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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新政治经济学评论》序
今日中国之政治经济学，应兼有西学之析理及本土之道义。这是我们的主张，也是我们创办“新政治经济学评论”的要旨。理论的运用，谓之“实践”。
经济学的运用，是以经济学理论的基本假设，置身于具体问题的情境之内，获得所谓“问题意识”，提出真问题，求得真解释。依赖于具体情境的理性分析，谓之“情境理性”，其经济学的部分，谓之“有场景的经济学”——场景与情境，西文原本是相同的。情境——situation，特指本土的政治、经济、法律、道德、社会习俗、心理状态、自然的与文化的传统，举凡影响微观行为的一切本土因素，概属于“行为”所在的“情境”。若经济学只研究资源配置效率，则不妨停留在纯粹理性的层面，与实践毫不相干。这一纯粹理性的层面，固然十分重要，犹如康德所论先验理性之为实践理性的必要前提。但停留在纯粹理性层面上的经济学还不能成为“政治”的——典型如“帕累托最优”概念，不涉及利益冲突，故而不能成为政治的概念。甚至“帕累托改善”概念，如果只是一个定义，也不会涉及现实世界的利益冲突和政治活动，故而也不能成为政治的概念。可是，只要我们试图把经济学“实践”起来，试图改善现实世界里的资源配置效率，我们就会意识到，现实世界的经济学是永远地置身于利益冲突当中的。这一基本的问题意识，是“政治经济学”的问题意识，它渗透到一切政治经济问题当中，从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到工资、赋税、劳动、资本、土地、金融、财政、环境与公共物品，概莫能外。置身于不同人群和不同个体的利益冲突当中，寻求资源配置效率的改善，这是政治经济学的主题。这一政治经济学主题，它的古典形式已经由斯密、李嘉图、小米勒和马克思等经典作家获得不同的表述，大致可概括为：在“资本与劳动”利益冲突的格局内，探求国民财富增长的原因及政策。同样的政治经济学主题，它的现代形式，经由阿罗的“社会选择”理论和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各自所代表的基本思路，获得了不同的表述，被称为“新政治经济学”。它的前沿专题，就今日所见，大致是关于各类公共政策的理性基础的基于博弈论的论证。西方学术传统中的新政治经济学，因置身于西方社会的特定情境而密切地依赖于代议民主的或立宪的制度场景。但是，置身于当代中国社会的特定情境内，我们同样地感受到不同人群和不同个体之间的甚至与日俱增的利益冲突，我们同样地感受到资源浪费所带来的生存压力，故而，我们同样地需要研究政治经济学问题。就这一意义而言，西方学术传统中的新政治经济学，是我们可以借鉴的最主要的理论资源。阿罗的“社会选择”理论，其主要结论被概括为“不可能性定理”——依假设不同而有不同的当代版本。布坎南的思路，其主要论证可以概括为“立宪商谈”——以比较小的代价在特定群体内部达成比较一致的同意，但绝不追求公共选择的逻辑自恰性。就布坎南的立场而言，阿罗所论证的“不可能性”，恰恰意味着个体自由、自由意志、以及自由意志之间的冲突。从而，恰恰包含着政治经济学和康德所定义的“公民社会”的主题——自由意志寻求使全体自由意志享有等度自由的社会秩序。这份刊物的名称，“评论”一词尤其要紧。它并非要对应于英文里面的“review”（直译作“回顾”）——因为目前国内的新政治经济学研究还刚刚开始，乏善可陈，无可“回顾”。这里的“评论”，直截了当就是汉语的评论——针对当下的政治经济问题，发出各式各样的符合学术规范的声音。基于上述的主旨，我们向社会各界广泛征稿。任何稿件，只要符合学术规范且渗透了政治经济学的问题意识，都在我们审阅的范围之内。“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
谨以此语，与天下学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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