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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的未来》简本 约翰·罗默John E.Roemer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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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23: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二章 投资计划专论

 

许多观察家认为,正如苏联型经济过去所作的那样,计划必然总是意味着在很大程度上是资源的行政配置。我们从法国、日本通商产业省、斯堪的纳维亚诸国公司税收政策以及许多其他国家指导性计划的实例知道,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在第十一章中,我举了另一个计划实例,这种计划是通过政府组织的保险而不是通过政府直接配置投资物品实现的。在本章中,我要谈谈我同我的合作者伊格内乔.奥图诺和乔昆.西尔维斯特一起进行的研究。在我们的研究中,我们提出的问题是:在运用市场的社会主义经济中,投资计划的范围是什么?用以实现这种投资计划范围的各种措施的相对优点又是什么?然后我将用实例分析的方法,简要地评论台湾最近的投资计划发展史。

让我通过概述一个原型经济环境的模式来确立讨论的框架。描述这样的环境时,我不预先假设任何经济机制(无论是资本主义的或是社会主义的),丽只是陈述生产与投资的时间的和物质的性质。设想一个其存在分两个阶段的社会。在每一个阶段里,全体公民都工作和消费。有一个部门生产这种社会经济中的单一投资品(比如钢铁),有Ⅳ数量的部门生产不同的消费品。每~部门都有一定数量的企业。或许同一部门的不同企业具有不同的技术。在每一个阶段,都是由公民向企业提供劳动力,消费消费品:在任何经济机制下,每个公民以他所受的不管是什么收入(预算)约束为条件,都试图在两个阶段里选择使他个人效用最大化的商品和时间消费量。

在第一阶段,所有企业都必须用它们掌握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资本存量进行生产,但是它们可以在第一阶段安排投资商品的序列,使资本存最最直接地由第一阶段的消费商品生产和投资产品生产之间的社会劳动分工决定。在仅仅生产消费品时,投入和生产的投资产品越多,该经济在第二阶段的生产能力就越大。因此,投资更多的决定就是为了将来的消费而牺牲当前消费的决定。

现在把一种资本主义经济机制运用到这种环境中。在这种资本主义经济机制中,企业是私有的,存在某种特殊的企业所有制的分布,由市场配置资源。每一公民都有权占有每一企业利润的一定的份额,这种份额也许为零。(如果这种经济像实际资本主义经济那样的话,那么就有一大批人几乎不占有公司股份,在美国,最富的lO%的家庭占有所有公司股份的83%。)我们来研究在市场均衡状态下的这种资本主义经济,这种市场均衡也称为瓦尔拉均衡,得名于19世纪的经济学家莱昂.瓦尔拉。

这种经济的瓦尔拉均衡可简述如下。首先,考虑市场与价格。在每一阶段的每一种消费品都有一个价格,第一阶段的投资产品有一个价格(价格迄今总是为2Nq-1),每一阶段的每一种劳动也有一个价格。比方说在这种经济中有K种劳动或K种劳动性质,或者说K种技能类型。此外,有一种公民储蓄与借贷以及企业借贷的利率。这样,这种经济就存在着2N+2+2K种价格。我将假设:所有公民与企业都知道今天的价格,并都能要么知道要么正确地预测第二阶段的价格。实际上,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假设:不过,我们已经提出了一些简化的假设,以便使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好理解。人们希望,使这种模式复杂化不会太大地干扰这种结果的一般性质。

面对任何这些2N22K种价格的组合,经济行为者——企业和公民——的行为如下:

(1)在两个阶段中,每一消费品生产企业都需要一定量的各种劳动和投资产品,并提供一定量的它的产品,以便按既定价格使在两个阶段的(兑现的)总利润最大化。我们假设每一企业相对于其市场而言是比较小的,因此它不需考虑其生产对产品价格的影响:它是作为一个捕获价格的竞争者来运作的。

(2)投资产品生产企业选择提供的投资产品的量和需求的每种劳动的量,以便按既定价格使其利润(在第一阶段)最大化。

(3)每一个公民都有一个终生的预算,在这个预算中包括他在两个阶段提供给企业的劳动所得的工资收入,加上他从占有企业股份得到的利润收入。在这一终生预算既定的情况下,他确定第一阶段储蓄或借贷的数量,确定两个阶段需求的每一种消费品的数量,以便在其终生预算约束条件下使他的效用最大化。第一阶段的储蓄在第二阶段可以得到连本带息。

 (4)经济活动的时间规定如下。在每一阶段结束时,企业向股东支付利润,并发给工人工资。在一个阶段结束时,各企业把它在这个阶段生产的产品卖掉。因此,企业没有收入积存下来,因而必须以借贷来支付投资产品,投资产品在第一阶段结束时买进,但在第二阶段之前不算为生产成本。

以上就是这种经济中面对2N22K种价格的任何组合或向量的每一经济行为者的行为。一个价格向量就是一种瓦尔拉价格均衡,如果:

(5)对每一种商品和每一种劳动的总需求等于每一种商品和每一种劳动的总供给,并且储蓄的总供给等于投资需求。也就是说,按照这种价格,所有市场都是出清的。

在公民的偏好性质或效用性质以及企业的技术性质的适当条件下,如果企业的所有制结构和公民的劳动禀赋是既定的,那么,瓦尔拉价格均衡将会存在。如果我们确认,资本主义经济的正常状态是处于这样。一种均衡,我们就能够从瓦尔拉均衡的资源配置诸方面推导出一种资本主义经济的资源配置的诸方面。

特别是,在瓦尔拉均衡中有某种特定的部门投资模式。企业的总投资将等于消费者的总储蓄。已知一个消费者的消费商品价格、利率和他的预算(由于企业的股份是他的预算的组成部分,我们假定,他能正确地预知他有利益在其中的各企业的利润),这个消费者决定储蓄多少仅仅是试图使其终生利益最大化。各企业决定其投资仅仅着眼于当前的利润价值最大化,而不是着眼于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注意,由于两个原因,这种经济的收入分配是不平等的。这两个原因是:在均衡工资条件下,一些公民具有的劳动质量比别人具有的劳动质量更有价值,以及利润可能以极不平等的方式进行分配。同样要注意的是,这种经济中没有税收——为了简化分析,我做了以下不现实的假设:没有需要税收的任何种类的转移支付或公共产品。我们研究的是一种简单的经济原型,在这种原型经济中,每个人都是强壮的,或者换句话说都能依其收入而生存,并且所有的最终产品都是私人产品。

我现在要概述一下,在这种同样的经济环境中,市场社会主义机制怎样配置资源,同时也谈谈利润的不公平分配和瓦尔拉均衡也许是不理想的投资模式。鉴于第十一章讨论的原因,这种投资模式也许是不理想的。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事实上,这些原因中没有一个适用于刚刚讨论的模式:没有公共产品,没有外在因素,而期货市场是存在的。然而,我们在这一章关心的是研究政府干预能在多大的程度上改变经济中的投资向量。为达此目的,我们决定研究一种尽可能简单的模式——特别是那种没有公共产品、没有外在因素等要素的模式。

在这种模式中,有一个选举政党的民主过程。这一政党被授权实施其经济纲领的权力。这一纲领包括两个要点:建议的在公民中对所有(公共)企业的税后利润进行的分配和建议的该经济的投资水平和方式。因此,在这种社会主义经济中,公民得到的企业利润份额大致是平等的。确保这种取向的一种机制在第八章中已描述过,虽然现在讲的这一模式由于没有股票市场而被简化了:因此,我们仅仅假设企业是以政治决定的方式把公司税后利润净值分配给公民的。每个企业都有一。位经理,他的职责是在面对市场价格的情况下使其所在企业的利润最大化。每一公民的收入包括他在两个阶段向企业出卖劳动力的工资收入以及社会分红(即税后公共企业总利润中属于他的份额)。在我现在描述的这一特别的机制——市场社会主义的一种可能变体——中,政府只对企业利润征税。

政府将用于影响投资方式的工具是对市场利率的贴息和加息。中央银行被授权贷款给企业,对各消费品生产部门实行一种特殊的利率贴息或加息。特殊部门的企业能以中央银行对其实行雕特殊贴息借贷;公民则以市场利率储蓄或借贷。我现在说明一下这种经济的兰格均衡(Lange Equlibrium),之所以这样取名,是因为奥斯卡.兰格首先提出,社会主义的政府应该运用利率来调节投资。兰格均衡是各阶段所有商品的价格集合(2N+1种价格),各阶段的工资集合(2K),一种利率,对利率贴息的集合(N)以及公司利润税率的集合(也是N),当达到兰格均衡时,有下列情况发生:

(1)每一消费品生产企业需要一定量的各种质量的劳动力及一定量的投资产品;另一方面,各企业在两个阶段都提供使两个阶段的利润现值最大化的一定数量的产品。特别要注意的是,由于投资是靠贷款提供资金的,所以那些用更高的利率折扣贷款来进行投资的企业相对地将获得更高的利润。

(2)每一投资产品生产企业需求的劳动力和供给的产品的数量使其利润最大化。

(3)每一公民把他的劳动收入和社会分红(他得到的税后公司利润的份额)之和作为他的预算。他在预算约束的条件下,选择使其效用最大化的两个阶段的消费类型及其储蓄或借贷的数量。

(4)中央银行在第二阶段按市场利率向公民支付利息,并按各种贴息率向各企业收集利息。即使像在均衡中那样储蓄同投资相等,由于利率的不同,中央银行的收入支出也不会平衡。从公司利润中取得的税收必须恰好补上中央银行的赤字。

(5)每种商品和每种劳动力的总供给与每种商品和每种劳动力的总需求相等,公民储蓄的总供给与企业对投资产品的需求的总价值相等。

我们可以证明,这种经济中存在着许多兰格均衡。假设政府想在这种经济中实施一种特殊部门的投资类型。如果投资水平向量位于某一明确界定的集合中,那么政府就可以宣布利率的贴息和公司税率,以便达到一种兰格均衡。在这种均衡中,各部门的投资水平正是由这个向量确定的水平。正如人们假设市场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发现了瓦尔拉均衡一样,我们也假设在政府宣布利率和税率之后,市场将在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中发现这种兰格均衡。这一假设和那一假设同样可靠。

让我从质上来描述政府如何设定利率贴息以影响企业需要的投资水平。假设政府想由所有企业都比它们在自由放任的瓦尔拉均衡中投资得多:它已经断定,瓦尔拉均衡中的投资水平不是社会最优的。政府想使公民储蓄更多、使企业投资更多。政府公布企业贷款的利率贴息。这将增加企业的投资需求。各企业需求的投资的量是不同的,企业需求的投资是由各部门的贴息的多少而定。但这时投资需求会超过公民储蓄,因此市场利率将会上升。在均衡时(如果这种均衡存在的话),储蓄等于投资,因此中央银行就会出现赤字,因为它得按市场利率(从公民处)借款而以低利率贷款给企业。赤字由公司税收弥补。这只是对所发生事情的一个非常近似说明,因为,当市场利率从它在瓦尔拉均衡中的数值发生变化时,一般来说,所有其他价格也会变化,以便使市场平衡。这就是为什么一种数学变数是必要的;它既证明了这样的兰格均衡实际上是存在的,又使人明白兰格模式是什么样子。

从经济计划理论的观点来看,令人感兴趣的是我称为的兰格机制——即运用利率贴息和加息来引导投资——对于影响投资实质上是一种与其他方法(包括那些由中央计划机构对经济进行更深层次干预的方法)一样强而有力的方法。现在考虑两种其他方法。第一种方法我们可称之为指令市场机制,在这种机制中,中央我们可以证明,这种经济中存在着许多兰格均衡。假设政府想在这种经济中实施一种特殊部门的投资类型。如果投资水平向量位于某一明确界定的集合中,那么政府就可以宣布利率的贴息和公司税率,以便达到一种兰格均衡。在这种均衡中,各部门的投资水平正是由这个向量确定的水平。正如人们假设市场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发现了瓦尔拉均衡一样,我们也假设在政府宣布利率和税率之后,市场将在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中发现这种兰格均衡。这一假设和那一假设同样可靠。

让我从质上来描述政府如何设定利率贴息以影响企业需要的投资水平。假设政府想由所有企业都比它们在自由放任的瓦尔拉均衡中投资得多:它已经断定,瓦尔拉均衡中的投资水平不是社会最优的。政府想使公民储蓄更多、使企业投资更多。政府公布企业贷款的利率贴息。这将增加企业的投资需求。各企业需求的投资的量是不同的,企业需求的投资是由各部门的贴息的多少而定。但这时投资需求会超过公民储蓄,因此市场利率将会上升。在均衡时(如果这种均衡存在的话),储蓄等于投资,因此中央银行就会出现赤字,因为它得按市场利率(从公民处)借款而以低利率贷款给企业。赤字由公司税收弥补。这只是对所发生事情的一个非常近似说明,因为,当市场利率从它在瓦尔拉均衡中的数值发生变化时,一般来说,所有其他价格也会变化,以便使市场平衡。这就是为什么一种数学变数是必要的;它既证明了这样的兰格均衡实际上是存在的,又使人明白兰格模式是什么样子。

从经济计划理论的观点来看,令人感兴趣的是我称为的兰格机制——即运用利率贴息和加息来引导投资——对于影响投资实质上是一种与其他方法(包括那些由中央计划机构对经济进行更深层次干预的方法)一样强而有力的方法。现在考虑两种其他方法。第一种方法我们可称之为指令市场机制,在这种机制中,中央命令各企业购买一定数量的投资产品。在这种命令发出之后,不再有进一步的干预;各种市场达到这样的均衡:所有的指令都实现了,所有其他市场都出清。在这种模式中,所有企业都在投资约束下使其利润最大化,尽管某些企业在均衡条件下的利润为负值。(它们不被允许破产,因为这会带来其投资量为零的现象,比指令它们投资的量少了。)这些损失将由中央给予补贴,补贴的钱从公司利润总额的税收中提取。

