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陡降,“八大王”遭殃
1982年9月,党的第十二次大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在开幕词中第一次明确指出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提法。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中国下定决心放弃高度集中的“苏联计划经济模式”,开始全面的体制改革。当改革的总体战略达成初步共识的时候,在经济领域却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动荡,由于前几年的告诉发展,宏观经济出现了过热和失控的景象,于是在改革进行到第四个年头的时候,第一个“寒冬”降临了。
1982年7月的一个黄昏,一个青年男子来不及与妻子道别,就匆匆逃出了浙江省温州市乐清县的柳市镇。他就是后来闻名的温州“八大王”之首,人称“五金大王”的胡金林。这一年他才25岁。多年后,胡金林告诉记者马津龙,如果他不逃,很有可能被捕甚至是枪毙。实际上,胡金林在1981年、1980年一年的收入可以达到几十万,而他在1975年就又五万块现金了。在全国人均月薪只有三四十元的1980年代,几十万元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那么胡金林的这几十万元究竟是从何而来,是合法劳动收入还是非法所得?
胡金林1974年毕业以后就开始做生意了,因为那个时候是计划经济的,谁敢动谁就能赚钱,机会都到了他一个人手里,在全中国也没几个人做的情况下,他就可以把生意做得非常大。从十几岁就开始做生意,几年下来就能赚几万元,这在全国其他地方可能是神话,但是在温州人眼里即便是文革期间,经商也不是件让人很惊讶的事。温州自古以来号称“七山二水一分田”,地少人多,光靠种田根本无法养活自己,所以温州被称为中国民营经济最早萌芽的地方。
1981年,柳市镇光是生产低压电器的家庭企业就有300家,活跃在全国各地的乐清籍推销员也多达十万以上,而胡金林更是成为众人学习的榜样。机电公司产品积压过剩,销售不出去,胡金林带来“目录大王”叶建林。叶建林拿着照相机把机电公司积压的产品都拍下来,印成一个个小本子,表明各种产品的规格数量名称等等,然后拿给购销人员。就这样,温州机电公司每年一百多万的产品都把它卖掉了。当年如果开工厂的人不实实在在地生产产品,而只是把别人的产品从一个地方销售到另一个地方,那就很有可能被认为是投机倒把,而且在当时被认定是一种法定罪名。当时整个社会认为搞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就是市场经济的一种剥削行为。
就在胡金林他们埋头赚钱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大环境开始发生大变化。从1981年起,打击投机倒把,就成了很多政府部门的工作重心,在这轮整顿中,温州成为打击的重点。这场打击不仅是胡金林一人,还有其他7人,他们虽然不如胡金林当时的火热,但依旧在各自的领域占领了重要的地位。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找不齐当年的“八大王”了,他们有的死的死,残的残,当年的胡金林反应最快,在觉察到事情不对之后连夜出逃,从此开始了全国各地的流亡生涯。但是当他两年后回到柳市镇,却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同时还连累了乐清县的县委县政府,大部分被免职。在整顿的重灾区温州,随着对柳市“八大王”的高调打击,整个经济陷入了谷底,其后三年更是徘徊不前。
在1982年年底,温州市政府曾召开过一次表彰大会表彰重点户,专业户。但是这次表彰大会让这些人害怕,以为会被软禁起来,可见,温州“八大王”事件对当时温州人的负面影响有多大。然而无论怎样,这次表彰大会被普遍认为是温州市委市政府为“八大王”平反释放出的一个强烈信号,他们发现,“八大王”案一天不翻过来,搞活温州经济就一天无望。
1984年4月,“八大王”全部无罪释放,收缴的财务从国库拨出如数归还。短短两个月后,乐清县柳市镇的低压电器门市部一下子猛增至1000多家,从业人员超过5万人,阴霾逐渐褪去,温州民营经济从最低谷重新开始迅速发力了,八大王的平反激励了许多人可以继续大胆放手从事市场经济。
如今,当年的“八大王”中几位在不同的领域继续着自己的生意,并事业有成。24年之后的柳市已成为全球闻名的“低压电器之都”,出现了正泰、德力西等著名企业。
其实,市场经济就是这么推动起来的,市场经济就是基层的、民间的、自发的按照市场信号做出选择,计划经济就是由他们这样突破的,但这样的突破却是面临着巨大压力的,是有可能被打击和镇压的,说明改革这个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坚持改革开放的这种力量,始终在推进改革的不断深化。沉舟侧畔千帆过,1982年的中国在大雾中继续前行。


雷达卡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278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