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独立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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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推理小说]湿棉袄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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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15:00
临别,吴耐买了茶水单,突发奇想地问道:“阿嫂阿舅,这长脚买的莫是仿真枪哦?公安有鉴定过伐?”

长脚的阿舅苦笑道:“要是这样,罪孽倒没咧,——他付款前,对方装了两发子弹,嘣格一枪,把十多米前的一块厚厚咯门板打穿两只洞,他这才付了钞票。枪到公安局,一看枪管里有火药痕迹,还要其交代那一枪是勿是犯罪了,其为了说清这一枪,人都快疯了……”。

长脚老吴老婆听了,又流眼泪,那副可怜相,让吴耐难受,匆匆道别,赶紧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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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16:00
现在怎么办?到哪里找这五十七万现金?

公司里还有二十几万,过几天付三季度的贷款利息要十二万,电费、消费、工资都要现钱,总不能搞得精光,所以厂里帐户上的钱是不能动了。

有现金的地方只是恒安期货了,那,是不是应该了掉?总觉得心有不甘。

虽说吴耐后来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汪博士所说的铜价反弹理由可能有点张冠李戴,——比如,昨天沪铜、伦铜涨价的原因实际上来源于美元的走弱和智利铜矿附近的五点八级地震,——但期铜有反弹且反弹还没到位、还没结束,恐怕是被汪博士说中的;另外,这几天舆论都在传货币政策即将放松,也就是汪博士所说的政策拐点即将来临,显然,这是值得期待的,弱市中利好未兑现而出货是傻瓜做法。

所以,短期内持有多头仓位看来是安全的且有利的,刚才“铜”发过来的午间收盘信息表明,沪铜现在处于牛皮整固状态,这也支持持仓观望的观点。

这样看来,期货这边的钱也暂不考虑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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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19:00
现在唯一可以变现的,就是那近二十吨的黄铜了,按现在的市价应该值一百万左右。

将铜卖掉变现,首先将遇到的,是大力他们的绝望,随之引起他们对未来的担心,因为铜一走,即意味着他们再没开工的希望,在没对他们的去留问题有个说法之前,他们可能会阻挠这些铜锭出厂,这样,还没解决长脚老吴民工的事儿,自家的后院倒先着火了。如果送他们回家,再出掉库存,那将是厂里彻底歇业,这样行不行呢?

吴耐边开车,边思考,不禁有些头痛。

到了街道办,才一点十分,外面太热,吴耐就停着车在车里吹着空调。

歇业的问题,其实与期货平仓了结所遇的问题差不多,——怕的还是踏空。如果货币政策放松了,现货铜价会上去、订单也会来,而当彼之时,吴耐手里却空空如也,不是损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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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0:00
车里有些气闷,吴耐干脆熄火,走到了树荫下。

为什么会左右为难?无非是怕两边都踏空,实际上是想两边都赚钱,但这种愿望是建立在对目前市场趋势向上的一种判断基础上的,万一对市场趋势方向的判断出现了错误了呢?!岂非两边都亏钱?!

师傅说我会从反方向考虑问题,——对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吴耐想到这儿,这才感到汗水涔涔有点难受,他从车里取出一瓶水,一口气灌到了肚子里。他想到了那把琴,那把被他讥笑为乱弹琴的“海琴”。

期货市场原本是为业者提供避险保值的场所或工具,因此,一个谨慎的人,不应该在现货与期货市场上同时出击,尽管这种审慎的做法,会失去在现货期货两个市场同时赚钱的机会,但一旦形势背离判断、判断悖于形势,那他也不会在那两个市场同时亏本,他或者输了今天但赢了未来、或者赚了现货去补期货,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赔了性命的事情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期货市场或者说那把“海琴”,提供了一种商务决策的容错机制,它不保证你赚钱,但它保证你的安全。

根据这个道理,我既已判断铜市场将出现反弹,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种选择:我到底应该在现货市场上看多做多、还是在期货市场上看多做多?

