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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学术腐败尚能根治否？
卫志民
上海TJ大学在本学期开学之初成立了由院士、官员教授组成的学术道德委员会，专司处理校内出现的学术违规行为，学术道德委员会是学校学术委员会下属的专门委员会。
在学术界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真心认为这样的机制能够遏制住学术界普遍存在的抄袭、造假行为，其效果充其量是“有聊胜于无”。如果不讲究说话的艺术和策略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在今日中国的学术界，抄袭、造假、假装研究决非个别现象，而是一个司空见惯、相视一笑、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现象，大量的学术垃圾堂而皇之地充斥着各类学术期刊、图书馆、书店、档案馆、文件柜和各类出版社的仓库中在账面上充当着这些出版社的固定资产。当学术研究活动失范成为一种集体性的行为特点时，就表示学术欺诈不再是一个个人的学术道德问题，而已经成为一个体制性的问题了。
出现现在这样的一种局势，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术竞争，而之所以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学术竞争，又是因为我们的学术研究缺乏独立性、中立性，学者这个群体有太强的依附性。这样，学术竞争就逐渐让位于官场游戏和利益的权衡与交换，学术地位的高低要依托于行政职务的高低，学术成果的价值取决于研究经费提供者和名义研究者的行政级别和学界威望，学术荣誉的取得要依靠行政力量和学界大佬的关怀和分配，科研项目的取得要依赖于学界强人的关心和照顾。
于是乎学术界就逐渐形成了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正常的学术批评和学术竞争就逐渐消失了。学校、科研单位越来越像行政部门了，学术界越来越像江湖了，有地位者越来越像制造业部门中的跨国公司了，他们有能力拿到“定单”，但往往并不用“亲自生产”，而是将学术产品的研发与生产过程全部外包出去，搞“贴牌生产”，搞组装集成，他们自己只负责或只保留获取定单、组织协调、成果鉴定、评奖、对外文宣这些“技术含量”比较高、投入产出率高的关键环节，依靠自己所掌握的“核心技术”控制着学术市场的份额。
当学术成果的名义生产者和实际生产者、当学术成果的评价与学术成果本身的学术价值渐行渐远时，当学术垃圾可以摇身为重大突破时，当学术批评蜕变为广告文宣时，当量化考核被当成可以绕开体制变革的灵丹妙药时，当学术会议直接交由旅行社运做时，当学术地位由行政职务奠定时，当著名学者、学术权威找不出学术上的代表作时，当多、快、好、省成为越来越多学者们的行动指南时，当缺乏学术评价机制下的科研成果附加了越来越多的经济利益时，当学术行为不端者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惩罚时，当行政力量主导了学术领域时，当搞学术是为了最终有一天能够修成正果可以不再费神“亲自”做学问时，就犹如旧国营企业里的工人努力表现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当上车间主任再不用亲自劳动一样，当学者们聚在一起除了学术无话不聊、没有什么忌口的时候，学术研究活动的集体性失范就自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这种局势下，我们就很难对“学术道德委员会”这样的学术领域的“纪检委”寄托太高的期望了，这不是它所能够承担起的重任。在一个大学内，这些有地位的人都是学界和校内各个领域、各个院系的代言人、负责人、领军者和掌门人，师徒关系、利害关系、上下级关系交织在一起，再加上中国人“山水有相逢”、“事不要做绝”、“适可而止”的处世哲学和生存智慧，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就远非一件简单之事了。学术不端行为的举报者往往会被看作是不懂事者、找事捣乱者、被人指使者和别有用心者，学界同仁或学界主事者对举报者动机的关心常常大大地超过对事实真相的关心，人们的是非观念几近殆尽，人人只想趋利而避害，学者们变得越来越“成熟”、麻木、功利、世故甚至堕落，这样，身处学术江湖中的人在行动前都会三思而后行的，除非他也准备效仿冠西兄无限期地退出国内学术界。
可是冠西兄尚可凭借好莱坞或荷里活继续开展业务，国内的学者们离开这个特色环境恐怕只能蓝领的干活了，“学术垃圾”在国外据说很不好卖啊，基本上是“三无”状态：无货、无市更无价。在自由竞争的学术环境中，产品品质有点小问题都大呼小叫的，就当学术垃圾销毁了，在咱们这里那都算得上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行货中的行货啊，那些作弊的师傅的手艺我们这里其实都可以算是高高手了。可是，即使那些准备退出学术江湖、瓦盆洗手的人，也往往会想直接退出就是了，何必要临走时闹一出呢？人家方舟子打假虽欠天时与人和，却有定居美国之地利。
所以，这种“学术纪检委”不会对学术界学术研究活动失范的整体状况产生实质性和根本性的影响，只能是有聊胜于无，只会是“有选择”地发挥作用，只能是抓典型，抓边缘分子，抓倒霉鬼，打打苍蝇，弄不好还可能会沦为人际纠葛和杀鸡敬猴、敲山震虎的工具。
由体制产生的问题恐怕最终还要依靠基础性制度的创新与变革来解决。建立有制度保障的、自由、平等、开放的学术竞争环境是当务之急与治本之策，凡是空、假、伪、劣的东西都是经不起自由的学术竞争的考验的。
当然，制度的创新不是朝夕的事情，在制度能够创新之前，我们还是应该欢迎和鼓励这样的举措和行动的，至少可以起到表明态度和些许警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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