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推理小说]湿棉袄

男陈总说：“这事儿，其实是蛮有奥妙咯。要打打官司，吴先生不一定赢；反过来，我们银行帮着吴先生这么做了，WK要打我们的官司也必输无疑；而我们银行，帮吴先生有理，不帮吴先生也有理……”。

黄行长打断男陈总的话说：“你先说说，你能不能配合个贷部扣WK的担保款？”

“从操作规程上说，我们公司部只是按揭合同的执行部门，陈总说哪个按揭合同发生问题了，要扣哪家房产公司的款，我们就扣哪家公司的，只要他户头上确实有足够的款项。只是，这样的事发生得一多，就会反过来影响我们公司部对WK公司的项目贷款的安全性，到那时，事体就大咧……”

男陈总将一球化为两球，分别踢到了女陈总和黄行长的脚下。

女陈总也是冰雪聪明的人，从容地接球：“小江，你明天和小王一起，到吴先生、吴太太的单位，了解一下他们今年以及明后年的收入预计情况，告诉他们的单位负责人，我们这次来，既是在核实去年我们放贷时他们出具的收入证明的真实性，也是了解他们未来两年收入的可能变化，特别要提醒他们，这次的调查结果，不再象过去他们所出具的收入证明那样没有真实性的保证，——这次要他们想好了再说，并要在你们面前当面签字，某种程度上，他们要对这份收入调查的真实性承担责任的。”

她又对黄行长说，“您上次让我参加的总行个贷业务研讨会上，总行的专家早就对我们实务中的按揭借款人征信工作的草率很有意见。现在，我们可能要吃这种苦头了。哎，对了，郭大律师那次是宁波工行的领队吧？”

郭大律师点点头。

黄行长抚摸着自己的头顶，说：“这个，这个，这个事儿，我是需要你们二位陈总包括小江、根据吴先生的实际情况来决定是否可以施以援手的，我不是业务行长，所以，在这事儿上，我也象吴先生那样，是求援者。能不能办，如何办，如何既帮了我朋友，又不至于扩大事态，是你们二位、特别是阿彪要考虑的事儿。”

黄行长先把自己摆脱出来.

“至于具体操作中，要注意那些事项，——郭大律师，您给哼哈二将和吴先生指点指点啊。”

他又把郭大律师绕了进来。

郭大律师笑说着对男女陈总说：“你们看，刚才为了让我坐下骗我说我可以当徐庶，现在却要我开口了。”

他又转脸对黄行长说：“哼！要我开口可以，你家里还有两瓶十年陈的金门高粱可得归我了！”

黄行长苦笑：“行行行，这小子！我转业带回来的三箱金门高粱，差不多都进了你的口了！连最后两瓶也不放过，唉！罢罢罢！快快说！”

郭大律师对吴耐说：“您别介意，我们玩笑惯了。说实在的，他今天能拿出一瓶来已经象要了他的命似的，我能忍心么？哈哈哈。”

他又对着男女陈总和江海亚说：“冲着两瓶金门高粱，我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啊。”

他指指茶桌上的文件汇编，说：

我刚才看了一下，觉得，从个案上说，在核实了吴先生的家庭财务状况变动的基础上与前提下，吴先生的解除按揭合同的要求，是应该而且也必须通过提取WK的担保义务而实现的，这既符合按揭贷款规则、也是规则所要求的。从个贷部的角度说，维护交房前的按揭贷款的安全性也只能通过这种途径来满足。我觉得个贷部陈总刚才对小江说的没错，小江别忘了就照这么做。

小江点点头。

郭大律师继续说：

当然，提取WK的担保义务也有两种做法，

一是维持这按揭贷款合同，让WK为吴先生代还每月的按揭本息，直到房屋交付，等房子到了吴先生的手里，当吴先生还不出时，再拍卖房子以清偿。

二是现在就让WK履行连带保证人的担保责任，一次性代为偿还按揭合同项下的所有本息，解除按揭合同。

但实际上，前一做法，也会遇到麻烦，首先碰到的问题是吴先生是否同意这么做，同意做当然好说，如果不同意呢？银行与WK能否私下达成协议、在吴先生不同意的情况下继续维持按揭合同呢？恐怕不能，因为一，按揭合同中并没有规定银行拥有可以不顾主债务人吴先生的意愿而对本息清偿作如此安排的权利，二，即使作了这样的安排，到房屋交付时问题又会出现，——这房子是否应该交给吴先生？因为在吴先生还不出本息时是由WK代还的，这在WK看来，就是吴先生未付清房款，未付清房款WK怎愿意将房子的产权证做到吴先生的名下？但不做到吴先生的名下，我们银行又如何实现在房子的抵押权人之权益？

所以，到这个时候，这笔事体又会搅得一塌糊涂，与其到那个时候来理这团乱麻，还不如现在就挥动快刀，是伐？

郭大律师问女陈总，她点点头。

吴耐则想起了昨天中午张丰所说的“这辰光”，觉得郭大律师比张丰分析得更为透彻，他也不由得点着头。

郭大律师对男陈总说：

还是从个案上说，——注意我说的是从个案上说，你公司部根据个贷部的要求，扣收WK的款项以兑现按揭合同中赋予银行的担保权利，操作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是吧？

