一个不断革命的过程,都是一个不断对自己的思想和那个时代的思想不断扬弃的过程,这是一个连续统,这么会有所谓的“最高形式”呐?!说出这句话,本身就是反马克思的。笔者以为,如果一定说出马克思最伟大的著作(虽然要说出很难,或者本来就不应该这样表述)的话,那么,公认的就是《资本论》(Das Kapital)三大卷了(如果《剩余价值学说史》包括的话就是四卷了)。但是,笔者认为,如果深入去理解《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话,那么是没有资格去读资本论的。
包括学界讨论非常热闹的“两个马克思”,也就是是否存在马克思前后思想的一个分期的问题(持“两个马克思”观点的学者一般认为分期在1848年前后),对此,笔者是持不置可否的观点的。诚然,在“马克思学”的微观视域下,我们可以对马克思的思想做一个显微镜下的解剖式分析,例如“耶拿时期的马克思”,“莱茵报时期的马克思”,“第一国际时期的马克思”,这可以是人物史,思想史的写法。但是,永远不要忘记,任何思想家的思想变化,无论是马克思还是其他,都是孕蕴育于其整体思想的连续统中,即使看起来的“转向”,也必然是建立在“前转向”的旧基础上。所以,我们无论是分析《19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还是分析《资本论》,都是要建立在一个基于微观文本分析上宏观把握,抓住思想总体性的把握,如果不这样的话,显而易见,就会犯那些西方学者们刻舟求剑式的错误。
笔者坚持也坚决相信,要说《手稿》是马克思的成熟著作是不科学的,因为写这本书的时候马克思还是一个受费尔巴哈思想较深的人,但是,不成熟并不代表他的思想我们不需要去把握,这种不成熟之间孕育着未来马克思“成熟思想”的可能性,孕育着“一切清净光明”的可能性,“ A kind of possible life”,这是最令思想者们激动的。
既然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那么就必然包括经济学和哲学,马克思在《手稿》中的哲学部分笔者认为主要是对黑格尔和青年黑格尔学派(代表人物布·鲍威尔)唯心主义思潮的批判,这些文字笔者不准备讨论。笔者主要希望通过对《手稿》中经济批判部分,尤其是对国民经济学和异化劳动的批判的解读,讨论构想一种“人道主义经济学”的可能性,并且在文本中挖掘出来。
下面首先进入马克思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
在《手稿》的文本中,马克思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其笔记本Ⅰ的[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笔记本[私有财产的关系]Ⅱ,笔记本[对笔记本Ⅱ第XXXVI的补充]中,在这里,可以说马克思是用其从费尔巴哈哲学那里吸收继承的唯物主义史观这种经济学说进行了批判。
“我们从国民经济学本身出发。用它自己的话指出,工人降低为商品,而且降低为最贱的商品;工人的贫困同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成反比;竞争的必然结果是资本在少数人手中积累起来,也就是垄断更惊人的恢复;最后,资本家和地租所得者之间,农民和工人之间的区别消失了,而整个社会必然分化为两个阶级,即有产者阶级和没有财产的工人阶级……贪欲以及贪欲者之间的战争及竞争,是国民经济学家所推动的仅有的车轮。
在该篇的第一段,马克思毫不留情的指出了国民经济学家(也就是英法的政治经济学家们)的经济学分析范式,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词:“劳动价值论”。纵观经济思想史,我们可以发现Adam·Smith,David Ricardo那里,劳动价值论都是得到充分诠释的,古典的政治经济学家们也视劳动为唯一的价值源泉,从笔者的角度来说,这是赞同的,劳动者用双手创造出他们的产品,在劳动过程中体现价值,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我们仔细体会这句话“工人降低为商品,而且降低为最贱的商品;工人的贫困同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成反比”,诚然,这是一种劳动,工人是商品,工人也在生产商品。但是,这是自由意志的劳动吗,这是真正的劳动吗,这是作为人的劳动吗,这是“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田”式的劳动吗?想必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因为文本中已经写到了,工人已经成为了一种商品!工人在生产中创造着自己的贫困!看看马克思是怎么分析的吧!
