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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国的干部们一卸任就忙着写诗、写回忆录不一样，伦敦前市长肯·利文斯通（Ken Livingstone）卸任后在《卫报》写起了专栏。除了习惯性地用键盘继续批评英国政治，这位年逾六旬的老市长在文章中谈得最多的就是时尚和服装。他公开挖苦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衣着“不检点”的新任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穿得“毫无品味”，并随即自己接拍了《观察家》杂志女性版的时装写真专辑，以证此言。粉红的夹克、露出绿色的衬衣衣领，再加上头顶的休闲帽，利文斯通拍出的照片有模有样。这让人醒悟，原来政治也能玩得如此有新意。
但之前的利文斯通似乎“玩”得并不开心。2008年5月的伦敦市长选举，保守党参选人鲍里斯·约翰逊高票当选，这在预示着英国新一轮政党轮替的同时，也意味着伦敦市民到了告别他们的老市长利文斯通的时候。这位有着与当年著名的非洲探险家相同姓氏的政治家，不得不结束自己八年的市长生涯，黯然下台。
政治是英国公众的日常生活的调味剂，甚至是娱乐工业的一部分，因此政治家的传记或自传也就十分流行。约翰逊在选举前早已被媒体“造势”为狂狷的代表，而在北京奥运闭幕式上的“出糗”，更让人记住了这个大大咧咧的市长。但作为他前任的利文斯通，其个性似乎还不甚明朗。虽然利文斯通也曾撰写过自传，但BBC资深记者安德鲁·霍斯肯却在他不久前撰写出版的《肯·利文斯通的盛衰》一书中告诉读者：那个表面上老成持重、喜欢与媒体打交道的市长先生，其狂狷程度实际上丝毫不输给约翰逊。
肯·利文斯通1945年出生于伦敦南部，是个地地道道的伦敦客。父母均为保守党的他，从小就“脑后长着反骨”，称自己不幸出生于“托利党的工人阶级家庭”，并在23岁那年加入工党，开始其政治生涯。利文斯通在工党30多年，始终不见容于工党高层，却深得工党基层党员的爱戴。他主动同新芬党及爱尔兰共和军对话、会见穆斯林兄弟会领袖、支持同性恋组织以及欧洲单一货币政策，还呼吁废除君主制，这都与英国的政治主流格格不入。他由于自己的左派立场而被称为“红色的肯”。前任首相撒切尔夫人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个“麻烦制造者”，而布莱尔曾一度把他说成是“伦敦的灾难”。
自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政府在1986年废除了当时由利文斯通领导的大伦敦地方议会（Greater London Council）以来，老城伦敦一直没有公选的市长。执政党工党政府决定准许伦敦民主选举市长的议案刚一出台，利文斯通就宣布准备竞选伦敦市长。工党政府担心利文斯通获选后采取“强硬的左派政策”，希望他表现出对“工党的忠诚”而放弃竞选。最后，工党提名卫生大臣弗兰克·多布森参选，此举使得利文斯通决定绕开工党，宣布以独立候选人的资格参加竞选。
2000年初，在利文斯通宣布以独立候选人的资格参加伦敦市长竞选后，布莱尔直接开除了利文斯通的工党党籍，声称正是他所代表的那种极左政策使工党在野长达18年。作为独立候选人参选，是利文斯通选择的一场政治赌博。他曾公开批评说，“工党的问题在于过于讲求行政效率而忽视了政治竞争力”。幸运的是，善于利用媒体造势、拥有雄辩口才的利文斯通，在背后没有政党支持的情况下最终赢得了伦敦市长的宝座。
政治家历来不乏争议，个中翘楚尤其如此。立场偏右的《泰晤士报》在本书刚一出版就发表评论将利文斯通说成是英国最大的“政治投机者”，并认为作者霍斯肯出于私交竭力为利文斯通维护。霍斯肯在书中也承认利文斯通的政治道德并不尽善尽美，但他也认为利文斯通在政治上的种种作为都是缘于他独特的处世之道和政治谋略。
利文斯通嗜看马里奥·普佐的《教父》，并从中提炼出他的“有为主义”政治哲学。其中，科莱昂的台词“你做出了这个决定，这是你的代价。”被他奉为经典。在当选为市长后，利文斯通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解决困扰伦敦多年的交通问题。2003年2月，在利文斯通的努力下，伦敦开始正式征收进城费，车辆进入伦敦市中心方圆8英里地区都会被征收5英镑。此举在公布之初就遭受着各方的反对，有人甚至称利文斯通以此“敛财”、“将伦敦分裂为一个国家”，但事实证明，征收进城费的确缓解了伦敦长期以来交通拥堵的状况，为纽约、巴黎等国际都市解决此类问题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模板。事后，他在《旗帜晚报》（The Evening Standard)颇为得意地说：“一旦我做出决定，反对者们就会全部闭嘴并乖乖听话。”
类似的狂傲言论自然会引来外界更多的责难，但利文斯通依旧我行我素。在2005年伦敦地铁爆炸案后，利文斯顿利用伦敦的地区安全问题激起了对布莱尔政府伊拉克政策的反对情绪，从而令自己人气急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曾说：“对伦敦安全威胁最大的不是伊斯兰恐怖组织，而是布莱尔政府本身。”而布莱尔一方也将多年前利文斯顿对党内竞争对手安德鲁·麦金托什的“清洗”重新翻出来炒作，称他为英国的“托派”、“选举上比穆加贝更会做手脚的骗子”。在作者看来，利文斯通代表着英国政治不可避免的“囚徒困境”，即政治计算上的理性往往会导致整体的非理性。霍斯肯认为这是英国当代政治与社会的一个写照。
除了短暂地担任教职，利文斯通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浮沉于政坛。其独特个性使他不同于受实证主义传统影响的左派知识分子和政客。近代英国左派和工党的传统可追溯到19世纪末期的费边社，利文斯通的激进思想和灵活的政治手腕使他兼温和的“费边主义者”和精明的左派政治家于一身。而他在工党内部数十年的浸淫和下层党员中间的号召力，使他如今的地位无异于工党内部的“红色教父”。如今我们通过媒体看到的，只是教父的“余威”，他的那些“当年勇”，早已经成为了英国政治掌故的一部分。
虽说“谁道人生难再少”，但利文斯通毕竟还是老去了，这位工党大佬离任之后，英国保守主义政治思想也开始重新抬头。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人们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市长的印象。记得在伦敦市长竞选结果公布前数天，一位记者曾问他连任成功后准备做什么，他开玩笑说，“好好地坐下来喝一杯。”记者紧接着问：“如果没能连任呢？”他给出了相同的回答。这就是利文斯通。 (原载《南方都市报》)
Andrew Hosken, Ken: The Ups and Downs of Ken Livingstone, Arcadia Books,15.99英镑
April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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