第二种机制我们称为直接投资机制。在这种情况下,中央不发布指令,而是在公开市场上购买投资产品并按规定的量交给各企业。如果企业愿意,它们可以自由地购进更多的投资产品,但是它们不能将政府给予的投资产品卖给其他企业。这样,一种市场均衡又一次达到了。

必须指出,所有这三种计划机制都极大地利用了市场:价格自由变化,并在供给等于需求时稳定下来。看来似乎政府运用指令/市场机制或直接投资机制比运用兰格机制能实现更大的控制,因为在前两种机制下政府似乎能更深入地或更直接地干预经济过程。但是我们已经证明情况并非如此。兰格机制比直接投资机制能实现更多的投资向量,并且实现与指令/市场机制恰好同样多的投资向量集合,同时保持了对所有公民的非消极的社会分红。

此外,兰格机制由于信息要求简单而优于另外两种机制。因为,为了在指令/市场机制下给企业正确的指令,或者为了在直接投资机制下给企业正确的投资拨款,中央必须知道各个企业的技术状况。但是运用兰格机制,中央只需监控产业总投资顺序并相应地调节利率贴息或加息,这非常像美国联邦储备银行调节它给各银行的贷款利率。运用利率来指导经济,对中央的知识要求较少。因此,我们视这一一结果为实施市场社会主义投资计划可能性的重要途径,即用“非直接的”计划取代高度集中的行政管理体系。

在兰格均衡中,公民的收入比在资本主义的瓦尔拉均衡中的收入更加平等,这是因为企业的利润被更平等地分配。然而,总收入是不平等的:差别是由于仍然存在劳动的不同价值造成的,因为工资由市场决定。如果有人要更多地改变收入分配,就必须安排更多的税收和转移支付。让我们注意兰格均衡中其他的一些性质。国家对企业产品的零售出路不规定数量,不安排运输,也不安排任何投资项目。所有指令、需求和发展都分散到企业这个层次上。企业从市场获得其所有投入品和在市场处理其所有产品。企业面对市场价格与利率追求利润最大化,没有任何企业从政府获得补贴。除了利率贴息外,中央不规定任何价格。在苏联,中央规定了数千种,或许是数十万种价格——更不用说还要规定包括各大企业计划产品的数量了。

那么,效率怎么样呢?可以证明,兰格均衡具有如下最优:在社会尽其能力投资的条件下,不存在从技术上讲是可行的能给每一公民带来更高效用的资源配置。或许值得强调的是,由于公有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这种效率能够达到。如果企业由决定使每个工人收入最大化,而不是使利润最大化的工人控制,那么,利率机制就不会导致这种兰格均衡特征的效率①。

对任何投资计划模式的基本挑战在于:某种政治过程必须用来选择投资目标,而这就打开了寻租活动的潘多拉盒子,即出现一些目的在于影响这种政治过程结果的利益集团对资源的浪费使用。讨论这种挑战超出了本书的范围。我在本章和前一章不过分的目标是想说明,在市场条件下,投资计划既是有益的又是可能的。但这种计划的潜在的社会消耗还没有研究。另一种挑战是我在第四章列举的哈耶克对计划的第三个批评,即计划会导致极权主义。市场经济计划的历史证明这一预测是错误的。

台湾常常被认为是自由市场经济发展有效性的一个典型。但是,正如罗伯特.韦德有力地论证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比这种观点离真理更远了。台湾成功的经历是当局对投资过程高度干预的经历,这种干预由财政部和经济事务部作出具体的安排。

台湾的银行实际上都是公有的。1980年,四家私有银行只占有总储蓄的5%。此外,私有企业受到高度调控:80年代,全部私有资本形式的大约80%是由银行给予资金支持的(和由股票给予的资金支持相对)50年代以来,当局各有关部一直每年对公有银行发布6个到12个产业的投资目标清单。在70年代,银行自己开始参与编制这样的清单。尼古拉斯.垦格写道:

银行在达到同这些清单高度一致时感到骄傲。由于高达75%的贷款流入到定为目标的产业部门,这些清单似乎是指导银行提供资金支持目标产业部门有效手段。此外,由于高过80%的银行贷出是投向私有部门的,这些清单显然有助于指导私有企业朝着发展计划定下的目标前进。

有好几种使投资目标得以实施的机制,其中最重要的是由政府予以补贴的低息贷款(兰格机制)。除了常规性银行贷款外还设立了其他一些特殊基金,以实现信贷配置目标。规定的利率比通行的银行利率要低好几个百分点,而且借贷期长甚至可以缓期还贷④。另一种基金对购买台湾制造的机器的企业发放特许贷款。

1982年,设立了一种战略产业基金(或战略产业与重点产业优先贷款计划),其目的是鼓励购买台湾生产的机器,或购买任何由"战略"产业生产的新机器,以及鼓励在一个企业一个企业解决的基础上的自动化。第二次石油危机之后设立的这种基金的总目标是鼓励产业生产较少的能源密集的制造业产品。这种贷款不仅利率优惠,而且还贷期长达8年,并允许缓期两年还贷。从台湾标准来说,这是非常慷慨的条件。

但是1965年设立的另一种基金(""美经济和社会发展基金)却是为了另一些目标:促进对污染的控制,计划生育,工厂花园式发展以及产业技术研究机构。这笔基金的约13支出是直接发放,其余的'以特许利率贷出。这项发展基金的意图是补贴"经济计划指明的技术密集型企业和重要企业"的项目。大约70%的这类基金流入私有部门,其余的流入公有部门。这些基金的大多数采取贷款形式,利率视情况而定。但有一些也用于购买政府在企业中的股票。

韦德的结论是:就优惠提供资金对改变投资配置重要到何等程度作一精确估计是困难的——他写道,这在台湾没有在韩国重要。他指出,在1962年至1974年期间,“中央”银行给予各公有银行的“特别”再贴息贷款占它给银行部门贷款总数的大约一半。

这样,这种贷款当然能以低于市场利率的利率贷给企业。对于我的目的来说,台湾的例子表明,公有银行体系作为影响那些资源主要由市场配置的发展中国家的投资政策的渠道,其可行性是明显的。

所用的方法主要是我描述过的兰格模式的方法:通过优惠的利率和长长的还贷期对投资以补贴。而且,在给企业发放贷款时,也使用了直接投资模式。在台湾所用的第三种方法——我在这一章没有讨论——是政府在私有企业购买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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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26: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三章 社会主义与民主

 

当今西方的社会主义者几乎都是民主主义者;一些像塞缪尔,.鲍尔斯(SBowles)和赫伯特.金提斯(HGintis)这样的民主主义者之所对社会主义感兴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社会主义有助于实现民主。我在第一章里曾谈到,社会主义者所需要的东西之一是政治影响的机会平等,我在这里也因袭传统地假定民主是实现政治平等的前提,虽然这个假定决不是明显正确无误的。在何种方式的民主能帮助实现想要达到的平等这个问题上还存在着重大分歧,这样说可能更为准确。

坚持民主对于社会主义的未来有着重要意义,也会引起我们用来描述社会主义的语言上的变化。在民主制度下,代表社会主义的一个或数个政党将会和其他政党(其中也会包括几个“资产阶级”政党)竞争权力。有时也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即使资产阶级政党偶尔获得胜利,一个政权也可以在多年里被称为是社会主义的。我们可以说,尽管反对党偶尔获胜,斯堪的纳维亚诸国仍然是社会一民主主义国家。

但桑地诺主义者的情况可能属于另一种类型。那里是一个社会主义政党上台执政。由于种种原因——政党本身的错误以及美国的帝国主义政策——几年以后这个政党在选举中失败并被资产阶级政党或联盟取代,这就使原有的一些成就付诸东流。然后,或许是过了几年之后社会主义者又在选举中获胜。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把我们的用语从“社会主义国家”变为“执政的社会主义政党”。如果桑地诺主义者当初视他们自己为执政的社会主义政党而不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者,他们可能就不会犯所犯的一些错误。

不过,一个市场社会主义政权完全可以从它的宪法中体现出来。宪法会限制生产资料中私人积累财富所能容许的程度,并且或许会明确受宪法保护的其他财产种类。压倒多数的人要求取消这些规定的一个正当理由是,如果财产关系被认为是可以轻易改变的话,财产关系就不会产生长远计划,特别是不会产生投资;另一个正当理由是,财产关系的任何变化会使社会蒙受巨大损失。

要达到社会主义者所切望的机会平等的一个关键性改革是大规模改善穷人和低收入工人阶级子女的教育,我认为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穷人和工人阶级子女与有钱人子女之间的机会差异只有通过教育才能得到根除。只有当由于教育技能的不平等分布有所好转时,工资差别才能显著缩小。要想在把所需资源投入到这样的教育上达成共识,需要每个大的多民族国家的公民观的重大变化。国家的主体民族必须克服他们的种族主义,但不仅如此,他们还必须被说服接受约翰.邓恩的这样的观点:“一个人不能独占一个海岛。”这样看来,如果必须等候全体公民共同感情的形成才会有社会主义,那么,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在民主制度下实现彻底的社会主义。

但是我认为,在没有公民共同感情的前提下,市场社会主义可以更快地纠正资本主义的一些弊端,因为在我引述的关于财产再分配的各种建议下,人们的经济利益将会发生变化。我已概述了民主社会里各种公害的水平是如何成为不同阶级为它们各自的利益而斗争的政治斗争产物的。如果利益变化了,那么总的来说,公害的均衡水平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让我把1991年的海湾战争作为一个例子来说明问题。可以这样说,打那场战争是为了保持低廉油价,而要想使油价保持低廉的主要利益集团则是把油作为投入的企业。当然,所有消费者都希望油价低廉:问题是,谁愿意在19911月去打仗,以保持油价低廉,以及谁甘心再抵制一年?迟至19901215日,即在以美国为首对伊拉克实施空袭前一个月,在美国所做的调查表明,绝大多数人反对打仗。这一点证明,他们宁愿选择可能稍高的油价和稍高的失业率,而不愿去打一场战争。但布什总统决定开战,他这样做很有可能得到了一些“重要人物”——那些从企业利润中获得巨额财富的人以及那些可能会因油价上涨而使其利润下降的人——的支持,正是他们使得打仗的选择占了上风。一种更为讥诮的观点认为,这场战争没有重要的经济目的,只是布什总统在厚着脸皮同萨达姆.侯赛因进行了过分的调情之后挽回自己面子的一种手段。即便如此.我提出的观点仍然适用于真正的帝国主义战争。

现在假设:在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下,没有一个人的所得超过总利润的人均分成。油价的上涨当然会损害利润和工资,但是,可以讨论的是,不会有什么“重要人物”阶层在使石油保持低价水平上有如此大的兴趣。几乎每一个人都可能宁愿承受更高油价的可能性,以避免必须打一场战争。

如果资本主义的弊端中有许多是这样一类的公害一增加利润的公害——那么,即使个人的偏好顺序(对于非经济学人员来说就是价值观)不变,利润收入分配上的变化也会改变民主过程产生的公害水平。我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就属于这一类公害。马克思主义的一个经典论点坚持认为,工人阶级间的不和(例如由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造成的不和)在资方反对劳方的斗争中加强了资方的力量。事实就是这样。在这一方面,资本主义可能蕴涵着产生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机制,例如通过资本主义传媒对待少数民族和妇女的方式。第七章关于公害的讨论暗示,假如利润在全体公民中平均分配,资本家煽动的工人阶级的不和就会减少。我并没有忽略人类本身就具有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思想这样一个事实,因此,不能期望这种思想一夜之间就发生改变。但是财产关系的变化将会使一个维护歧视的强有力的阶级利益得以消除。

左翼对资产阶级民主的一个基本批评是,只要资本控制在一个很小的富有阶级的手里,政治就必然要符合该阶级的需要。如果公共银行领导人由人民选举以及法律条款限制企业自由出口资本,统治社会的"资本结构权力"就会从总体上被打破。那些资本控制者将不能靠威胁把生产资料(以及与此相关的工作)转移到海外而把社会当作人质。在布洛克1992年的建议中,他是通过下列方式达到这种结果的:他要求监察各银行的董事会必须代表不同类型的选民,其中也包括不是股民的公民。

一旦一个重新分配利润的机制,或者把企业改造成工人管理的机制建立起来,那么共同感情最终将会形成,富有者也会情愿牺牲一些收入来资助这种教育制度,以便向那些现今被排除在这种教育制度之外的人提供机会,如果能够这样认为的话,那将是令人欣慰的。我没有看到这种主张的证据。虽然欧洲社会民主主义有重要的人人平等的主张,这种程度上的共同感情在那里还没有发展起来。个人主义的意识形态似乎还很强大,这反映在保守党派的复苏上。尽管南斯拉夫、东欧各国和苏联存在着并非一般程度上的人人平等准则,我们还没有看到从共产主义的灰烬里飞出一只强大的社会主义凤凰。

这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从个人主义价值观向社会主义价值观的转变(就是许多人过去常常说的"社会主义新人"的形成)是否会由市场社会主义的各种制度促成,或者这样一种转变是否真的会发生。每一场社会主义革命(苏联、中国、古巴)都有它的黄金时代,即在一段时间里,全体公民中的一大部分人被激励起来,以建设社会主义的名义作出牺牲,或者以同别人合作的方式-一规范自己的行为。但这些黄金时代都为时甚短。还不大清楚的是,假如这些国家的经济如果获得持续成功,这些合作时期是不是可能会继续;也不清楚不论经济成就如何,黄金时代的精神是不是会延续下去,因为这种精神是由(例如)一一个伟大的更好的变革而不是由一个稳定的美好时代引起的。

因此我在人性的全面变化这个问题上仍然持不可知态度。我更喜欢把我的信心放在能给普通人带来好结果的制度设计上。在已经表明了某种不可知论后,我是不是仍然承认市场社会主义最终会增加对(例如)公共教育更多支出支持的可能性呢?也许!我将再次援引公害的论点。在某种程度上,工人阶级的教育是一种能增加利润的公益,在这种意义上,资本家赞助工人阶级教育的经费是合理的。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美国由公共资助的教育现在是低于这个程度的,而且资本家阶级中的重要部分的确支持增加的教育投资:如果美国工人像日本工人一样能阅读详细的操作手册,他们就可能更有生产成效,并能更容易地获得提高利润的技能。俄亥俄州立大学经济系桥本万太郎(MHashimoto)在《日本和美国就业基本训练:汽车制造商的经验》1992年工作论文中报告说,本田公司对工人的训练计划包括使他们学习工作操作手册。本田在美国建立起工厂之后,发现工人不能通过阅读工作操作手册进行学习。

