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现象] 管清友：里根经济学的回归？ 08年的文章，很多是不是正在被使用？ [推广有奖]

里根经济学的回归？

管清友

当前，能源、粮食等大宗商品价格急剧上涨，通涨风险已经成为全球挑战。世界银行近期发布的《上涨的食品价格：政策选择与世界银行的反应》显示，2008年2月前的36个月，全球小麦价格上涨幅度高达181%，全球粮价总体上涨了83%。2004年以来，国际油价已经上涨了2倍，从40多美元上升至目前的120美元以上。一般来说，通货膨胀的产生遵循着原材料－PPI－CPI的传导次序，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已经对世界经济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4月2日国会联合经济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首度承认美国可能陷入温和衰退。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则在4月7日接受采访时表示，美国经济出现衰退的概率超过50％。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的风险已经同时出现，20世纪70年代困扰西方国家的滞胀状态已初露端倪。

凯恩斯曾经说过：“要颠覆现存社会的基础，再没有比搞坏这个社会的货币更微妙且更保险的方式了”。通货膨胀正是搞坏一国货币、破坏社会信用基础的杀手。在宏观经济当中，通货膨胀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因此，回顾20世纪七八十年代欧美国家治理通涨和滞胀的经验也许能给我们今天的世界提供一些可资借鉴的东西。

20世纪70年代的滞胀：历史上的今天

20世纪7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经历了一场严重的滞胀：经济停滞、高失业率和高通货膨胀率并存，凯恩斯主义的学说遇到了严峻的挑战。整个70年代，美国年平均通货膨胀率达到7.09%，1979年11月达到了13.29％的高峰。英国经济年均增长率仅为2.2%，通货膨胀率却高达12.5%。日本、西德、法国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都出现了经济增长率下降、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上升的情况。滞胀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第一，军费开支和社会福利开支造成巨大的财政赤字。20世纪六七十年代，冷战达到了白热化状态，西方国家军费开支普遍增加。弗里德曼说过，“战争与革命是大多数通货膨胀的前奏”。越南战争把美国拖入了泥沼，国防开支曾一度占美国GDP的9％。到70年代末，西方主要国家的军费开支占GDP比例大多超过3％。庞大的社会福利开支增加了政府的财政赤字。1950年，美国的社会福利开支为10亿美元，而到1982年增加到1562亿美元，60年代和70年代年平均增长率高达8.1%，远远高于同期GDP的增长速度。

解决财政赤字的直接办法就是增发纸币，美国货币发行量大幅增加。整个70年代，十五个西方国家货币发行量增加了1倍多。卡特总统离任时，美国CPI增长率是13%，失业率将近8%，利息率超过20％，联邦预算赤字为600亿美元，国债接近10, 000亿美元。

第二，石油危机造成生产成本提高、经济停滞。70年代是个多事之秋，石油危机的发生导致美国企业能源成本大幅度提高，石油危机期间，国际油价从不足2美元暴涨至超过30美元，涨幅高达15倍之多。货币过度发行和成本推动型通涨同时出现，加上美国高额税收抑制了投资和生产发展，经济陷于停滞，失业率居高不下。

第三，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元急剧贬值。1971年，尼克松总统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国际货币体系进入美元本位时代。整个70年代，美元贬值幅度超过10％，美元贬值加剧了全球通涨的趋势。美元本位制的要害在于，美国通过经常项目赤字向其贸易伙伴注入美元负债，美国的贸易伙伴则以信用方式将其产品销售到美国。一旦美国由于持续的财政赤字而使得信用受到质疑，美元就会出现大幅度贬值趋势，经济繁荣的景象就会演变为经济衰退和萧条。

里根经济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1981年，里根总统上台后提出了“振兴经济计划”，主要采用供应学派和货币主义的经济学理论一手抓“滞”，一手抓“胀”。首先，里根总统采用了供应学派的理论，即供给（生产）能够刺激需求，促进经济增长的最好办法就是增加供应。供应学派的代表人物拉弗认为，如果降低税率，达到最优税率点，就可以刺激储蓄和投资，促进生产，增加政府收入。里根上台后进行三次大规模减税，按照《经济复兴税法》，1981 年至1983 年将所得税减少了23%。1984年政府宣布对现行税制进行简化和改革的计划。 1985年的改革把现行的14个税收档次减少为3个档次，私人纳税率将平均降低85%，公司的纳税率平均降低3.7%。