在现货市场上看多,现在看来成本太大,如利息、工人窝工,另外,还不能腾出现金,以救长脚老吴;出于这样的考虑,形格势禁,也只能在现货市场上做空了,而在期货市场上如现在那样捏牢多头仓位;万一现货市场出现多头情况,比如铜价涨了,订单来了,则一,现货市场反应比期货市场慢,招工进料总能有一段从容应对的时间;二,现货市场做空的错误可由期货市场上做多的盈余来弥补。

反过来,现在倒还是怕市场出现空头情况,因为我在期货市场上的多头头寸要大于手头上的现货库存,一旦情势有变,必须迅速平仓了结,好在期货市场上,变现的效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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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0:00
吴耐想到这儿,就下定了将厂里那些库存铜卖掉变现以归还长脚老吴的债的决心。他进楼敲开了马主任办公室的门。

马主任、吴耐互相认识,但不熟。他很客气,先说大热天的让吴耐中午来过意不去,后又客套地问了一下吴耐公司的经营情况,然后就进入正题。

马主任说“阿耐啊,实际上长脚老吴的事体在街道来说,还不是大事体。现在我顶头痛的是不锈钢厂的集资案,四千多万,索性再大点,也轮不着我管了,或者再小点,我管起来也轻松了,勿大勿小,正好梗在喉咙口,吐吐吐勿出、咽咽咽勿落,真难熬啊。长脚老吴咯事体一出,无非是节外生枝,又多出一块工地民工工资问题。本来,不锈钢厂欠长脚老吴的钱,他的民工工资应该由不锈钢厂用应付的工程款来支付,可惜不锈钢厂里的钞票老早就生锈烂光咧,资不抵债咧。街道里想把这个厂的所有资产拍卖,问题也非常棘手,这里也涉及长脚老吴做的咯半拉子工程,街道里原来以为不锈钢厂欠长脚老吴咯工程款是一般债务,这样,半拉子工程就可以作为不锈钢厂的破产财产,但等我把清算方案搞好,街道里的常年法律顾问提出来讲,建筑工程款在法律上有优先权,这半拉子工程勿能够列入破产财产,除非长脚老吴自愿放弃,这事体又疙瘩咧,前两天派出所里咯阿蔡到台州去,见到长脚老吴征求他意见,那老吴人也被那把双筒猎枪弄昏咧,一晌点头,一晌摇头,签字就是摇手!这事只好拖着,现在倒先要解决长脚老吴咯民工遣散安置事体咧。阿蔡把你的情况与态度也对我说过了,你看你咋打算啊?”

吴耐问:“长脚老吴的那些民工工资要付多少?”

马主任说:“已经统计过了,带提前解除劳动合同的七七八八补偿,一共十三万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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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0:00
吴耐说:“马主任,我欠老吴的金额实际上五十七万勿到,但现在他落难咧,人又不在,我也已经向阿蔡、向他的老婆表过态了,现在就按五十七万算。本来说好是下个月廿日还,现在也只好提前咧,毕竟先要为侬领导分忧,也要尽力救人。问题是我自己也象淖泥菩萨一样咯,一时三刻也拿不出现钞,所以我打算把厂里的二十吨库存铜卖掉来还老吴这笔债,但是这样一来,我也要先安顿好厂里的外地工人,否则,恐怕这些铜会出不了厂。”

“嗯,阿耐,你这个态度是积极的,办法也是实事求是的,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卖那廿吨铜呢?”

“所以我讲我是淖泥菩萨:一是这铜一时里卖勿掉,二是卖掉了货款要欠,三是我厂里的外地工人先要安顿好,这三个问题勿解决,我这个办法也变成救勿了近火的远水咧。我想请马主任帮忙,将我这廿吨铜卖卖掉,价钿可以比行市价低些,但货款要马上付,而且顶好先拿八万来,我先将工人安排好,这样,买主提货时就没人阻拦了。”

马主任心说,这阿耐,脑子倒灵光咯,这皮球居然传到我的脚下了,我不接,阿耐就没现钞,那长脚老吴的那些民工可能又要闹到建设局、劳动监察大队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等待下步处理的不锈钢厂的集资苦主们可能以此为借口又会弄出啥花样镜来,到时候还得我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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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0:00
马主任沉吟了一下,说:“你手头上有库存铜的品种、规格和价格清单么?”