但也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对于资本家来说,工人阶级教育的最佳程度比社会教育的最佳程度要低——这就是说,在教育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增加的公共教育可能对利润产生纯负面效应(当需要向工人阶级边际教育的增加提供资金的利润税额大于这种增加所能产生的利润的时候),虽然增加的公共教育作为一种公益可能通过对社会文化(在社会文化中,我包括从改进的电视节目到公共文明的一切东西)的作用继续产生重大的积极的边际效应。根据第七章的论点,这种额外的教育增值正是一个利润平均分配的社会更有可能通过它的政治过程来加以支持的。如果用第七章的语言来描述这种论点,我们就会说,一段时间之后,公共教育的缺乏是一种增加利润的公害。

至今为止,我在本书里还没有论述世界上最大的不公正,即国家间极大的不平等,为了便于描述,这种不平等被称为南一北不平等。在下一个50年里,很可能正是这种不平等将成为政治的焦点:在南方工业化的过程中,它将很可能要求从北方得到大量援助,以使它能实现工业化而不损害全球的共同利益。我毫不怀疑这种援助是由正义所要求的,因为一个人在哪儿出生,从道德上来说,具有一种任意性的个人特征,而机会平等要求对那些出生在低生活水准社会里的人作出补偿。问题在于市场社会主义社会比起资本主义社会来是不是更容易支持这种援助。

斯堪的纳维亚诸国的实践表明,答案可能是肯定的。在挪威和瑞典,对外援助占国民收入的份额比任何别的国家都高,而这似乎是由于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影响。从国民生产总值中对官方的发展援助提供最大份额的4个国家是挪威、瑞典、荷兰和丹麦。这4个国家中的每一个国家提供的发展援助至少占其国民生产总值的0.94%。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发展援助委员会的18个成员国中,美国提供的发展援助仅占其国民生产总值的0.15%,名次排在最后(1990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统计资料)

斯堪的纳维亚各社会民主政党以团结为理由,主张相对多的发展援助。有证据表明,工业化国家里有许多人主张撤回大公司在南非的股份:这个例子说明,人们为了居住在一个遥远国家的人民的自由而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小部分收入(以稍高的工资、利润和津贴的形式,这是由于在南非投资可能带来的)。因此,对北方的许多人来说,南方人民的低福利是一种(产生利润的)公害;在这种情况下,随着利润的再分配,对外援助很可能增加,这种看法并不荒唐。

记住我们在市场社会主义社会中可能观察到的(关于教育、对外援助和其他问题)政策变化的两个原因之间的区别是重要的:

(1)由于改变财产关系产生的但不改变个人的偏好顺序(或价值观)而出现的政治结果的那些变化。

(2)由于改变个人的偏好顺序而产生的那些变化。

我在本书第七章使用的公害论点假定价值观不变,虽然我认为当人们经历新的情况时,他们的价值观会发生变化。因此,比方说,如果公共教育投资增加了,一开始由于需要有更高技术的工人这样纯粹实际的理由,人们受到了较好教育的新的平衡可能会引起价值观的转变,并随之引起教育投资的进一步增加。然而我还是相信,价值观的变化是缓慢的,而且并不一定总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变化。阿尔伯特.赫希曼认为,价值观是在以公共为中心到以私人为中心之间循环着。由于这些原因,我不把社会主义未来的蓝图建立在无私个人的演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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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29: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四章 左翼对市场社会主义的批评

 

左翼对工人管理型的市场社会主义和经理经营型的市场社会主义都几次提出强有力的挑战。它们反对市场社会主义最基本的理由或许是:竞争是造成资本主义的几个基本缺点的原因;由于各种类型的市场社会主义同样依靠企业之间的竞争,资本主义的这些缺点因而也会被市场社会主义继承下来。

哪里有竞争,哪里就有输家,而哪里有输家,哪里就常常有自我尊严的丧失。如果自我尊严是罗尔斯称作的一种基本利益,而且可以辩论的是,是最重要的利益之一,那么,使世界依旧分成赢家和输家的市场社会主义会对向着人类自我实现的发展做出什么进步呢?但由此不一定得出这样的结论:一种其经济机制需要企业间竞争的社会也需要那种其结果是输家丧失自我尊严的人与人之问的竞争。然而,我认为可以提出这样一种论点:经济领域的竞争产生了作为社会中更为普遍现象的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但是,即使不提这样一种论点,也肯定是这样的情况:只要市场被用来配置劳动力,人们会在很大程度上以他们的收入来估价自己。(正如《纽约客》的漫画讥讽的那样:“金钱是人生的成绩单。”)

竞争的另一个结果是共同体意识的缺乏。正如柯亨所写的那样,市场“激励人们作出贡献不是建立在。一个人对其他人的责任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非人格的现金报酬基础上。”尽管如此,市场社会主义在增加收入平等的范围内,将增加共同体意识,这种共同体意识特别可由条件平等来培育。

在两种意义上存在着这样一一个更好的阶段:这一阶段可以使我们早日实现到达社会主义长期目标的任务,或者这一阶段本身能够比市场社会主义实现更多的平等。没有理由认为,在第一种意义上最优的社会设计在第二种意义上也是最优的。我不再对这个问题作进一步的考究。

左翼对市场社会主义的第二种批评来自与鲍尔斯和金提斯、柯亨和罗杰斯⑤联系在一起的观点。这种观点是,社会主义的主要价值在于它把民主扩大到经济生活中。然而,经理经营型的市场社会主义甚至不引入工业民主,因此这种社会主义充其量是对资本主义的微弱进步。

这些挑战提出的实质问题是,我概述的市场社会主义的建议是否代表对资本主义的充分进步,以致这种进步在第一章描述的平等主义的范围内可以被称作是"社会主义的"。我已经试图对短期建议和长期建议作出区别,我并且打算使市场社会主义成为一种短期建议:也就是说,我不把下面这种制度当作一种公正的制度加以辩护:在这种制度里,人们领到的工资同他们所具有的技能成比例;技能的分布具有不平等的机会,而且在未来几十年或者几个世纪中仍像以前的结构一样具有不平等的机会。突出的问题是,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长期目标之问存在着一个比某些类型的市场社会主义更好的阶段吗?我认为没有,这没有什么惊讶的,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

我不反对通过社会民主的方法对收入进行进一步的再分配——实际上,这意味着通过公共资金和与它密切相关的累进税体系提供更多的生活用品。我说过我怀疑北欧社会民主模式适用于全世界。我这里提一下另一个告诫。在一种市场经济中,我认为人们往往相信,在道德的意义上,他们挣到了通过在市场上出卖他们的才能所得到的东西。(一种与此密切相关的观点是,市场竞争使那些经济上不成功者丧失自我尊严。)这种观点被洛克亚种的自由主义哲学提升为高度的道德原则;这种哲学认为,人们有权保留他们用智慧和劳动创造的东西。遗憾的是,许多通过援引劳动价值理论来定义剥削的马克思主义者都含蓄地赞成一种与此相似的道德立场@。现代平等主义政治哲学虽然明显地同这种自由主义观点相左,但对那些在劳动市场上进行竞争的人来说,这种观点或许是在心理上被接受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用社会民主方法所能达到的收入重新分配程度就会因此受到政治限制:至少在一种民主政治中,如果一种经济机制给人们的报酬同他们认为他们应得的报酬不成比例,那么这种经济机制是不可能稳定的。毋庸置疑,斯堪的纳维亚渚国的社会民主目前部分地复归到较少平等主义的资本主义可能作为一个原因具有这种心理状态。

另一种重新分配收入的机制是房地产税,我是支持这种机制的运用的。从公正的观点来看,对房地产课以重税是非常有道理的。第一,在赚钱和存钱的差别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赚钱和存钱的不平等机会分布造成的意义上,保证机会平等的需要证明征收房地产税是正确的。第二,即使人们(在平等机会条件下)用正当手段挣得了他们的房地产,也不能得出结论说,他们有权通过把自己的房地产分给受惠的个人来加重下一代机会的差别。下一代机会平等的要求可能废弃这样一种权利。

资本主义国家的房地产税为什么如此低呢?房地产税之所以低,部分是因为富人的游说;还因为在市场经济中,人们认为他们是正当地挣得了他们通过市场交换所获得的东西,因此他们有权根据他们的选择处理他们的房地产。此外,还有不高尚的原因:许多可能从更高的房地产税中享受纯利益的人抱着一种他们自己将来可能发财的希望(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其概率是极低的),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高额房地产税对他们个人就是有害的了。在劳动市场很重要的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中,征收房地产税多半会使很多人感到苦恼。因此,从政治上讲,通过房地产税重新分配收入的作法,在市场社会主义条件下不比在资本主义条件更为可行。

我认为,市场社会主义只能取得有限程度的平等,主要是我对存在着不以具有竞争力的劳动市场有效地配置劳动力的怀疑造成的。的确,本书概述的市场社会主义建议的关键,是作为国民收入类别的工资同利润之问的根本不对称。考虑用效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工人的工资分配的同时,不过要求有一个重要例外:失业者和就业者之间工作的分配有一种任意的因索。这就是说,有些失业工人,他们可能和有工作的工人一样合格,但却找不到工作。几种现代失业理论将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在这里的主张是,在存在竞争性劳动市场的情况下,在技能分布和其他经济环境参数明确的情况下,就业工人的工资收入分配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考虑这种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利润的分配。即使我们使整个经济效率水平保持不变,也仍然像我在第一章中所坚持的那样,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利润分配自由。这种观点可以根据下述估计断言:资本主义社会的特征是利润的极端集中,然而这种集中却不是由于少数人具有和运用才能造成的;总人口中有才能的人的缺乏似乎就像他们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报酬暗示的那样。或者,这种观点也可以根据下述估计断言:才能虽然极端缺乏,但是才能的运用应该比它们在资本主义财产关系下的报酬有实质性的降低,甚至那些自私的(才能)占有者对其才能的运用也应该如此。

对于竞争和其有害影响仍然存在于我建议的市场社会主义模式中的非议,我的反应是实用主义的。我认为,苏联的经验已经向我们表明,甚至一种独裁主义的政治一经济制度也不能使社会稳定,民主制度更是如此,除非它能给予它的成员们同具有相似文化和教育成就的其他社会里可得到的类似质量的日用品。因此,社会主义的政治一经济制度必须能够以大约资本主义政治一经济制度能够保持的速度进行革新。这种关于民众要求的主张是一种经验主张,依据的是少数实例。但是,我们的的确确知道,苏联当局坚持认为,人们应该珍视共产主义条件下生活的安全,这种生活的安全超过了资本主义条件下多样性生活方式的安全。说实在的,苏联公民并不充分理解资本主义条件下生活不安全的程度。但是,由于同样的理由,人们可以预料,如果市场社会主义社会不能给予其公民差不多同资本主义提供的一样的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那么这种社会将是不稳定的。正如我坚持认为的那样,除了企业问的竞争外,我们还不知道能产生富于革新的经济的机制;因此,我们必须把我们的研究限制在基于这样的竞争的模式上。

那些相信资本主义的基本罪恶是它在人们身上引起的竞争精神的人可能会说,他们如果接受我的论点,那是得不偿失的。但是我却更相信,即使人们的共同体意识和自我尊严受到竞争的损害,市场社会主义的建议(如果制定出来)仍然标志着走向一种公正社会的进步。如果市场社会主义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么,财富和收入分配的改进及其带来的公害的减少,将极大地增加自我实现的机会和那些资本主义条件下处境本来会更糟的人们的福利。这种见解的证据来自北欧诸国。

最后,针对那些认为工人管理必然是下一步特点的人,我要为经理经营型的市场社会主义模式辩护。正如我在第六章注意到的那样,当代所有工人管理型的市场社会主义模式都承认,企业必须从非成员中筹措资金,即要么通过股票市场,要么通过银行贷款,而且这样做会在未知的程度上损害工人控制企业的自主权。因此,还不清楚,经理经营型的市场社会主义建议和工人管理型的市场社会主义建议的真正区别达到什么程度。我对经理经营型的市场社会主义建议的偏爱是建立在保守主义基础上的,即在改变一种制度的特征时,最好一次改变一个,如果可能的话。这里用一个生物的比喻是恰当的:具有一种变异的生物体比同时发生两种变异的生物体更有可能存活下去。在我看来,改变向企业提供资金的私人性质比改变企业的管理结构作为第一步更为重要。当然,我是在假定我们从一种其企业存在着等级管理结构的经济开始。如果我们从一种工人具有相当大的管理权力的经济开始,那种等级管理制度在第一阶段也是应该保留的。例如,原苏联许多企业的情况可能就是这样。

以上最后一点不应该被认为是在暗示,在财务改组成功完成之后,我明确无误地支持引进工人管理作为第二步,因为正如几位作者已经注意到的那样,工人管理可能使企业太反对冒险。例如,企业采取一定程度的冒险,可能是社会最优的,但却产生了下述可能性:每个工人都必须经常改变自己的工作,例如一生工作中改变34次工作,其原因是被解雇或企业破产。但个人很可能希望避免即使这种程度的冒险。

