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渔:甘阳是学术投机分子(本文章系转载,根据标题网上一搜便知)
萧三匝:你刚才说到甘阳,他现在普遍被认为是新左派的一个代表,前几年他提了一个叫做“通三统”的说法,就是把孔夫子的传统、毛泽东的传统、邓小平的传统统一起来,你对他的想法怎么看?
徐友渔:甘阳从北大研究生毕业后调到社科院是我办的。我们副所长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特别好,叫我到北大挖人才,我就把甘阳挖过来了,所以我对甘阳非常非常了解。
你提的问题,客观上我认为非常不重要,因为甘阳特别擅于提口号跟纲领,这个纲领其实是狗屁不值。甘阳心里清楚,他可以炮制任何理论,他要玩你们,每一个理论他都可以炮制得特别精彩,包装得特别花哨,把一些人哄得团团转,要去琢磨,去研究,去驳斥,或者去赞扬,实际上就上当了。他可以提任何主义,而且一定与他当时的实际利益跟地位的追求非常有关系,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去回应他这个理论,
我有个朋友最了解甘阳,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以此可以说明甘阳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有一次,大概86年、87年,北京开了个非常高层次的会议,就是谈中国的未来,谈整个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改革,比我们辈分高的龚育之、于光远这些人都去了。他们是从马克思主义正本清源角度谈的。
甘阳的观点跟这些人一模一样,就是推动改革开放要学习西方。但是如果大家都谈这么一个道理,这个道理甘阳再认可他也不干,他一定要独树一帜,于是他马上在会议会上唱反调,对于光远他们一直开炮,说人家说的不对,他自己说了一套,说得大家僵持不下。他虽然没把别人说服,但是至少别人也不认为他很荒谬,一下子他就被人注意到了。
但甘阳又琢磨,我今天这么谈,风头倒是出够了,这些老先生是有学术“霸权”的,以后我在学界怎么混呢?他下来就写信给这些大佬们,“小子冒犯,向你们认错”。认错的信谁也看不到,但是这些老前辈可以原谅他。他风头也出了,老前辈也没有得罪。甘阳就是这么一个极有心机、特别聪明的人,所以他提这些理论,你要真正去琢磨的话,真是一个很傻的人。
萧三匝:那么在你看来,他有点像是学术投机分子?
徐友渔:完全应该这么说,但是由于他太聪明了,他把每一次投机,学术上包装得如此之好,每一次大家都认为他是在提出一个新思想。有些例子,因为涉及了他的主观动机,我也不想多说,我挑件最好说的事。
甘阳觉得要在中国要成大事,从胡适开始,不在美国拿个博士是不行的。他出国以后,有一个最好的机会,就是到芝加哥大学念博士。客观地说,甘阳是一个功底很不错的学生,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虚荣心强,到那里之后放不下他在中国已经是思想领袖的架子。他不好好念书,到处去发表演讲,到处去介绍他在中国怎么样,而且始终要在香港当一个主编,编一套书。他英语不好,又不能跟老师和同学讨论,所以每次都通不过博士答辩,三次没通过他就没有了。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奇耻大辱,有些人比他差得多的,当然就会嘲笑他,你厉害,你在美国博士都拿不到?我根本不这么看,甘阳肯定比95%以上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的人都要厉害得多,但你毕竟没拿到,没拿到就没拿到嘛,但你看他后来做了些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是在90年代,我和雷颐亲眼看到他在《明报》上发表一篇文章,谈的是一个抽象的题目——美国教育制度的根本缺陷。他说,在美国的教育制度下,傻子可以拿到博士学位,天才是拿不到的。他写得头头是道,别人当然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第二件事是张维迎在北大组织教改那次。甘阳写文章说,我对北大的教改提出一个方案,坚决不要一个留洋的博士生,他们是最蠢的人,他们是在一个最蠢的制度下培养出来的人。后来我也参与了这场论争。我再讨厌甘阳,也不愿说别人最伤心的事情。但他提出来那个方案,我很愤怒,他又把自己的事带出来了。薛涌很年轻,也知道甘阳在美国求学的事,他就对甘阳说,你不要再把你在美国求学失败的经历带到我们公共的讨论里面来。
我举这个最典型的例子,只是想说明,甘阳有时说的话天花乱坠,他实际上有一个非常直接的形而下的目的。如果你去跟甘阳讨论美国的教育制度好不好,北大的教改要不要留洋的博士,你肯定是很糟糕的。他实际上有自己的情结,他把自己在美国求学失败的经历,投射到对美帝国主义的讨厌上了。他大量的极端的民族主义的言论,极端仇视资本主义跟美帝国主义,跟他个人经历有非常大的关系。甘阳到了90年代以后又提倡保守主义,他认为他保守的是自由主义,过了两年他又翻过来了,又在批评我们这些人是“贵族的自由主义”。你搞什么名堂?
现在中国非常多著名的学界带头人物都有这个问题。他们在大陆已经是振臂一呼的人物了,到美国去博士拿不到,甚至也不会讲英文,连美国留学生都不买他账,一塌糊涂的失败,这方面学经济学、学法学的大人物回来以后都产生了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感觉。这种观察你们只看文字是看不到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的经历,他们受到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这种艰辛跟羞辱,我知道很多。所以有很多中国人的仇美、反美情绪,跟自己在美国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是有密切关系的。
我在英国只是一个学生,我没有这个东西,而且假定我有这种东西的话,我应该把事情分开,你那些白人教授对我的不恭敬是一回事,我不会把它转化成对西方的仇恨。这种意义上我觉得陆新华就最好。陆新华就说过,中国这些左派都是假的,他才是原教旨主义的左派,他说我跟新左派这些人之间的分歧根本不是派别之争,而是关于学术真诚性的争论。所以有些问题我就不屑于跟汪晖、甘阳他们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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