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欧洲重大冲突的开始,冲突的两大焦点是财政紧缩和欧洲一体化。
先看财政紧缩问题。赤字是一定要削减的。欧元国家的外部失衡十分严重,经常性账目赤字的降幅比非欧元国家要小得多。但是财政紧缩也存在负面影响。若非贸易伙伴对出口产品有足够的需求,去杠杆化很难在私人和公共部门同时实现。经济萧条和物价紧缩会导致税收减少,国债流动性削弱,恢复可持续性的希望更加渺茫。欧盟未能有策略地实现财政紧缩和再平衡,犯了三项错误。
首先,去年10月,为了稳定市场信心,各国取消了周期性调整的赤字目标,转而采取赤字总量目标。如果一国几乎无法进入资本市场,则此举无可厚非,但对于荷兰这种外债与赤字相对较少的国家来说,这项措施极不合理。各国应当重新回归2009年时做出的承诺,即计划采取财政巩固措施,并在震荡中坚持执行。
其次,欧洲央行将欧元区总体通货膨胀目标定为2%,这意味着如果南欧国家工资降低、物价上涨,北欧国家的工资和物价就会上涨,因此无法解决内部再平衡问题。欧洲央行应排除万难,使平均通胀率达到预定目标。只要物价稳定在欧元区的平均水平,北欧国家,尤其是德国国内就不会遭遇更大的通货膨胀。这将有助于合理拟定再平衡战略。
最后,欧洲各国之间只有财政协定,尚未达成经济增长协定。要达成后一项协定,应该讨论如何使用欧盟预算,而非如何分配预算;各国如何改革以促进经济增长;如何促进外围国家贸易领域的投资。深思熟虑的协定有助于纾解困局。“二战”之后的“马歇尔计划”之所以成功,原因不仅在于其资金规模庞大,更在于帮助欧洲打破了零和博弈,消除了自我实现的悲观情绪。
再看欧洲一体化问题。欧元区的缺陷在于依赖单一的货币政策和财政纪律,过于“精简”。最近的改革汲取了希腊危机的教训,对政策结构有所补充。但是要想重塑信心,确保金融稳定,还需采取更多措施。
欧洲金融危机的主要特征在于银行和主权国家的双重压力相互作用。银行一出问题就会波及主权国家。公众担心主权国家的偿付能力,反过来又会影响银行界。上述情况屡有发生。
欧洲央行提供了大规模流动性,暂时缓解金融稳定面临的潜在威胁,但威胁并未根除。如要彻底解决,就要进一步深化欧洲一体化进程。要么共同发行国债,充当银行投资组合中的安全资产;要么组成“银行同盟”,构建共同机制以提供存款保险,实施监管,解决危机;要么两者兼顾。无论如何选择,欧元区各成员国都要在很大程度上共担风险,各国财政也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一体化。问题在于各成员国对此是否有足够的信任,有足够的政治认同感,可以展开相关讨论。
在法国、荷兰等国家,相当一部分公众认为欧洲一体化对其生活方式造成了威胁。告诉这些人欧元区还要进一步建构,甚至还要付出更高的代价,无疑会令政界人士难上加难。未来几个月,欧洲的领袖们只有两种选择,或是动用足够的政治资本去深化改革,说服愤怒的公众,为改革创造条件;或是随波逐流,自求多福。
作者: 布勒哲尔研究中心主任 让·皮萨尼-费里(Jean Pisani-Ferry) 来源: 财新《新世纪》 2012年05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