的确,在一种经济中,如果使所有的企业都采取工人管理的形式,其结果可能是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比在一种具有混合管理形式的经济中更糟,这是可能的。假设在没有外因刺激的情况下工人管理的企业比经理经营型企业更反对冒险,那么其结果是产生较少的革新。假设除了我的企业以外,其他所有企业都采取工人管理的形式,这可能对我的企业的工人们投票争取也实行工人管理的形式是最优的:因为如果我们作另一种选择,即传统的经理经营的形式,来自工人管理企业的竞争就会不足以刺激我们企业革新,因此,选择仍然处于传统管理体制之下的作法使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所有企业由工人管理时达到的均衡很可能不是最优的,其原因是低程度的革新。低程度的革新会产生如下结果:或许所有的人都宁愿牺牲他们在工人管理体制下的自治来换取较高的生活水平,而较高的生活水平却与(假设)具有足够数量的经理经营型企业的经济联系在一起。如果关于工人管理型企业过分反对冒险的主张是对的,最佳的安排似乎是一种既具有工人管理的企业,又具有足够数量的刺激理想的革新速度的经理经营型企业的经济。这一段完全断言,所有企业是劳方经营型的情况可能是帕累托次优纳什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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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33: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五章 未来展望

 

    当前,写社会主义的讣闻成为一种流行的消遣。这些批评者说,相信一个社会能建立在一种平等主义原则基础之上是乌托邦。他们说,贪婪是好事,或者至少是必要的邪恶,即一种能用恰当的手段——市场、合同法、私有财产——制服的动力,给所有人带来尊严和满足所需的物质条件。

在任何专制国家的垮台我们都鼓掌欢呼的意义上,苏联的结束是受欢迎的。与此同时,它的崩溃也标志着社会主义的一种倒退——对于亿万人民来说,它的存在强化了这样的信念,即一个建立在平等原则基础上的社会不仅仅是一种梦想,尽管它还不是现实。具有这种信念是为创立这种社会而斗争的前提。这本小册子的目的就是描绘一种可行的社会主义蓝图,再次为敢于信仰这种理想的人提供一种根据。

我希望读者从这本小册子中至少采纳两种重要的观点。第一个观点是,社会主义的目标最好被考虑成一种平等主义,而不是被考虑成一种具体财产关系的实施。换句话说,我的意思是,社会主义者评价财产关系必须根据这些财产关系提供平等主义的能力。苏联的实验只是各种想象的实验之一,它的失败并不排斥其他更成功尝试的可能性。有充分理由相信,苏联制度的失败不应归因于共产主义的平等目标,而应归因于取消市场因而失去随之而来的激励和竞争。

第二个观点是,当代资本主义为我们提供了许多设计下一个社会主义试验高潮的可能性。当代资本主义在带来经济增长方面的相对成功应该归功于产生竞争的法律环境和文化,归功于它设计能解决代理问题的机制的能力。特别应指出的是,它的成功尤其不能归因于它拥有无限积聚私有财产的权利,除非这种权利与刚刚提到的那些特征不能分开。但是当代资本主义本身表明,这种权利对于它的成功不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与亚当.斯密和弗里德里奇.哈耶克描述的早先的资本主义企业不同,当代资本主义企业不是依靠单独一个人的天才运作,所有的利润就朝他滚滚而来。与早期资本主义企业的经营相比,现代企业的利润扩散是激烈的。为了实现这种扩散程度而又不牺牲企业的效率和创造性,当代资本主义运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我认为,这些手段能够成功地被一种制度所运用,而在这种制度中,利润的分配比在当代资本主义制度下更为扩散。

在更一般的层次上,这本关于社会主义可行性的小册子的主张取决于私有财产的作用和市场作用的区分。由于我们的思想以及我们的经济理论只能建立在历史——一种比人的想象更加丰富,的源泉——的基础之上,我们现在对私有财产与市场的不同作用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迄今为止两者实际上总是一块出现的。但我们确实有几个例子——现代企业以及或许还有中国的乡镇企业——使我们开始理解,经济发展的许多方面,以前被普遍接受的理论归因于私有财产无限制积聚的权利,事实上可能应归因于竞争和市场。随着我们对这种区分的理解越来越具体一一而且随着市场经济中财产形式的继续演变,我们对这种区分的理解无疑将会如此——对更平等的社会的设计将会更清晰地被提出来。本书第六章和第八章提出的市场社会主义的蓝图很可能是粗糙的,这些蓝图将不断进化。我鼓励读者把这些蓝图仅仅当作启示性的,只有在解释这种一般观点的例子时才是有用的。

在关于社会主义思想近期前景的最后这一章里,我想避免对“过渡学”文献添加任何东西。然而,为使一个社会过程的任何最终状态成为可行,必须存在一一条由此及彼的道路,因此,应该有理由请求某个试图描绘最终目的的人至少描绘一张可行道路的粗略草图,即使不是一张精确地图的话。我以如下警告作为接下来的谈论的开端:最近的历史已经表明,如果试图预言未来,我们就如履薄冰。

我认为,选择市场社会主义的机会成本最少的国家,是那些自1989年以来在东/中欧形成的国家和从苏联分离出来的国家。无论这些国家将有什么类型的市场体制,他们面临着制度建设的重大任务。有些人会坚持认为,设计一个息票股票市场,设计一个以银行为中心的监控体系,以及设计一套充分保护经济机构(银行、企业)不受国家干预的种种制度、法规,其代价不比沿着英一美路线建立一种资本主义制度的代价大。实际上,科贝特(JCorbert)和迈耶(CMayer)已经在其《东欧的金融改革》中论证道,在新的共和政体中,建立以银行为基础的监控体系,比建立以分散的市场行为者和接管程序为基础的监控体系更加容易。

但是,在政治上,许多这些国家的思想意识氛围对市场社会主义是不利的;“不再试验”的叫喊是很幼稚的,好像在任何种类的向市场经济的过渡中都可以避开试验似的。然而,在一些这样的国家中引进本书倡导的市场社会主义,几年之后在政治上也许是可能的,如果国有企业的大部分能保留的话——我认为许多这样的国家会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捷克共和国看到的极端自由的试验,并不可能产生瑞典或芬兰的开明的资本主义——更可能的结果将是墨西哥或巴西的庸俗资本主义。在那些保留大部分国有部门的国家里(例如俄罗斯和亚洲的苏维埃共和国将会这样做),提倡更平等的非国有化的政党可能在将来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    

资本主义国家的三种类型是:

发达民主的资本主义、

发展中民主的资本主义

和发展中的独裁的资本主义。

我认为,在可预见的将来,在发达民主的资本主义中向市场社会主义转变是最不可能的,因为这里保护私有财产的法律和制度在它们被绝大多数人支持的意义上是稳定的。

发达资本主义用社会民主的让步比用对私有财产的国有化更可能削弱阶级斗争,除非某种大规模的经济灾难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大门也会打开。

在独裁的发展中国家里,增长率和财富的分配方式不足以改善庞大的工农阶级的生活条件,这些国家是市场社会主义的候选者,尤其是在极端的物质不平等产生了具有民众基础左翼政党时:今日的南非和萨尔瓦多也许是最好的例子。如果左派在这些国家掌权,民众的意向可能支持真正的私有资产国有化,那时公有部门就能够沿着市场社会主义的路线来组织。在不久的将来,具有高增长率的独裁的发展中资本主义国家(例如韩国)更可能变成民主资本主义国家,因为这些国家的经济在上一代人中已经成功地显著地提高了几乎每个人的生活水平。

最后,我认为,发展中的民主的资本主义国家也应该分为已经提高了劳动阶级的生活水平的国家和没有提高这一阶级生活水平的国家。在那些劳动阶级处于接近贫困状态的国家中,左翼政党也许能够在政治上向着财富再分配前进。例如,在1988年大选中几乎掌权的巴西民主党和在1988年大选中虽然没有掌权但确实获胜的墨西哥民主革命党,可望在市场社会主义的舞台上赢得未来的选举,沿着在这里描述的道路改造这些国家经济中的规模大而无效率的国有部门。

然而,历史是否趋向社会主义还不清楚,至少在短期内是如此。正如乔伊特(KJowitt)在《新的世界混乱》中强有力地论证的那样,由于处于经济衰退压力之下的社会被民族主义的烈火所点燃,世界可能在一个时期里处于混乱之中。以前的共产主义国家进行的资本主义改造几乎肯定不能产生它们的公民看到的西欧的社会;这些资本主义改造极可能带来高度不平等的财富分配和劳动阶级的相当大的部分的普遍不安全感。这些国家的公民将会发现,1989年的革命从他们那里被偷走了。这样,这些国家就为民族主义运动和法西斯主义运动——以及社会主义运动,准备了充分的条件。但是,任何社会主义运动的潜力将取决于它提供蓝图的能力,尤其是因为社会主义社会的第一个模式即苏联模式已经失败。(苏联作为一种社会主义模式失败了,但它的存在却使世界也许大为好转,这一点我在第三章第一段中已经说明。)幸运的是,这项工作不是不可能的:有许多关于如何改善旧模式的观点,有许多教训要从20世纪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历史中汲取。

为了保持客观的观点,为了明白在人类历史上一个70年的运动是何等的短暂,为了记住人类反对不平等、不正义的斗争是如何持续不断,以及为了认识到那些几乎在两个世纪以前就引发社会主义思想的问题是如何持久,今天对于社会主义者来说信念是个关键问题。并非好像我们只有从苏联70年的经验中学习:我们从中学到了很多很多。鼓吹资本主义已经胜利的论调,或者鼓吹我们已经走到历史终点的论调的人,只能暴露他们自己的短视。资本主义可能赢了,但毫无疑问,这样说为时尚早。想想周恩来被要求评论法国大革命的后果时的机智回答吧:“谈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正如马克思曾经说过的那样,真正的人类历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消除了作为自我实现的不可逾越之障碍的物质匮乏的社会历史——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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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38: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附录 美国息票红利的价值

 

为了说明起见,我在这里提出对美国每个成年人将会得到的利润红利的粗略计算,如果第八章论述的息票经济是可实行的话。这个计算是粗略的,因为一些我假设保持固定的量值无疑将是变化着的。我假设企业的总产量像法人企业利润率一样是固定的。更确切地说,我在这里报告的是对美国企业19501990年期间利润收入的再统计,以适应如下事实:在息票经济中,公民在企业中将不拥有股票——现在以红利形式流入公民手里的收入,在息票经济中将以利息的形式付给储蓄者,并且不被当作利润。

我将我的估算限制在检验经济的非金融行业部门。(这里排除金融部门和农场;作为第一一批计算,还排除非法人行业。)如果企业的投资如同在息票经济中那样完全由债券和银行贷款提供资金,而不是靠股票提供,非金融法人企业部门的总利润会怎样呢?我假设,在法人企业部门内现有的企业股票将转为债务,把对此债务所付利息看作成本。那样留作息票持有人分配的利润将是支付这项利息之后的利润。因此,设:

π(cap)(t)t年法人企业税前总利润,

E(t)t年法人企业股票总值,

D(t)t年法人企业部门净总负债,

i(t)t年法人企业部门付出纯利息,

c(t)t年法人企业部门资本减耗限额,

r(t)t法人企业债务平均利率,

π(coup)=息票经济中法人企业利润.

我使用的计算恒等式是:

πcoup(t)= πcap(t)+c(t)+i(i)-r(t)[D(t)+E(t)]

变量π、EDci的数据均取自国家统计资料,πcoup(t)是我们想要估计的估算息票利润数据。这样,πcap(t)+c(t)+i(i)就是法人企业的“净盈余”;我们从“净盈余”中减去在息票经济中用债务取代股票筹资时所支付的总利息的估计数。

在国家统计资料中,πcap是按企业净收入减去应纳税折旧费计算的。但是纳税折旧费与经济折旧费不同。向美国财政部国内收入署报告的折旧费与估算的经济折旧费之间的区别在于资本减耗额。在计算方程式中把它加到利润中去,是设想给出一个接近于实际经济利润的数字。

我把r(t)估计为t年的实际利率,即(r(t)i(t))D(t)。表A1记录了自1950年以来每个成年人的πcoup(t)(按当时的美元价值计算,即未按随通货膨胀调整后的美元价值计算)。值得注意的事实是,这些数值最近几年并不明显地高于50年代的数值,所以按实际价值计算,最近几年的数值要低得多。表A.的第三栏列出了美国男性黑人的中等年收入(按当时的美元),最后一栏列出了每个成年人的红利对这个收入的比率。50年代,息票红利在男性黑人中等的收入中可能已构成实质性的增长——10年的增长大约是20%。(由于在50年代中等收入的男性黑人实质上不拥有法人企业股票,我们可以把这种红利看作是收入的净增。)但是在80年代,息票红利占中等的黑人收入决不会超过7%。(我以中等黑人收入作为贫困线的代表。在1950年,女性黑人的中等收入是男性黑人中等收入的三分之一,至1990年也仅占男性黑人收入的65%。这些息票红利肯定占中等女性黑人收入的很显著的一大部分。)

 

A,每个成年人的息票红利,变式1

年度

每个成年人红利

男性黑人中等收入

比率

1950

$336.938

$1344.79

0.250552

1951

332.962

1565.35

O.212708

1952

280.345

1634.36

O.171532

1953

296.015

1725.1l

O.171592

1954

259.784

1540.53

O.168633

1955

358.319

1711.89

0.209311

1956

344.186

1837.3

0.187333

1957

321.958

1898.09

0.169622

1958

239.908

1824.82

0.131469

1959

319.128

1816.08

0.175724

1960

289.409

2086.34

0.138716

1961

269.137

2107.49

0.127705

1962

336.455

2106.46

0.159725

1963

366.002

2291.63

O.159712

1964

405.462

2571.95

0.157647

1965

477.868

2613.44

0.18285

1966

519.598

2854.63

O.18202

1967

431.472

3065.35

0.140758

1968

446.166

3423.79

O.130313

1969

411.071

3664.61

O.112173

1970

261.537

3902.79

O.0670128

1971

282.706

4044.05

O.0699066

1972

340.296

4450.07

0.0764698

1973

531.649

4824.67

0.110194

1974

608.791

5212.33

O.116798

l975

474.924

5332.6

0.0890605

1976

625.582

5723.42

O.109302

1977

777.107

6051.1

0.128424

1978

886.833

6606.17

O.134243

1979

833.527

7462.56

0.111695

1980

493.22

8046.4

0.0612969

1981

459.916

8609.47

0.0534197

1982

60.3233

8927.3l

O.00675716

1983

331.809

8994.71

0.0368893

1984

644.053

9459.32

O.0680866

1985

549.372

10744.2

O.051132

1986

310.242

10783.