“这一事实无非是表面: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劳动的产品是固定在某个对象的,物化的劳动,这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现实化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在国民经济学假定的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
所以,在国民经济学那里,虽然坚持了劳动价值论,虽然坚持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但是,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们忽略了创造劳动的主体——人(工人)!因为在国民经济学家哪儿,作为商品的劳动的提供,无疑人和一个我们成为“劳动机”的机器是无任何分别的,简言之,某种意义上,国民经济学家的分析以及不自然的暗含了“人就是机器——异化”这个现代性概念。当劳动的主体被忽略了,劳动也就只能成为一个概念(Conception),他就成为了分析经济学家们创制出精巧生产力分析模型F(K,L)中的L(labor),就成了当代经济学管理学最热门的概念:Human Resource(Capital)。劳动就被量化了,而其本质,作为劳动承担着——人的本质就被消解掉了。这样,古典政治经济学便成了只重视劳动与财富数量的所谓“庸俗经济学”,他们认识到了工人成为了商品,但是对此却是持有默然的态度,甚至视这种商品化的劳动为一种“应然”。马克思也说道:“国民经济学由于不考察工人(劳动)同产品的直接关系而掩盖了劳动本质的异化。以劳动为原则的国民经济学,在承认人的假象下,毋宁说不过是彻底实现对人的否定而已,因而他的结论是敌视人的”。某种意义上说,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时候,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默然”是给资本家的原始积累提供了一种指导性的作用。所以无怪乎马克思会给国民经济学和国民经济学家们盖棺定论了:“作为资本家的科学自白和科学存在。”
从经济思想史的角度来说,虽然后来西方的现当代经济学家们抛弃了他们的祖师爷Adam·Smith,David Ricardo们的劳动价值论,走了主管效用理论的路子,但是分析的方法核心没有变,那就是经济学家们总是以一些抽象的公式去衡量现实经济社会的运动,把这些由表面经济现象所推出来的公式当做普遍规律来用,这就会出现大笑话了,这也是很多表面上十分精致的模型在实际运用的过程中是非常非常狭隘的了,许多所谓大家的构思精巧的论文专著也就只能躺在图书馆发霉了,相信这绝对不是符合的“国民经济学”的目的和要义的吧!马克思在《手稿》中也给予了精辟的概括:“这种似乎偶然的外部情况在多大程度上仅仅是一种必然的发展过程的表现,这是不能从根本上理解经济发展运动的规律的。”
笔者以为,以上笔者所批判的经济学,乃是一种“物道(质)主义经济学(Materialism Economics)”,这是截然与“人道主义经济学(Humanism Economics)”相对的。窃以为,真正的经济学,绝不是所谓的单纯空洞孤立的“效用最大化”,单纯空洞孤立的Lagrange最优解,而是带给最多人幸福和快乐,这绝对不是一个Plato最有的一个公式所能解释的!经济学,经济学,应该是“经世济民”之学,是关怀民众的学问,经济学对每一个人(工人)的态度绝不是黑板上冷冰冰的L or K ,应当是一种积极崇敬的态度,改用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前言的话说:“经济学对他所研究的对象,当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至少不会对这种研究对象抱一个偏激的虚无主义。”如果持这种观点的经济学学者人数渐多,那么经济学科当有发展至希望,否则只会在华丽中逐渐被肢解掏空。
所谓我们认为,也应当认为,一种真正的经济学,一种真正的国民经济学,一种真正的人民经济学,应当是人道主义的,也必然是人道主义的。在对经济问题进行的分析的时候,真正的经济学是可以透过虚假的表象直接揭露本质的,因为这——也是真正的经济学所承担的使命!并且真正的人道主义经济学的任务——用佛家的话说——就是“自利利他,利益一切有情众生”!真正的经济学,是大乘的经济学(Mahayana Economics),而不是代表某些利益,名相复杂的小乘经济学(Hinayana Econom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