吴耐拉开包,拿出一本笔记本,向马主任要了一张白纸一支笔抄好,递给了马主任:“就是这些了,这个价格已经比行市价低了,所以对方必须先付八万,提货辰光一次性付清,我提供增值税发票。不好意思,要马主任麻烦了。”

马主任浏览了一下:“嗯?总价一百万超出?还债只五十七万够了呀?”

吴耐笑笑,说:“十吨是麻烦马主任,廿吨也是麻烦,请马主任费心了。我还得为国税局查账的处罚结果作好准备呢……”

马主任同情地说:“唉,办企业也真够烦的。”

吴耐立即套近乎地问:“马主任好为我向国税稽查局讲讲好话勿啦?”

马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这吴耐真会见缝插针、又想弄点事情让我做做!脸上却毫无表情,似乎在看吴耐写的清单,又似乎专注于如何将这些铜卖出去的问题,半天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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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1:00
终于,马主任从包里拿出一本小电话本,翻到某处后,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开始了推销:一个说不要,一个说要赊欠,一个倒是有现金,却嫌价格太贵,连马主任都觉得对方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了。

当吴耐觉得问题有点严重、而马主任快没信心时,最后一个说,马大主任为企业排忧解难的精神感动了他,价格可以听主任大人的,八万现金也可以下午拿来,但余款只能开六个月期的银行承兑汇票了。

马主任捂着电话筒与吴耐商量。

吴耐说,关键是银行是否肯贴现、还有贴现利息谁负担的问题。

马主任只得先稳住那人,说一会儿给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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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1:00
马主任说:“阿耐啊,勿错,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你说的,银行是否肯贴现,你能找到肯贴现的银行伐?摇头了不是?我老实跟你说好啦,——现在能找到开得出银行承兑汇票的企业,已经比在鄞县大道的马路上碰着一匹马还要稀奇咧!二是利息啥人负担,问得好,但街道办是没理由承担这笔利息的,从道理上讲只能是你,你可能会讲咧,那你不卖铜了,可你忍心长脚老吴关在台州吃苦头伐?我看阿耐,侬也勿是铜钿看得磨介大咯人,是伐?”

马主任给吴耐戴起了高帽子。

吴耐无奈,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马主任说:“还是的呀,你答应了,我的事体又来了,——落实贴现不是还要劳动我这做马做牛一样的人么?这汇票贴现还不是要我去贴面孔么?哈哈。”

马主任给下英信用社的主任打了电话,几乎是以毋庸商量的语气,让信用社答应接受那张还没开出的银行承兑汇票,贴现率百分之三,而且明天一定要办好!

这样一圈下来,马主任体会到了现在那些做企业人的难处,吴耐也感动于马主任的辛苦,彼此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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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观察员 发表于 2009-1-21 15:22:00
吴耐出了街道办,在旁边的一个超市里买了二十多盒月饼,到了厂里,“隆美尔”照例还是大老远地来接他,“蒙可马利”也用沉雄的吠声将他迎进了厂门。

吴耐让阿辉和大力将月饼送到住在宿舍里的工人手中,然后三人到厂办公室坐定,吴耐给他俩分了烟。
吴耐对大力说:“大力啊,我现在也没办法了,刚才到街道办,领导要我提前将这房子的工程款提前还掉,去付工程队老板欠的民工工资,我呢现在既没现金,又没订单,只好将那些库存铜卖掉还债,而现在的市场看来一下子还没到恢复的时候,所以……”。

大力闷头抽着烟,办公室里只有“隆美尔”趴在吴耐椅下的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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