0.0287715

1987

701.938

11176.5

O.0628048

1988

820.794

12073.2

0.0679848

1989

310.414

12654.9

0.0245291

 

 

A2 资本股票的折旧率

年度

比率

年度

比率

1950

O.0671517

1970

O.0646597

1951

O.0707692

1971

0.0661783

1952

O.0697127

1972

0.0684544

1953

O.0683391

1973

0.0681205

1954

O.0671492

1974

O.0727273

1955

0.0665421

1975

O.0803136

1956

O.0686813

1976

0.0819345

l957

0.0694225

1977

O.0833596

1958

0.0683507

1978

O0855744

1959

0.0672808

1979

O.0881908

1960

O.0657068

1980

O.0900676

1961

O.0637667

1981

0.0950023

1962

O.0625

1982

O.0950292

1963

O.0614267

1983

O.0920276

1964

O.0605998

1984

O.0859888

1965

O.0601923

1985

O.0817108

1966

O.0605684

1986

0.0798339

1967

O.0615512

1987

O.0777499

1968

O.062844

1988

O.0773323

1969

O.0634697

1989

O.0777833

由于下面几个原因,从这里使用的方程式计算出来的π(coup)(t)的值可能低估了真正的息票红利的价值。首先,70年代的折旧法规是很宽松的,也许资本减耗调整并不足以使通报的利润达到真正的经济利润。表A。按年度记录了非金融法人企业部门纳税折旧对资本股票的比率,请注意自70年代中期以来这个比率的上升。第二,在国家统计中一部分被报为非金融非法人行业的收入事实上不是(不属于息票部门的)小型行业的收入,而是在市场社会主义条件下可能会是息票部门的大企业的收入。例如,休斯航空公司是一个非股份行业。那些在80年代通过支持性买下全部股权而“走向私有”的公司也属这种类型。1990年,非金融非法人行业收入是3600亿美元,而法人企业总利润是2320亿美元,也许更引入注目的是这样一个统计数字:1989年,最富有的0.5%美国家庭拥有价值3270亿美元的法人企业股票,而他们的非法人行业财产的价值是15000亿美元。实际上,很富有的人占有的财产的类型已迅速转向没有法人地位的行业的债券,1983年,他们拥有5160亿美元法人企业股票和8490亿美元非法人行业债券。这些统计数字表明,一部分非法人行业收入来自巨大的股份,这些股份在市场社会主义条件下会被国有化。

 

A3 每个成年人的息票红利,变式2

1950

$426.7

$1344.79

0.317299

1951

430.704

1565.35

0.27515

1952

381.705

1634.36

O.23355

1953

399.961

1725.11

0.231847

1954

364.842

$1540.53

0.236829

1955

471.067

1711.89

0.275173

1956

461.663

1837.3

0.251273

1957

445.013

1898.09

0.234453

1958

364.586

1824.82

0.199794

1959

449.374

1816.08

0.247442

1960

417.132

2086.34

0.199935

1961

400.454

2107.49

0.190015

1962

471.956

2106.46

0.224051

1963

503.903

2291.63

0.219888

1964

552.505

2571.63

0.214819

1965

629.901

2613.44

0.241024

1966

678.392

2854.63

0.237647

1967

595.893

3065.35

0.194397

1968

616.659

3423.79

0.18011

1969

584.34

3664.61

0.159455

1970

434.307

3902.79

0.111281

1971

536.676

4044.05

0.115032

1972

465.195

4450.07

0.120599

1973

740.915

482467

0.153568

1974

880.006

5212.33

0.168832

1975

822.83

5332.6

0.154302

1976

1028.06

5723.42

O.179623

1977

1232.27

6051.1

0.203643

1978

1409.37

6606.17

0.213342

1979

1424.15

7462.56

0.190839

1980

1136.18

8046.4

0.141203

1981

1206.68

8609.47

0.140157

1982

840.296

8927.31

O.0941264

1983

1142.86

8994.71

0.127059

1984

1442.33

9459.32

O.152477

1985

1335.83

10744.2

O.12433

1986

1094.95

10783.

O.101544

1987

1488.24

11176.5

O.133158

1988

1635.48

12073.2

O.135464

1989

1165.52

12654.9

O.0921004

A3记录了对每个成年人息票红利的第二次计算的结果。基于对上述两种现象的考虑,这里作了两点调整。在19501974年期间(包括19501974),按表A。计算的平均折旧率是O.0656。对于19751990年这一时期,我把超额折旧定义为:

x(t)dpr(t)0.0656K(t)

当然,可以认为,宽松的折旧法规反映在技术变化速度的增长以及因而工厂设备的有效经济寿命的下降上。

这里,dpr(t)表示在t年的纳税折旧,K(f)是在t年非金融法人企业部门的总资本股票。因此,X(t)是在£年折旧的超额量,在这方面准是把折旧按19501974年期间的历史比率计算。为了提出第二个合格证明.我假设在息票经济下,30%的非金融行业收入将变成息票部门的收入。(我不容易找到按企业规模的非金融非法人企业收入的分配资料,但我认为这项收入是相当集中的,因此它的30%很可能被很大规模的企业所挣。)nfb(f)是非金融非法人行业在t年的收入,即利息支付和折旧的净值,那么,如表A3所显示,对息票红利更为宽松的计算可以用以下恒等式计算得出:

πcoup(t)πcap(t)+c(t)+i(t)+z(t)+0.3nfb(t)r(t)[D(t)+E(t)]

我们用这种计算可以看出,成人红利在50年代大概会占黑人中等收入的25%,在80年代平均约占这种收入的12%。

根据以上粗略的计算,至少可以看出,美国战后一个时期,息票红利在穷人的收入中有了显著的增加,并从根本上改变了收入的分配。在发展中国家,那里的利润构成国民收入的部分一般比美国要高得多,但情况也是如此。最近几年,美国非金融部门的利润能力下降了,这反映在每个成年人利息红利的减少上。事实上,情况可能是这样的:利润已经向金融部门的方向转移,但金融部门的利润我在以上计算中没有考虑进去。在市场社会主义条件下,如果金融部门的利润主要回到国库,那么一般公民都会从由这些利润提供资金创造的公益中获益,这是我在这里没有提的福利增加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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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weiyuwei 发表于 2008-8-24 01:56: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附录:马克思对正义的批判

作者:艾伦·沃德 

编译者:查君红、沈国权、龚伟 

   我们阅读马克思在《资本论》和其它著作中对资本主义的描述时,本能地意识到这些是对一个非正义的社会制度的描述。马克思描述了这样一个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一小群人生活在舒适和奢侈中,而另一些数量不断扩大的人生活在匮乏和贫困中,后者劳动生产的财富被前者所占有。马克思不停地说到资本家剥削工人,即把剩余价值的创造当作资本带来的"无偿劳动"的恰当形式。不仅马克思所描述的资本主义社会,给我们以非正义的强烈意识,而且他对此描述的本身看起来也蕴涵着非正义。
  然而,我们深入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中有关资本主义非正义的详细描述,就会即刻发现在他们的著作中,不仅根本没有提供资本主义是非正义的论证,甚至没有明确地指出它是非正义的或不平等的,或它侵犯任何人的权利。实际上,我们发现,明确的反对和持续的批评来自社会主义思想家(如皮埃尔·蒲鲁东和费尔南·拉萨尔),他们确实谴责资本主义非正义,并且提倡某种形式的社会主义作为得到正义、平等、人的权利的手段。也许惊讶的是,我们进而发现,有些相当明确的判断达到如此效果,即资本主义虽有种种明显的缺点,但就正义而言,不能算错。对马克思来说,无论资本主义可能是什么,它似乎都不是非正义的。

马克思不认为资本主义是非正义的事实,以前就有所知。但是他对持此观点的推理和建立于其上的正义的概念,却很少被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社会正义或经济正义可能实现的方式说的不多,他们自己对正义的社会制度可能区别于非正义的社会制度的方式也没有给以极大地关注,这些当然是正确的。并且若是,如同我希望说的,达到正义,就自身而言,在马克思的理论或马克思的实践中不占重要地位,上述省略就既不严重也不使人惊讶。不过,马克思和恩格斯确实在他们的社会思想和社会实践中审慎地对待正义的概念,并在其中置之于一定的地位。他们认为在社会思想中正义概念被误用,即其被"神秘化"和在意识形态上被"神圣化",两者实际上都是对这种误用的高度批判。马克思对正义的这种批判可以看作是为了努力澄清正义概念在社会生活中的角色,阻止其在意识形态上的滥用。我认为,在马克思的社会观和社会实践中对这种批判追根溯源,并将其与马克思自己否定资本主义是非正义的,同时又要求革命地推翻资本主义的逻辑相联系,可以得到许多教益。

 

(一)
  传统上,正义概念一直在理性评价社会制度的理论中占有重要地位。一般认为正义是任何社会制度都可以有的美德,而非正义是任何社会制度最严重的弊端,一直受到谴责。毫不夸张地说,对于哲学家和普通人,正义一直是,如同恩格斯曾经所说的,"所有社会的根本原则,……衡量全人类的标准,……对所有矛盾的最终裁决"。为什么正义概念被赋予如此的重要性?根据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从根本上说,"正义"Gerechtigkeit〕是一个法的概念或法律〔rechtlich〕概念,是一个与法律和据此法律享有的权利相联系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权利概念和正义概念是从法的角度判断法律、社会制度和人类行为的最高理性标准。该观点一直以来被认为对理解和评价社会现实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这并不是说传统的西方社会思想本身从根本上说就是法的思想。根据西方传统,社会整体是"国家""政治实体",在这个框架内人类行为由法律和政治过程调整。西方传统对社会的研究一直首先是对上述过程的研究;自柏拉图时代以来,理想的社会,一直被构想为理想的国家;而社会实践,在其最高形式上,一直被称为是一个国家通过制定法律,或由明智的政府调整公民行为的娴熟运作。根据西方传统,人类的社会生活是与政治国家相联系的生活;作为社会存在的人是与制定法律、保障权利和发布法律命令这些权力相联系的人。基于这种社会思想,很容易理解权利与正义应被视为根本的社会原则,所有社会行为的最高标准。不仅马克思对正义批判的源泉,而且他的社会思想的根本创造性,都在于他对这种社会政治或法律思想的驳斥。马克思在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告诉我们,他的社会思想的来源在于他作为研究法律和法哲学的研究者对上述那种思想的不满意,特别是对黑格尔《法哲学》中的那种思想。我们可以在马克思1848年间写的文章和手稿中看到,他告诉我们,他的批判性分析"得出这样一个结果:法的关系正像国家的形式一样,既不能从它们本身来理解,也不能从所谓人类精神的一般发展来理解,相反它们根源于物质的生活关系,这种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黑格尔……概括为'市民社会'"这个社会总体,即社会生活的完整具体的统一,在黑格尔看来,要到政治国家中去寻找,人类的物质活动发生在这个政治整体中并且取决于它。马克思把这种关系颠倒过来。他认为,人类社会是发展的集体生产活动的系统,目的是满足随历史发展变化的人类需要;社会制度包括法律制度和政治制度,都是这种生产活动的反映。早在1843年马克思就告诉我们,"宗教、家庭、国家、法律、道德、科学、艺术等,都仅仅是特定的生产方式并受这种生产方式的一般规律的制约"。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批驳了"忽视真正的关系把自己局限于夸大的王子和国家的戏剧中的旧的历史感"

马克思对黑格尔社会思想改造的关键在于他的人类实践思想。根据马克思的观点,人类社会也是自然的现实。它不过仅是以充斥必要的人类活动为特征的自然现象,它以生产活动或劳动为特征,把人类与自然界的其他部分区别开来。

 

(二)

从马克思所有对社会现实的细致研究中和他对之理性评价的深刻关注中,我们在他的著作中找不到任何清楚地阐述积极的权利或正义思想的真正努力。这种对法的思想和原则的相对忽视与其说来自于,如某些人所说的,马克思对"道德说教"的个人厌恶或对待社会现实的"非道德"态度,不如说来自于,他对法的思想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的评价。因为马克思认为法律制度在社会生活中仅扮演次要的角色,他不象以往许多社会思想家所认为的那样,而是赋予法的思想在作为衡量社会理性的尺度上相对较低的重要性。在马克思看来,法的思想仅是必要的一方面,采取它用作根本立足点判断所有社会现实,也就是采用了扭曲思想判断社会现实。但是以为他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有关把正义作为理性社会的标准是不对的。在《资本论》中,他写道:

"生产当事人之间进行的交易的正义性在于,这些交易是从生产关系中作为自然结果产生出来的。这种经济交易作为当事人的意志行为,作为他们的共同意志的表示,作为可以由国家强加给立约双方的契约,表现在法的形式上,这些法的形式作为单纯的形式,是不能决定这个内容本身的。这些形式只是表示这个内容。这个内容,只要与生产方式相适应,相一致,就是正义的。只要与生产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义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奴隶制是非正义的;在商品质量上,弄虚作假也是非正义的。"
  这段文字并不构成马克思的"正义理论"的清楚论述,不过,它有相当的启发性。虽然马克思在这段文字中仅说到"交易"的正义性,但是他所作的概述应用于行为、社会制度,甚至应用于法律及政治结构,都是相当充分的。他对有关交易的正义性的论述确实蕴涵若干重要的论断,它们与正义的概念和正义在社会理论与实践中的适当功能有关。
  首先,正如我们所料,马克思是从正义在特定生产方式中的功能来看待正义的概念的。人类思想引用这个概念并把它应用在社会实践中总是取决于特定时刻的生产过程。对此引用的理性有效性,在马克思看来,总是要以现存的生产方式来衡量。政治国家和与社会公共调节相联系的法律及权利的思想,对马克思来说,两者都取决于现存的生产方式,并是其中独立的突出部分。两者都反映或表现生产,不过是以扭曲的和神秘的方式。国家突出自己为真正的社会代表,法的形式也就伪装成为社会实践的合理性的基础。这种法的形式不是以国家的自主理性为基础,就是以无条件的"权利""正义"的理性原则为基础。而除了这两个原则,其他的都没有理性要求。但是在马克思看来,法律制度和思想的真正合理性只能从两者都参与并解释的历史的生产方式这个更综合的高度来理解。因而,作为法的形式的正义,要求得到超越自身的解释。判断交易或制度的正义性,要求理解他们在生产中的功能。马克思说正义的交易就是与现存的生产方式相适应的交易时,我认为他的意思是指正义的交易在现存的生产方式中扮演具体的角色,在生产过程中作为实际的阶段起作用。正义的交易适应现存的生产方式。即前者与后者构成一种特定的关系,具体地说,前者推进实现了在具体的历史环境中单个个体合作生产活动的过程。那么,判断社会制度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取决于对现存的生产方式作为一个整体的具体了解,和对这个整体与涉及到的制度的关系的理解。这也许就是恩格斯为什么说社会正义还是非正义取决于"研究物质资料生产和交换的科学,即政治经济学"
  其次,正义不是抽象的人类理性衡量人类行为、制度或其他社会因素的标准。它不过是每种生产方式衡量自身的标准。它仅仅是具体的生产方式背景下的人类思想体现的标准。因此,没有适用于任一和所有社会形式的"自然正义"的一般规则或诫令。例如,一个人的所有权被另外一个人占有,或由借钱取得利息,它们本身没有正义或非正义可言。在古代生产方式下,具有奴隶,如亚里士多德所认为的,既合法又便利。另一方面,高利贷与这种生产方式在本质上是不相吻合的;它以别人的痛苦获取利润,当然是非正义的。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下,直接的奴隶制是非正义的;而由借出资本获取利息完全是正义的。
  第三,马克思紧随黑格尔反对形式上的正义思想,这是清楚的。对马克思来说,行为或制度的正义或非正义不在于对法的形式的解释或与普遍原则的相一致。正义不取决于人类行为与利益的普遍一致性,而取决于特定条件下的生产方式中的具体要求。对于特定行为或制度是否正义的理性评价,以它们在特定的生产方式中的具体作用为基础。但是,这些评价不是着落于适用于一切时代和地点的抽象的或形式上的正义原则,也不是着落于内在的或假设的契约或协议,这些契约或协议抽象地和形式上地决定了制度或行为的正义。从具体的历史环境中抽象出来的所有形式上的正义哲学原则都是空洞的和无用的;它们用于这样的历史环境时,是误导的和扭曲的。因为,它们把具体环境中的行为或制度看作是偶然的,非本质的,仅是纯粹理性形式表现自身的偶尔场合。但是行为或制度的正义是其与这种历史环境在这种生产方式下相一致。马克思说正义的交易不是物质形式,而是物质内容。制度的正义取决于特定的生产方式和成为其一部分的特定制度。因此,一切法的形式和正义原则仅在它们用于特定的生产方式中才是有意义的,仅在它们的内容和所应用的行为自然来自于这种生产方式,并与这种生产方式具体地相适应,它们才能保持理性的有效。
  最后,对于马克思来说,行为或制度的正义不取决于它们的结果或效果。例如,我们认也许为,正义的行为和制度与非正义的相比,会使人们更幸福。但这不是必要的,因为如果一种生产方式以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剥削为基础,那么在这种生产方式下的正义制度总的来说是以牺牲被压迫者的代价满足压迫者的需要。但是如果这是马克思的观点,我们至少想到他会同意色拉斯马库斯的观点: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也就是统治阶级的利益。我们还可以想到,他会同意休谟:行为和制度是正义的,在于它们维护社会秩序,保持社会安定,也就是维持现有的生产方式。我们也许争辨说,如果一种交易是从现存生产关系中自然地发展而来,适应现存生产方式,并在其中发挥具体的作用,那么它必须服务或倾向服务于该生产方式下的统治阶级的利益,它必须保证或倾向于保证现成事物秩序的安全和稳定。从短期来看,也许就是这样。正义的交易甚至在有些情况下是有意识地被用来强化保障现存秩序的稳定或特定阶级的利益。但是如马克思所认为的,在每一种生产方式中,有一种内在趋势,其自身的发展将导致不稳定、社会矛盾和冲突不断增加。最终导致它自己的全面崩溃和取消。那么从长远来看,这些最正义的交易,这些某一特定的生产方式最密切的一部分,也必定在该生产方式不稳定和最终破坏中起着本质的作用。对马克思来说,正义的交易是以它在整个生产方式中的作用来考虑的,而非以它对整体的结果来考虑的。……

  (三)
  资本主义的剥削被描述为"非正义" 其含义是资本主义错在它的分配方式上。资本对工人无偿劳动的占有被认为是"非正义的",这判断是指根据决定分配的,或至少,应该决定分配的法律或道德规则及其实践,工人分得的社会集体产品比他们应得的少(资本家分得的比他们应得的多)。这从而意味着,在正确的分配制度中,通过制定和加强法律、采取政治决议,以及使个人更严格地遵从正确合适的道德规范这些手段,就可以解决资本主义的剥削。
  然而,根据马克思的看法,资本主义错在此处的思想是完全错误的。他认为,分配不是与生产并行而存的,不是与其无关,而是局限于众多个人以他们的集体的道德智慧和政治智慧在其中所做的选择的范围。任何分配方式都是生产方式的一个动态部分,并取决于它。占有剩余价值和剥削劳动不是资本主义生产,也不是偶尔发生于其中的任意的、不公平的实践(例如,像欺骗,或走私,或维持放荡的生活)。剥削工人是资本主义的本质,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到越来越往后的阶段,在马克思看来,这种剥削必定变得越来越糟,这是该生产方式规律的发展结果。它既不可能通过实行或加强调节分配的法律,也不可能通过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带来的任何道德改革或政治改革得到解决。更加重要的是,建议把剩余价值与资本相分离和结束对工人的剥削,这样的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任何改革,将置自身于最直截了当的、最不含混的非正义的地位。这些改革将最明确地侵犯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得到的根本财产权,构成强加于该生产方式之上的、与其不相容的分配制度。一旦这种"正义的"分配制度建立起来,那些好心肠的改革者怎样可能期望维护该制度,这是一个神话。(想到的其中之一是亚里士多德的论述:任何制度,无论如何错误地构想,都能存在一段时间。)
  但这不是全部。甚至即使革命的实践结束了资本主义剥削,这种实践的重要方面引起决定分配的法律规则发生变化,认为结束了这种剥削,就构成了对"非正义的"纠正,这仍然是错误的。对马克思来说,政治革命,不在于强加政治革命家所认为的最可值得称道的道德原则或法律规则或"正义原则"。它而是在于调整社会的政治制度或法律制度以适应已经在社会中形成确定形式和特征的新生产方式。除非在人类的生产活动方式中,这种根本变化已经在社会中按其自身要求发生,任何进行真正的政治革命的努力都将是非理性的、徒劳的,用马克思的原话,就是"堂吉诃德式的"。这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指的"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定的现状,不是现实与之应当相适应的理想。我们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有状况的现实运动,这个现有的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
  因而,对马克思来说,政治行为是从属于革命实践形势的。政治制度不创造、也不能创造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只能使之与人们之间已经有的生产方式相一致。它只能给以法律的确认,也就是说,确认历史性的个人正在创造和寄生于哪种形式的生产活动。如果革命的制度意味着新的规律、新的法律规则的标准,以及新的财产关系和分配关系,这不是以前没有完成的"正义"现在完成的象征;而是具有自我特色法律制度的新的生产方式已经从旧的生产方式中生长出来的象征。这种新的生产方式不是比旧的"更加正义",它仅就自我存在来说是正义的。

  (四)
    
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本质上的非理性和最终垮台的论述中,资本对劳动的"剥削"这一概念起着重要作用。因为马克思指责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一种剥削制度,这极大地制造出这样一种印象:马克思遣责资本主义是因为其非正义,我试图简要地解释我自己所认为的这种指责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实际上所占的地位。
  根据一些哲学家的看法,人类社会是建立在人类利益一致之上的,即社会关系对于参与其中的人是互利的。然而,在马克思看来,过去的人类社会都相同地建立在利益冲突之上,建立在有利于一个阶级而对另一个阶级的强迫劳动之上。马克思认为,一切社会都涉及到生产当事人之间的"人类活动的交往";这种交往的本质形式之一是支配和奴役的社会关系。在马克思看来,这种关系构成了阶级冲突及其引起的历史性变化的基础。
  对马克思来说,奴役的本质在于,奴役是人类生产活动的具体形式:也就是说,生产活动在产品丧失和放弃下,本身脱离了生产者而被生产者之外的某人或某物所占用,被其监督以致生产者不能作为独立的生产目标和实体。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支配涉及到的不仅是占用和享用物质,而且是"对他人意志的占用"。主人享用奴隶的服务或劳动成果时,他享用的是奴隶的生产活动的结果,是奴隶倾注了其意志并实现了其目标的某物。因而,主人对奴隶的产品的占用,对奴隶来说,必然涉及到其放弃,其自身生命活动的异化和其生产意志的顷刻消沉。正如黑格尔所说,奴役劳动本质上是"被抑制的欲望"。用马克思的原话,这种劳动在本质上"不是自愿的,而是强迫的,它是被迫的劳动,……自我牺牲的劳动,屈辱的劳动。"
  根据马克思的看法,在资本主义的生产中,这些支配和奴役的社会关系是伪装的。资本家和工人看上去都是独立的商品主人,作为自由的个人,交换他们的物品。他们之间的交换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是完全正义的,他们作为财产主人的平等权利是严格得到尊重的,从而造成一种幻象,即该生产关系本身完全是独立的个人之间自愿交流的结果。然而,实际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建立在一个阶级向另一个阶级出卖劳动力之上的,资本主义生产在本质上依赖于资本以剩余价值的形式占有部分工人劳动。资本,就其性质来说,也就是说,就其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的作用来说,必然地通过占有和积累无偿劳动剥削工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说,雇佣劳动者的活动的最终结果总是资本的更高积累、其自我生产以异化和自主的形式的更高积累,这既成为其劳动、其生命活动本身的必要条件,又成为这两者的独立的目标。
  资本对劳动者的剥削不是非正义的形式,而是奴役的形式。马克思说,"资本吸取剩余劳动,没有任何平等,在本质上它总是被迫的劳动,不管它看上去来自怎样自由的契约协议。"资本家的剥削不是欺诈交换或经济非正义的形式,而是隐蔽的对工人支配的形式。资本主义是一种奴隶制度,并且是更阴险的奴役,因为支配和奴役的社会关系在体验上是支配和奴役,而在理解上不是支配和奴役。依马克思的观点,资本主义关系的基本特征甚至在政治经济学中也找不到,只要它未发现剩余价值之迷,马克思认为他揭开了资本主义关系的面纱并使工人们理解了他们贫穷、破落的条件和对现状的不满:以资本的形式奴役工人们自我生产的现状。
  需要一再重复,虽然该奴役是工人凄惨、堕落和不满的源泉,但是它不是非正义的形式。认为奴役这个概念必然"隐含"非正义的那些人,都是种种偏见的牺牲品,这些偏见就是启蒙时代前的许多人(如亚里士多德)也不具有。对马克思来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些偏见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结果,该意识形态赞美资本主义取消了直接的奴隶制度和封建农奴制度,以自由人在自由市场相会的开放社会取代了那些"非正义""人类耻辱"。然而,就马克思的观点,隐蔽在普遍自由的面纱后面的实际奴役比他的前任既不是更加正义,也不是更加非正义。资本对雇佣劳动者的奴役不如说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要的、必不可少的部分,资产阶级社会通过自由立法的途径和诚恳的解决办法以尊重其所有成员的"人权",对此是无济于事的。也不仅仅是这样的事实:资本主义包含奴役,这是工人们反抗它的充分理由。这样的奴役是不合格的错误,是人们要以坚决的态度不惜任何代价取消的邪恶,这也不是马克思的想法。根据马克思的看法,资本主义的奴役,甚至在资本主义的殖民地中包含的直接的奴役,都是现代生产力发展的必要条件。

遣责该奴役不合格就是遣责现代社会的所有生产进展,马克思并没有这样做。在马克思看来,遣责来自于生产力的历史局限性的该奴役关系,如同因为还有些疾病不能治疗,而理性地遣责医学。
  作为历史性的强有力的要求,解放成为真正的和有效的需要,这仅是在特定条件下在被压迫阶级中产生出来的。这种需要的出现不仅作为社会理想,而且总是作为现存生产关系内部的实际运动趋向于超越该生产关系的具体的历史可能性。根据马克思的理论,这种需要仅在生产力和现存生产关系之间存在不和谐或对抗时才发生。在特定的生产方式中,人类发展和改变着生产力。以这样的方式,他们造成新的历史可能性,以及随之而来的新的人类欲望和需要。然而,在现存生产关系中,这些新的可能性不可能实现,这些新的需求也不可能得到满足。也就是说,生产力已经超过了生产关系而与之对抗。依马克思的观点,正是这种对抗提供了每一时代社会革命的条件。就被压迫阶级来说,仅在这种对抗的条件下,对解放的有效的需要才能形成。马克思说:"人类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胚胎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自身不停地创造着最终革命地推翻和历史地超越其自身的力量。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趋势是增加剩余价值率、以资本的形式积累更大量的社会财富。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说,资本主义的这种内在趋势导致资本主义生产在许多不同而且相关方面的不断上升的不稳定性。这些不稳定趋势中,最显著的是资本主义积累强加于工人之上的不断加重的奴役负担。马克思并不认为,随着资本的积累,工人的工资必然减少。实际上,马克思认为,总的来说,资本相对于劳动的极其快速扩张下的那些条件,有可能是对工人的物质待遇最有利的。但是资本的积累还意味着资本对工人的支配,工人为自身锻造了"金锁链",这使工人受到资本的束缚,而且该束缚倾向于越来越重。奴隶的待遇也许有好转,但是对他的奴役必然会越来越难以忍受。
  根据马克思的理论,资本主义生产积累的一方面,是社会财富不断增大的供给,生产力不断扩大的趋势;另一方面,它同时生产了一个在数量和不满上不断上升的不安份的奴隶阶级。它扩大了满足人类需要的能力,同时使在数量上稳定增长的人类与占用、利用这些手段相隔离。它还以正好与那些人相隔离的被迫劳动的手段扩大了生产力。从而,资本主义自身既生产了工人们推翻和取消资本主义生产的需要,又生产了使取消资本主义生产成为真正的历史性可能性的物质力量。它同时生产了不断加重的奴役负担,不断加强的解放的能力。就这样,它创造的生产力愈来愈不相容于以其手段创造的生产关系。然而,对马克思来说,这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是恶的或非理性的,因为它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