男陈总也点点头。

所以，个案上好办。

我看阿彪担心的问题的确应该引起重视，也就是说，这事儿只能偶一为之，大规模受理按揭借款人的类似要求，肯定要乱套的，会出大事儿！

要知道，现在宏观调控，个人的收入是会受到影响的，何况股市在跌、房价在跌，象吴先生那样收入受影响、房价受影响而心生悔意的人在在不少，一旦大面积受理，问题不在于你无法核实借款人收入在是否真的下降，——这太容易了，——而在于接手后，会给整个房地产项目贷款带来极大的冲击！

这个，陈总啊，小江，你们个贷部要知道其中的严重之处啊！

所以，你们三位帮黄行长的忙、帮吴先生的忙，是可以帮的，但要注意把握尺度。

而且你们个贷部要注意，实际上你们要推托的理由固然很多，但真正摆得上台面的却很少，吴先生依按揭合同的第三十条第六款规定通知并声明他无法归还今后的贷款本息后，你个贷部如果任由这笔按揭演变为问题贷款、或者与WK商量要其代还，都不是在法律上可站得住脚的做法，所以，个贷部要多找借口，千万别让借款人都象吴先生那样发出这样的通知与声明，我看大多数的借款人还是能够熬过交房前这一段时期的，而这段时期恰恰是银行按揭贷款稳定性最为脆弱的时期，我们不要轻易地揭这个盖子、捅这个马蜂窝。

过了这个时期，你们个贷部就好处理了，那是现在所说的“断供案例”，不会再牵涉到我们银行对房产商的项目贷款的安全性问题。

郭大律师又对吴耐说：

吴先生，你福气真好，摊着了黄行长这么一个讲义气的朋友！但是，你要得到黄行长与二位陈总以及小江她们的帮助，前提是，你必须对此事保密，否则压他们的脚背，他们是要吐血的！就是你最后成功地脱了这件湿棉袄，对外也只能说是得到了WK方面的帮助，——这是你必须答应的事儿！

而且，你也应该清楚，按揭合同解除，只是脱这件湿棉袄的第一步，你最主要的，还是要要回你给WK的首付款，如果你出黄行长和二位陈总的洋相，我们的帮忙就到此为止了，由着你到WK去折腾吧。——所以，你必须领会刚才阿彪老总所说的其中的‘奥妙’所在。

吴耐郑重地点点头。

接下去，郭大律师又对吴耐进行了一番叮嘱，告诉他给银行、给WK的书面通知该怎么写，该如何通知等等方面的细节；还对男陈总讲了扣款前如何与WK沟通的注意事项。

这样讲完，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黄行长说，走走走，今天我请客，一个都不许走，到石浦饭店去！却原来黄行长已经接到小李的姐姐的短信了。

一行人出了新堇支行，在门口就遇到了等着的小刘一对、阿园夫妇和周莺，五六辆车浩浩荡荡地奔向万达广场，加上小李的姐姐，十二人吃喝得好不热闹。宴毕，又去K歌。

这一夜，化去了吴耐两万元，吴耐心说，这次还是阿富买的单，而周莺得知下午在新堇支行的情况后，也很乐意化这笔钱。

郭大律师在K歌时，特意问周莺，在新堇支行下辖的各储蓄所还有其他以你们二位名字开立的储蓄存款帐户或存单么。周莺说除了那个用以支付按揭本息的帐户外，其他没有了。

郭律师说，这就好，否则，按揭合同中还有一条扣款条款呢。

另外，他还叮嘱吴耐，这事儿，一要抓紧，这种事儿不能让他们行里多想，想多了，他们自己要怕的，二要盯住阿彪，你想讨回给WK的首付款，没有男陈总的帮忙，麻烦大了去了。

吴耐夫妇趁机央求着郭大律师帮着写那两张给银行与WK的通知，郭大律师说，好说好说，向包厢服务员要了两张纸，哗哗哗地一挥而就，让吴耐回去填上相应数字，明天打印好、签好字，按下午说的，一份交给来单位调查的小江她们，一份通过EMS投递到WK的售楼处。

当吴耐夫妇回到家里躺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周莺惊喜于这个结解得似乎太容易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心的，而吴耐却隐隐地有了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2008年9月11日



大胖昨晚在外婆家，今天吴耐两个就起得晚了些，七点的闹钟，洗漱完毕，周莺再把昨晚郭大律师写的两纸草稿拿出来，填上合同里的数字。

七点半，两人出门，先到小区门口的点心店吃早餐，吴耐对周莺交代了一下，让她公司的劳资部门在应付小江她们来调查时该如何说，实际上就四个字，实话实说。

然后，又一起到附近的打字店去打印那两张通知，吴耐在白纸上签完字后，先开车走了，要去社区。因为他去年办按揭时，公司正在扩股、更名，吴耐正不知怎么出这份收入证明时，银行方面的人说，社区居委会出的证明也行，于是，吴耐的年收入证明还是居委会那位热情而啰嗦的王阿姨按吴耐所说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