减税的同时，里根对社会福利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削减不必要的社会福利开支和社会保障项目，减少对州政府的医疗补贴。但同时他加大了国防开支，推行所谓“星球大战”计划。1983年美国国防开支占总开支的比例已经超过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推行国有企业私有化，扶植新型工业和中小企业。1982 年，联邦储备银行给中小企业提供的科研贷款达50多亿美元。

其次，里根总统赞成货币主义关于通货膨胀形成的判断：通货膨胀是个货币现象，是货币发行增长过快的结果，要遏制通货膨胀必须控制货币发行。里根认为，“一项实现货币供应量稳定和适度增长的计划要取得成功，就会使通货膨胀和利率下降，恢复我国金融机构和市场的活力”。而当时的美联储主席正好是具有“通涨斗士”之称的沃克尔，美联储实行了严厉的货币政策。1981到1982年美联储严格控制货币供应量的增长，实际增长为2.1%，比预期目标下降了1.5%。同时，提高银行贴现率，提高商业银行平均优惠利率，1981年最高曾达到18.875%。改变了坚持数年的美元高汇价、高利率政策，实行降低美元汇率以带动利率下降的政策。

里根总统接受了弗里德曼关于减少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实行自由放任和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反对福利主义的思想。里根执政期间，政府对社会活动的干预大为减少，一些重要的环境保护、技术安全、保健、保护消费者权益等方面的标准和规定大为放松。

里根总统解决滞胀的政策可以总结为：用供应学派的理论解决了经济停滞的问题，用货币主义的理论解决了通货膨胀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不可分割。里根经济学并没有完全抛弃凯恩斯主义，减税和实行赤字经济的政策措施也包含着凯恩斯主义学说的智慧。

里根经济学实际上与撒切尔夫人所实行的经济政策如出一辙。1979年撒切尔夫人当选英国首相，针对当时的经济的滞胀状态，撒切尔夫人实行了四个方面的经济政策：一是紧缩货币，抑制货币发行和流通。二是压缩公共开支，控制社会保障制度规模，逐步改革实施福利国家制度的弊端。政府削减了社会福利在公共开支中的比重，1986—1987年度比1979—1980年度下降了10个百分点。三是减税，刺激生产。四是推行国有企业私有化，并打击工会力量。

整个20世纪80年代是供应学派和货币主义理论的天下，凯恩斯主义理论遭遇了空前的危机和尴尬。而主要西方国家解决滞胀问题的政策说明，必须从刺激生产和控制货币发行两个方面入手解决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并存的问题。

通涨还是滞胀？

善忘是人类的天性。每当世界经济徘徊于十字路口时，我们总会找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我们遇到了新情况、前所未有的挑战，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巨大的风险，前人没有给我们留下可资借鉴的经验。殊不知，阳光底下无憾事。如果你觉得遇到了新挑战，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去翻检历史而已。也许就像保罗.克鲁格曼说的那样，“经济学中的关键难题永远不会得到解决，它只会慢慢的消失”。

今天，世界经济同样处于一个十分紧要的十字路口。美国巨额的财政赤字、美元急剧贬值，全球货币超发，大宗商品价格暴涨，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甚至衰退的风险已经出现。仅仅是通货膨胀，还是经济停滞与通货膨胀并存？这恐怕还需要时间来检验。但我们不能让时间在等待中悄悄溜走，应对全球性通货膨胀已经刻不容缓。因为通货膨胀的加剧将会带来经济的更大衰退乃至萧条和停滞。正如IMF常务副董事John Lipsky近日指出的那样，即便是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的情况下，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对能源和商品的需求也将强劲增长，各国政府应当采取果断措施解决大宗商品供应瓶颈和长期供应问题以应对通涨风险。

对于宏观经济的管理者来说，现实的政策实践不能拘泥于某一家一派的学说和思想，必须从实际出发，审时度势，果断做出选择。对于政治家来说，宏观经济决策则要排除各种利益集团的干扰并让民众充分认识到政府遏制通货膨胀的决心。

也许用不了多久，里根经济学就要重新成为各国政府的选择了。

发表于《中国外汇》2008年6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