相反,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不必要奴役的状态的永久性、它将这种状态扩展到绝大多数人类,以及它创造的在资本主义的框架内不可能满足的欲望和机会,正是种种引起其衰落的缺陷。依马克思的观点,资本主义正在瓦解,因为它是非理性的,而不是相反。对马克思来说,资本主义的非理性是其衰落的原因和消除它的理由。
  但是,即使马克思认为,工人要求解放的渴求是资本主义应被消除的重要原因,在我看来,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建立在"自由原则"之上的,与认为它是建立在"正义原则"之上的一样,仍然是错误的。实际上,我的想法是: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必然植根于某一特定的道德或社会理想或原则,这是错误的。有人声称,从根本上说,马克思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因为他认为推翻资本主义会带来更大的人类幸福。有些人认为马克思是一个真正的康德主义者,因为他反对的资本主义支配和奴役仅仅包含把人当作手段,而不是把人本身当作目的。还有些人从马克思希望人类的力量在社会主义下得到扩展中,看到模糊的"自我实现"理论。但是,当然,看重人类幸福的人不是功利主义者,反对仅仅把人当作手段的人不是康德主义者,以及注重人类的力量和能力发展的人不赞成任何特定的道德哲学,这都是极有可能的。因此,在我看来,那些在道德哲学中处于特定地位的追随者,认为马克思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是没有什么理由的。无论如何,在我看来,与其说马克思赞成某一特定的道德哲学,不如说马克思是一个"普通人",几乎每个道德哲学家都能声称,马克思的道德观念与他的是一致的。
  马克思谴责资本主义的理由包含在他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起源、有机功能和预测的综合理论中。该理论本身不是道德理论,它也不包括任何诸如此类的特定的道德原则。但是它也不是"仅仅描述性的",在繁琐的哲学意义上,这被认为是使理论具有问题性:诸如此类怎么能成为谴责所"描述的"理由。伪装的剥削、不必要的奴役、经济不稳定性和不断下降的生产率是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特征,这些构成了其受谴责的正确理由,关于这些说法是没有问题的。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的作用和发展的理论,确实认为资本主义具有那些特征,但是马克思从未试图给以任何哲学的概述;为什么那些特征构成了谴责具有它们的资本主义的正确理由。他无疑相信,他的理论提供的谴责资本主义的理由是对的,无论道德哲学家是否可能给我们有关对社会制度谴责的性质和如此做的理由的性质,为了表明他自己谴责资本主义的理由是对的、充分的,不诉诸于哲学原则、道德要求、或良心的评估方式是必要的。他在这些信念上是正确的,已由这一事实证明:没有任何严肃的资本主义捍卫者仅在道德哲学的立场上驳斥他的批判。为了捍卫资本主义,有人认为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的理论依赖于不健康的经济原则,它曲解或误解了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关系,它描绘的资本主义图景是不准确的、片面的或不完全的。还有人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起源的概述在历史上是不准确的,他对其未来的预测在很大程度上已被自他的时代以来所发生的事件证明是错误的。但是没有人否认过,资本主义,正如马克思的理论所理解的,是一种充满非理性的、成熟至毁灭的具有不必要奴役的制度。更少有捍卫资本主义的人,认为这种制度终究是好的或有希望的,任何支持该想法的道德哲学是否得到严肃的考虑,都是可疑的。

选自Allen Wood, "The Marxian Critique of Justice," Philosophy and Public Affair 1, no.3(1970)

 

 

附录:

耶鲁John E.Roemer:如何在市场经济中实现公平

 

  2006419日,耶鲁大学经济学和政治学教授John E. Roemer 在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万众楼做了题为“对在市场经济中实现公平的一些思考”的讲座,本期简报报告这次讲座的主要内容。

 

  一、问题

 

  可以把经济机制分成两部分来探讨,一是社会禀赋资源(无论人力资本还是非人力资本)并将其用于生产的过程,二是分配这些资源收益的方法。我们感兴趣的问题是在收入分配动态有效率前提下,在一个总资本量和人力资本分配已知的社会,是否存在收入分配的自由度,也就是通过收入分配来实现收入平等。在这里对两种收入分配效率做出如下定义,在给定社会禀赋资源条件下,两种不同的收入分配,如果人们平均收入相等就是静态效率相等;如果收入增长率相等,就是动态效率相等。新自由主义者认为,只有一种动态有效的收入分配制度,那就是所有资产私有,市场不受限制和通过税收实现社会所能接受的最低限度的收入再分配。社会主义者或社会民主主义者认为,在动态有效率的前提下,存在两个自由度,一是怎样把资产的产权分配给社会成员,第二个是怎样通过税收重新分配收益。社会民主主义者认为只存在第二个自由度,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企业产权极度私有化,产权是很不平等的,但是收入再分配是非常可观的。

 

  有些人觉得只要证明再分配的第二个自由度的存在就可以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经验显示,只要通过税收实现再分配,美妙的收入平等就可以实现了。但是两个自由度都需要考察,因为在某些社会资产所有权的再分配比收入的再分配更容易实施。这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学术问题,举一个例子,在中国,如果税收制度不完善,也许通过税收实现再分配不是很容易的。

 

  二、协调、激励与市场社会主义

 

  很多人认为,20世纪欧洲计划经济失败证明了资产所有权不能社会化。但从计划经济失败的事实,我们只能推论出以下三种制度结合是不可行的:(1)国家拥有资产;(2)非市场形式分配资源和商品;(3)政治专政。

 

  假如做一个思想实验,设想一个拥有多个企业的社会,所有社会成员平等持有这些企业的股份,它的市场是有竞争性的,另外有归因于民主制度的政治问责机制。这样一个社会制度如果要长期稳定,就必须保持股份所有权的大致平等。这种系统是可以设计出来的,并且是有效率的。我把它称为市场社会主义,以区别于社会民主主义,两者的区别在于后者不对资产所有权做特别的限制。为什么这种制度在经济上是可行的和有效的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要先思考市场制度的基本功能。市场有两个基本功能,一是协调经济活动,二是为人们提供训练自己和创新的动力。在这里不精确阐述这两个功能之间的区别,但是这两种功能的确是存在区别的。那么这两种功能哪一种更重要呢?

 

  在谈论苏联的历史时,我们经常讲起巨大的协调失灵,工厂经理们必须想方设法找到原料,企业之间安排各种复杂的以物易物的交易,买消费品需要排长队等等。关于激励机制失灵也有不少故事。近年有人对在苏联激励失灵说法表示怀疑,计划经济下的工人是把废物做成有用商品的高手。但是不管当时激励是否失灵,一个简单事实是,国民教育水平并没有因为缺乏市场机制而降低。古巴也是这样,其文盲率是全拉丁美洲最低的。总体来说,受教育的低回报没有使年轻人放弃学业。甚至哈耶克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关于市场社会主义和中央计划深有见解的讨论,也基本上没有涉及激励问题。哈耶克假设苏联企业管理者是忠诚能干的,问题是这些人没有真实的价格指导,无法知道生产成本,因此也无法降低生产成本,这是一个协调的问题。哈耶克也谈到了市场提供了创业的机会,因而利用了人们希望致富的动力。但是即使在谈论这一点时,我们也要把市场的协调功能,即市场把分散的信息集中在一起的特点,和市场的激励功能,即市场动员人们为致富而创新的特点区分开来。二战后西方反苏联宣传都没有宣称计划经济不能调动个人的积极性,而着重攻击其缺乏民主和自由。在苏联,就经济学家Yevsei Liberman关于引进价格机制观点的争论,都没有讨论激励问题,而只谈及合理计算成本问题。János Kornai讲预算软约束才是一个真正的激励问题。委托—代理问题直到1970年代以后才进入经济学词汇,此后计划经济在西方才被视为同时受协调失灵和激励失灵之祸而有缺陷。在1960年,英国保守党首相Harold Macmillan声称,苏联不会害怕西方,他们有同西方同样强大的核武器,有内部交通网络,有繁荣的经济,而且在创造物质财富的竞争上很快就可以超过资本主义国家。当时有很多资深观察家都持有这种观点。所以用在价格缺失的情况下协调一个日益复杂的经济体制导致的越来越多的问题来解释后来苏联经济衰退比用激励失灵更合理。1970年代以后,这种看法在西方很快就变了,计划经济激励机制失败被当作罪魁祸首。但是我们还没有一部好的苏联经济史,把计划经济体制失败中协调失灵和激励失灵的相对重要性做出评价。

 

  如果市场机制主要的功能在于协调而不在于激励,那么就有可能在保持市场机制的同时,重新分配企业股份而不对经济产量有任何伤害。哈耶克认为,资本主义的活力是它鼓励企业家思想,可以说资本主义制度的英雄是企业家。但后来在很大程度上,创业家的企业已被领取薪水的管理人员管理的大型公司所取代,创新也主要由学校和公司里领取薪水的研究人员来完成。70年代西方经济问题要点是有效的监督管理人员,资本主义的英雄也相应变成了监督管理人员的大股东,激励也变成了对管理者进行监督的激励,以及能够购买比较差的公司控制性股权,解雇公司管理人员,对公司重组的公司突袭者,而并非企业家。对市场研究的注意力也从其发掘创业家的角色,转向它通过公司控制市场,监督管理人员的角色。

 

  近年来的诸多丑闻,比如安然事件说明市场监督公司及其管理人员的效果远不是完美的,除了英国和美国,其他发达国家的企业,不是由大的私人股东监督,而是由各种机构控制。在这些国家,公司收入的主要获得者,并不直接参与监督,至少在德国和日本,所有权和控制权是分开的。如果这种机制不影响效率,进一步把对管理人员进行监督的机制和企业收入分配分开,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那么我所称的市场社会主义,既不牺牲有效的管理监督,又把资产收益较平均地分配的体制就成为一种可能。

 

  三、收入再分配、收入平等与教育

 

  假定在一个国家,企业的利润相对均等地分配给公民们,并且建立机制以防止演变出非常不平等的股权控制。怎样设计这样的机制是一个大课题,我不确定它是否一定能够实现,但是这种机制的存在完全是可能的。经济学这个行业肯定没有对这个问题像研究拍卖那样绞尽脑汁。但不管怎样,这种机制所造成的收入分配实际上不像社会主义者和平等主义者所称道的那样。

 

  大规模的收入再分配,在经济上是可行的,这里有欧洲的例子,特别是欧洲北部,而以北欧五国为最。某些保守派声称福利国家正在灭绝,但事实不是这样。这些国家的福利制度,由于人口和移民的变化而无关宏旨地改变,而不是在消失。经济学家Peter Linder最近甚至主张,由于采用了聪明的税收制度,通过税收进行收入再分配对北欧国家的经济效率的损害基本不存在。而且基本上没有证据说明较大的福利国家经济增长速度比其他国家低。许多欧洲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比美国的低,但原因是欧洲人比美国人有更多的休闲时间,工作更少,而他们的生产率并不低。

 

  我猜想,北欧国家收入再分配制度成功的秘密是他们的社会成员具有同种性。这个看法并不新颖,但是我的论点与同种性带来团结那种惯常的说法不同。我认为在福利经济历史的早期阶段,重要的是成员的风险同一性,而这是由教育同一性造成的。这里的风险同一性,不意味着每个人的风险是相互关联的,而是每个人发生恶劣情况比如残废和疾病的机率都差不多。因为风险是同一的,劳动者彼此保险是理性的,相反如果在保险费相同的情况下,一个高风险的群体和一个低风险的群体彼此互保是不理性的。所以劳动者同种性导致了北欧出现了最早的社会保险体制。而且我猜想,这种制度建立之后,人们开始喜欢这个制度,疾病保险和养老福利带来了一种愉快的社会。这种状态,也开始为人们所珍视,于是那里的公民进一步推广福利社会的范畴。当今的北欧国家的福利水平超出了从个人利益出发做理性的保险所需要的水平。原因是早期的保险制度使人们养成了对平等的喜爱。

 

  不能忽视的是,北欧国家有另外一个因素,即团结工资政策。50年代这些国家的工会和雇主们同谋使同一行业的所有企业实行同样的工资。这种做法不是由于什么道德观念,而是为了淘汰缺乏竞争力的企业,而且当时被人认为是保持国际竞争力的必需。后来团结工资延伸到企业之内,导致北欧国家不仅有财政分配后的收入平等,而且有财政分配前的收入平等。

 

  北欧国家给我们提供了一种颇有价值的例子,虽然这种例子不是能够广泛复制的。社会保险带来人们对平等的喜爱,而社会成员的同一性是实施社会保险的前提。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除了社会成员的同一性,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即对出口市场的依赖使工资平等成为理性的选择。所以北欧模式不一定可以模仿。但是它的价值在于反驳政治右派的中心论点,即大规模的收入分配会摧毁人们的动力因而降低经济发展速度。

 

  在这里,我们不谈论选择与资本主义不同的体制(比如上述重新分配资本所有权的市场社会主义)的政治可能性,我们关注的只是这种体制的经济可行性。这种体制即使经济上可行,由于劳动收入的极大差异,也不能带来平等主义者所期望的收入分配。

 

