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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埸白：我们怎样对待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的理论？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又反过来影响（推动或阻碍）生产力的发展；一个社会的生产方式构成了包括政治和各种意识形态在内的全部上层建筑赖以建立其上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又反过来影响（推动或阻碍）经济基础的发展。这是马克思所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
首先，我们应该肯定马克思对历史哲学和历史学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因为在马克思以前，人们所谓的历史，往往只是一连串政治变革和军事斗争的无序组合，没有人去关注生产方式演变的历史，没有人去研究经济发展史、政治史、思想文化史这几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以便从中去探寻历史发展的规律，自然，更没有人会认为，在经济发展史、政治史和思想文化发展史这几者的关系中，经济发展实际上是起着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的。
在马克思以前，无论是在西方的历史学和东方的历史学中，“英雄决定论”都占据着主导地位，例如，中国的二十五史中，绝大多数都是描述各朝各代君主以及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对历史发展的作用。二十五史上虽然也有少数描述各朝各代经济制度和某些杰出工商业者事迹的文字，但往往是作为政治、军事史的附属品被草草带过。
又例如，俄国的列夫·托尔斯泰认为，历史的发展充满了偶然性和不确定性，一个伟人的偶尔一次伤风感冒也有可能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
在马克思以前，在历史研究领域还充斥着历史唯心主义观点，例如，曾为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欧洲各国民主革命制造與论的启蒙学者们认为，平等、自由、民主、人权这些观念都完全是从他们天才的脑袋瓜里想出来的，与经济和社会发展毫无关系，如果他们这些天才能早出生一千年，社会就可能提早一千年实行平等、自由、民主、人权等原则，整个人类就可以少受一千年的被专制制度压迫的苦难。再例如，黑格尔认为，历史的发展是“绝对精神”不断地实现自己和认识自己的过程；而历史上的伟人是“绝对精神”实现自己的工具，所以黑格尔说，拿破仑是骑在马上的“绝对精神”，而“绝对精神”在黑格尔的哲学中达到了认识自己的最终目标。
所以，只要我们了解一下马克思以前历史哲学和历史学的状况，我们就不得不承认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提出，在历史研究领域的革命性意义。事实上，提出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这些概念的本身，就是马克思对理论的巨大贡献。
其次，马克思的理论不能成为教条，不能成为“终极真理”，不能成为后人继续研究和发展理论的拦路石，更不能让马克思说过的某些话成为社会主义国家的理论工作者的思想禁区。应该把马克思当作一个人，而不是一尊神。只要马克思是人，他的思想认识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他那个时代条件所固有的局限性的影响，所以，对于马克思提出的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以及具体结论，我们后人应该通过自己所作的大量的研究工作去验证、去分析、去思索。如果我们经过认真研究，确信马克思当初所作的某些具体结论不妥或不完善，需要纠正或补充，这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直接阐明我们自己的意见就行了。关键是当我们试图纠正或补充马克思的某些具体结论时，一定要抱有良好的学术态度，例如，不要在连马克思的原意都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或者连最起码的历史事实都没有考证清楚的情况下，就忙于去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某些原理或结论。
下面我想谈谈我自己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几个基本概念和理论观点的思考。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生产力？
我认为，生产力就是人类改造自然，创造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以满足自己生存和发展需要的能力。
从这个定义出发，我不赞成传统的所谓“生产力三要素说”（即认为生产力是由生产者、生产工具、生产对象这三个要素构成的）。我认为，既然生产力是人类改造自然的一种“能力”，那末，“能力”这个东西是不能分成什么要素的。生产者、生产工具、生产对象，与其说是“生产力三要素”，不如说是“生产三要素”更妥当些。在马克思的著作里找不到关于“生产力三要素说”的完整论述，这个论点是后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搞出来的。
另一方面，我认为，人类的生产能力虽然不能分成什么要素，但生产能力的发展程度却能从与生产相关的各个方面体现出来，包括：（1）生产领域的不断扩大和新产品的不断出现；（2）社会占主导地位的产业的变更；（3）社会占主导地位的生产组织方式的变更；（4）科学技术的发展及在生产中的应用；（5）生产工具的变革；（6）生产者劳动技术的熟练和劳动经验的积累；（7）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程度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认识的发展，等等。在人类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中，人们时而在这个方面取得进步，时而在另一个方面取得突破，人类在生产各个方面取得的进步彼此关联、相互推动，形成了人类生产力的整体发展。
第二个问题：以什么为标志来划分人类生产力发展的各个阶段？
这个问题也决定了另一个问题：迄今为止，人类生产力的发展经历了哪几个阶段？
马克思曾经说过，生产工具的变革是划分生产力不同发展阶段的标志。马克思为什么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呢？原因在于：马克思生活的年代，欧洲刚刚经历的工业革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工业革命的主要内容是生产工具的变革，即以机器大工业代替使用手工工具的工埸手工业。
后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将这个结论应用于对社会发展史的研究，以不同的工具为标志将迄今为止人类的社会生产力发展过程划分为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和机器大工业时代。同时，又将这四个不同的生产力时代对应于各种社会形态：例如：石器时代对应原始社会，青铜器时代对应奴隶制社会，铁器时代对应封建社会，机器大工业时代对应资本主义社会。
我认为，以生产工具的变革来划分人类生产力发展阶段是不妥当的。
首先，这种划分标准不统一。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都是使用手工工具的，它们之间的区分在于制造手工工具所用的材料不同；而铁器时代的铁制手工工具和机器大工业时代的机器都是用钢铁制造的，从制造工具的材料这一角度看，二者都是铁器，所不同的是：前者为劳动者直接用人手使用的工具，后者是通过一套自动装置来操控某些部件作用于劳动对象。
其次，生产工具的变革固然也体现着人类生产力的进步，但以生产工具划分的生产力发展阶段很难与生产关系或社会形态的的变更对应起来，更是无法说明：生产工具的变革何以会最终导致社会形态的变更？比方说，我们很难说得清楚：为什么当制造手工工具的材料从石头变成青铜的时候，人类社会形态就会从原始的氏族制度变革为奴隶制度？为什么当制造手工工具的材料从青铜变为铁的时候，人类社会形态就会从奴隶制度变更为封建制度？更有甚者，历史事实告诉我们，近代的欧洲，是先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甚至先爆发了资产阶级性质的政治革命，然后才发生了以机器大工业取代手工工埸的工业革命，也就是说，生产关系的变革走在了生产工具的变革之前，甚至成为生产工具变革的原因和基础。
所以，我的看法，以生产工具为标志来划分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各阶段是不妥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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