  消除绝对的贫困当然是很有意义的,但由于人力资本和劳动收入的不平等,家庭收入还会是极不平等的。利润、利息和租金收入,只占一般发达市场经济产出的25%,剩下的都是劳动收入。最近两个经济学家的研究表明,最近一个世纪,美国发生了一个重大变化,收入最高的0.1%的人都是以劳动而不是资本获取所得。今天美国的富豪多数都是电影明星、超级球星或者公司总裁,不像一个世纪以前是资本家或者收利息的债主。如果这些高收入者的收入是在竞争机制下取得的,而且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么正统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意义。很明显,即使没有上述的高收入人物,平等分配企业股权,也不能导致很多人所想要的收入分配平等。事实上,劳动的异质性至关重要,尽管马克思的著作,尤其是他最重要的作品资本论第一卷,没有提及这一点。

 

  我曾经计算过,如果美国的资本全是公共所有,而产品按照劳动价值分配,美国的基尼系数会是0.28。这种平等程度,不需要改变现有的资本所有权分配,只需要把税率提高5%就可以实现。这个结果戏剧性地显示出,起码在美国,现在的不平等,原因在于能力不平等,而不在于资本所有权不平等。

 

  虽然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公共收入占国家总收入的50%,但是社会成员的同种性不是通过税收进行收入深度再分配的必要条件。实际上即使在美国公共收入也占国家中收入的30%。然而在人口异质性的国家,教育作为另外一种纠正不平等的方法必须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对于教育,我们必须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教育投资能在多大程度上使人力资本也就是获取薪酬的能力平等化。第二,我们能否期待民主制度在异质性国家带来必要的教育财政支持。这两个问题分别涉及通过教育改革达到平等的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可行性。

 

  首先,我们要把经济可行性这个问题讲清楚。在市场经济下,人们本领的不同,总会带来获取收益能力的不同。以为通过教育可以完全消灭这方面的不同是乌托邦的想法。更为合理的问题是能否在平均水平上消除父母收入和孩子收入之间的关联。机会平等的一个确定的表现是一个劳动者群体的收入分布与他们母亲的教育无关。有一项研究,将美国男性劳动者分成三类,母亲没有受过高中教育的,母亲只受过高中教育的,母亲至少受过一些高等教育的。90年代初,这三类人的收入随母亲受教育程度增加而增加,很明显孩子的前途和母亲受教育程度有很大关系。虽然这项研究不足以让我们了解这三类人收入不同的具体原因,但是可以想象,不仅仅是基因,社会因素,比如家庭的文化环境和家庭给孩子提供的机会,对孩子将来的收入有很大的影响。作为对比,对丹麦做同样的研究,这三类人的收入随母亲受教育程度增加而增加。但是收入差距比美国的要小。

 

  上面美国与丹麦的差别,不完全是教育财政政策的缘故,文化同质和团结工资政策也是重要的因素。但是教育财政政策肯定有一定的影响。在丹麦,国家对所有孩子的投资都是等同的,而且没有私立学校。在美国,由于学校财政依赖于地方政府地产税的征收,教育投资在不同地方有很大的差别,富人的孩子比穷人的孩子得到更多的投资,更不用说私立学校了。

 

  考虑下面的问题,假设我们可以对美国教育预算重新分配,对社会背景不同的孩子做不同数额的投资,什么样的预算分配可以将上述不同背景的人们的收入的不同极小化?要做这样的计算,必须估算不同社会背景的人们的工资和教育支出间的弹性系数。在美国,不同市区可以观察到的学校支出差别很大,这种计算是可以做的,美国劳动经济学家Julian Betts和我用局部均衡模型算过。按照母亲教育程度将美国孩子分为四类,母亲教育程度<8 ,8<母亲教育程度<12年,母亲教育程度=12年,母亲教育程度>12年。计算结果表明,要达到这种平等,对母亲教育程度最低儿童的投资大约应该是母亲教育程度最高的儿童的5倍。

 

  根据我们的计量经济模型,我们认为,即使在教育技术给定条件下,教育支出彻底地再分配也可以很大程度上缩小不同社会经济阶层的儿童未来可预期收入的差别。教育技术给定,指有关弹性系数都是从现有数据计算出来的,因而反映了当前的教育技术。

 

  四、教育财政政策的政治可行性

 

  探寻通过教育财政政策消除因为不同社会经济背景造成的儿童将来获取薪酬能力的不同,是否政治上可行,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我们想研究的问题是,在一个民主制度下,不同的政党代表不同的阶层的人,通过民主的政治竞争,是否能够创造出一个教育财政政策,能够达到不同的阶层的人获取薪酬能力的平等。

 

  我最近的研究提出了一个模型,在这个模型中,社会由家庭组成,每个家庭有一父一母,一父或一母,和一个孩子组成,家长按照获取薪酬能力来分类。教育生产函数,也就是孩子未来薪酬函数是家长薪资和学校教育对孩子投资的函数。也就是说,孩子将来的收入由家庭环境和学校教育决定。假设所有的孩子的天赋和能力没有差别,因为我想着重考察社会对孩子将来收入的影响,而不是基因对孩子将来收入的影响。在模型中,家长们组成政党,就收入再分配和教育预算进行政治竞争。竞争的结果会产生不同的均衡政策,这种政策需要制定税收制度,进行收入再分配,收缴教育预算金额,然后把预算分配到学校,预算分配严格按照学生经济地位的不同也就是家长薪酬的不同来进行。

 

  我们把模型简化,假定一代人只有一次选举,获胜的政党实施教育财政政策,通过教育技术决定下一代的薪酬分配。下一代人进行同样的政治竞争,决定第三代人的薪酬分配。这种进程永远持续下去。下一个问题是,薪酬的分布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方差趋向于零,那么从长远来看,下面意义上的平等就会实现了,人们的薪酬与年代久远的祖先的薪酬无关。但是模型的结果显示,此分布的方差会不会趋向于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民主从来不能保证能够消除家庭背景对孩子薪酬的影响,最多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有消灭这种影响的可能性。

 

  上面的结果说明从平等主义的角度看,民主的价值是有限的。但是家庭只追求自己利益的前提是有争议的,因为在很多国家,不同家族间的相互团结是很一个真实而重要的现象,在这些国家,上述的悲观分析的前提是不正确的。当然,不同家族的相互团结在一个种族、民族、宗教不同的人口中发展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小。也就是这个原因,只有在种族同一性比较高的北欧国家才出现了上述的团结工资政策。

 

  五、总结

 

  市场社会主义也许是可行的,但是只要教育政策没有改变,这个制度不会带来剧烈的收入再分配,原因是现代市场经济中收入的不平等更重要的是工资收入的不平等,而不是资本收入的不平等。

 

  对于民主制度通过教育财政政策的实施消除不同家庭拥有不同人力资本可能性,如果各个家庭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即使在一个良好政体下,也就是一个不为腐败所扰,衷心代表选民利益的各政党进行有效竞争的民主制度下,机会不平等的消除也是得不到保障的。并且,起码在美国,要把处于最不利地位的儿童获取薪酬的能力提高到地位较高的儿童的水平要做出较大数额的投资。综上所述,在市场经济里实现平等的前景是不乐观的。解决这个问题最有效的方式是实行社会团结,就是要说服处于有利地位的社会成员为处于不利地位的同胞做出一定的牺牲。美国著名学者John Rawls最重要的贡献就是为这一道德信条提供了精深的哲学依据,使以下说法成为值得尊敬的说法:出生于好的家庭或者拥有聪明的大脑不过是一件侥幸的事情,不应使获得高收入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在过去35年里,美国右派意识形态甚嚣尘上最有危害的后果是对博爱这个道德信条的否认。美国右派意识形态使只考虑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变成是体面和正常的事情。

 

  经常有人提出左派也就是平等主义者需要对现实世界提出新的政策,新的想法。创新当然是对的,但是缺乏新想法不是左派的问题,团结这个旧想法依然很好,社会保险这个旧政策也依然很好。鼓吹新想法的重要性的人往往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有新的手段来说服那些已经被右派教导认为自私是好事的选民选择进步政策。如果我们采取这样的战略,的确需要一些新的手段,但这个战略本身是错误的。左派应该开展的是意识形态教育运动,教给民众什么是公平,教给民众博爱是公平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多数人都支持机会平等观念的社会里,这样做是有基础的。

 

  美国右派智囊团,雇佣一些学者来鼓吹他们的思想。这些组织包括胡佛研究院等等,每年总共有5亿美元的支出。他们已经用了35年的时间向民众灌输他们的观点,比如反社会团结的观点,贪婪是正确的,激励只能利用人们贪婪的动机,或者社会保险会降低整个经济的总产值和社会财富。在布什领导下的美国共和党,对这种社会再分配和社会团结的意识进行了打击,他们使大家认为人们贪婪,只考虑自己的家庭是体面的事情,结果造成了美国一百年来最不平等的收入分配。美国最富的1%的家庭拥有40%社会财富,最富的0.1%的家庭拥有30%的社会财富。我认为中国有可能避免这种很不平等的收入分配的发生,但是这不会自动发生,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提问:

 

  问:如果把您所说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模式推广,会面临更大的人与人之间异质性,我想,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保险金和人们的风险特征联系起来,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即使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国家,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异质性的。我们已经看到,在人寿保险中,人的保险金和他的风险是联系起来的。在银行的管理方面,资本充足和它的风险是联系起来的。这在金融市场是很自然的,我想问罗默教授,在社会保险方面,对这种建议有什么看法?

 

  罗默教授:各个国家社会保险机制是不同的,尤其是您所说的保险是否反映人们风险特征。我认为多数的社会保险不反映人们的风险特征。有一些例外,比如说退休金,保险费和一个人的收入是有关的,但是其它保险比如医疗保险,收入越高的人,医疗保险费越高,可能他们使用医疗保险业越多,但是他们得病的概率比较小。总体来讲,多数的社会保险是有重新分配性质的,而不是一种从个人利益出发的理性的个人选择,所以一种团结的社会精神是必不可少的。

 

  问:您的报告是这样的一种思路,人力资本决定收入,如果要实现公平必须从教育公平入手。但是这有一个前提:人力资本是非常稀缺的。在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人力资本相对不稀缺。在一个人力资本相对不那么稀缺的国家中,怎么实现公平呢?

 

  罗默教授:首先,我不确定在中国人力资本是否是不稀缺的,我从报纸上看到中国缺少很多有技术的工人。在中国现在经济迅速发展的情况下,高素质的人会越来越稀缺。总体上,在中国的工资是要上涨的,但是起码根据美国的经验,很多来自穷人家庭的孩子将来的工资很难有很大提高。家庭对孩子的收入有很大的影响,问题是怎样防止这种情况在中国的出现。由于家庭背景不同带来收入不同,这是发达国家的问题,不一定是中国的问题。据我观察,在中国,最大的不平等是城市和农村的差距,中国需要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找出它自己的解决方式。

 

  问:您刚才提到,在过去的35年,西方国家教育人们要贪婪,要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在全球化的今天,这种观点在全世界被广泛接受。在中国,我们被教育,我们也教育人们要自私,要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怎么才能改变这种趋势,使人们牺牲一点自己的利益,对此您有什么建议?

 

  罗默教授:我的顾虑是右派观点现在美国占上风,这也对世界其他国家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也许中国一些人因为受美国右派影响才变得意识形态比较偏右。我并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觉得自己的任务是对右派的这种人本性贪婪,只顾自己的说法做出挑战。我认为社会上很多人追求的是一个被人尊敬的社会成员,他们愿意为社会创造价值。我们通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国家的经验可以看到,收入重新分配会伤害经济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社会的风气和社会制度是相关的,通过有效的社会制度,可以改变人们的消费行为。在北欧,人们消费更多的休闲,工作更少,这种选择是无可非议的,他们工作的效率同样很高,他们的经济在全球也是有竞争力的。我想要说的,一个国家的成功,并不需要很大的不平等,而且税收很低。经济学不会教给我们这个结论,坏的经济学才教给我们这个结论。

 

  问:您认为激励和人们的贪婪联系在一起,通过市场机制不能达到公平。通过教育人们,我们可以将激励和社会团结联系起来,然后我们可以达到社会公平,而不需要太多的市场力量。这是您的意思吗?

 

  罗默教授:不是。我想说的是即使在一个完美的民主政体,有完善的市场机制条件下,只要家庭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即使很好的民主制度也不能带来平等主义者想要的平等。如果家庭只关心他们自己的利益,在民主政体下不会产生达到平等所必需的教育财政政策。只有在人们不仅仅考虑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有可能实现,但是我认为人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要做这方面的研究?在20世纪早期,一些知识分子,将社会主义看作是实现平等的希望,后来,社会主义被证明是失败了,20世纪后期,一些知识分子将民主制度看成是实现平等希望,就像当初看待社会主义那样,我认为对这种看法不是理性的,对它持怀疑态度。要达到这种平等,在民主政体下,人们必须有社会团结的精神。

 

  问:我看到有资料表示您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信仰影响过自己的事业。刚才林老师称您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现在中国还宣称自己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从19世纪经历了从兴起到走下坡路的过程。这么多年以后,您对于马克思主义以及马克思本人是怎么看待的?

 

  罗默教授:我不知道中国是不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就我自己的判断,中国不是社会主义,也不是资本主义,而是快速向资本主义发展,而且是向不好的资本主义发展。当然,中国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是不可否认的,它的成就使很多人脱离贫困,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认为,对中国经济发展推动最大的,改革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市场机制。资本主义最好的地方是它利用市场机制,而不是它的私有产权。市场机制在中国几十年来的发展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我过去称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现在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平等主义者。我从来都认为马克思思想上有一些重要错误,尤其是他对市场的很低评价。我认为市场是一个复杂社会中必要的一部分,而且现代经济的发展使马克思过去的错误越来越突出。就是因为我和马克思在这方面的不同,在讲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时候我越来越感到自己言不达意,所以我不再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现在的社会现实和19世纪的有很大不同,考虑现在的社会问题,马克思不会有什么高见。在70年代末,我和西方一些学者,用现代的研究方法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有什么假设,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哪些假设,哪些结论是对的,哪些假设,哪些结论是错的。我们这个群体的很多成员,80年代在西方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但是到了80年代中期,我们中的所有人,都逐渐对马克思主义失去了兴趣。首先,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已经作了足够的探讨,其次,马克思主义离现实社会也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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