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学者的头脑有两类:记忆型和困惑型。其中,具有完美记忆型头脑的人往往能够储存并复述他所谈到的或听到的特定事物,从而擅长于教学,并深受各方欢迎。以困惑型方式进行思维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靠一个没有语言的思维过程,从而往往给人以呆笨的印象;但是,它一旦理顺了整个内在逻辑和因果机理无望可以提出独特的洞见,从而更适合作研究工作。然而,尽管国内一些名校正着力于从教学型向研究型转变,但却充斥了所谓的记忆型专家,而那些具有困惑型头脑的青年学子却往往被拒于高校和科研单位之外;正因如此,要真正提高学术的水平,实现向研究型高校的真正转型,就需要改进引进人才的思路着手,大力引进那些具有高度学术理念的困惑型人才。
近年来中国高校改革充满了悖论:一方面,无论是在教学、科研、奖惩等方面都体现了实用主义的倾向,从而大肆吸引那些社会名流到高校;另一方面,一些主要高校却又宣扬要从教学型向研究型转变,要建设一流的综合研究性大学。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悖论,一个根本原因就在,我们对理论和学术研究的特点、要求还知之甚少,那么,究竟什么是研究型大学呢?一个流行且错误的看法就是,要力争在主要杂志上多发文章,特别是能够在欧美杂志上发文章;为此,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在强调与国际接轨,强调研究规范和研究方法的国际化,从而各高校都竭其全力地大力引进那些掌握特定分析工具的“专门人才”。显然,由于这类“人才”熟悉文章的制作套路、课题的申报程序以及官员的政策偏好,因而更容易发表文章和承接课题;而且,越是强调理论研究的高校对这类“人才”的需求越是急迫。但是,这种氛围却完全扭曲了学术探究,是以本文就此作一分析。
一、当前学术研究的困境
其实,自从学术学院化、制度化之后,这种倾向就在不断地强化追慕主流的经院主义学术氛围,以至那些真正有创见的探索就越来越难以获得支持,这正是当前学术研究的困境所在。
一方面,一些具有高度洞见的论文无法发表。事实上,这些文章往往不是跟随主流,而是对主流观点、理论和方法内在缺陷的挖掘,从而很难得到主流学术刊物的认可。(1)思想的认同本身需要具有相似的知识背景和开放的学术态度,而受特定的学科范式之熏陶,绝大多数学人不具有与研究者相似的知识基础,也不知道其研究的思维和目的,甚至也不愿花心思去搞明白那些新思想的含义,从而也就不会去欣然接受他;所以,熊彼特就说,“新的想法,除非经过谨慎的推敲,辛苦的辩护,并清醒提出,简直是不会发生影响”。[1](2)思想的传播本身就是个渐进的过程,现在的主流实际上是过去的异端,现在的思维,行动往往是受前人思想的影响;埃克伦德和赫伯特就认为,“我们的思想类型,我们的思想在其中形成和变动的框架,我们借以表达思想的语言形式,以及支配它们的规则,这一切都是古代人的产物”。[2](3)新思想的提出往往得不到当世“学术权威”和“学术媚俗者”的支持:一者,学术权威的建立往往付出了巨大的成本,这些“权威者”显然不愿让这些付出成为没有收益的沉淀成本,从而要刻意维护它,证明它的价值;二者,即使新的思想为那些次一级的学人所认同和鼓吹,但由于整个学术已经受那些媚俗主义者所支配,这些媚俗主义者基于功利的考虑也不乐于接受这些新的东西。正因如此,思想史上很多重要的思想往往都会被埋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永远不为人们所见;例如,边际效用的先驱古诺、杜普伊特、戈森、劳埃德提出的思想长期都没有获得重视,熊彼特认为,“它表明了这个时期的经济学家缺乏警觉和纯粹科学的兴趣,这又足以说明为什么经济学不曾有更为迅速的发展”。[3]即使在学术多元化的现代,那些具有开创性和学理性的研究论文发表以及被认可往往是相当的困难,不仅布坎南所创立的公共选择学派根据地不得不多次搬迁,科斯的代表作则被冷落了60年之久,其他诸如塔洛克、阿克洛夫等人的早期论文也都一再遭受退稿的命运。
另一方面,一些真正原创性的研究也越来越得不到资助。事实上,那些基金评审的成员大多数就是主流范式的追随者,布坎南等指出,“对于任何一个在本世纪(20世纪)里受过经济学训练的人来说,要他放弃掉错误的模型和前提假设——这正是学术分析方法的特征——实际上很难”(转引自菲吕博顿,1998);因此,所谓的匿名评审往往只是强化主流和权威的意见,只不过强化了既有的规范和形式,而把它美其名曰为“科学方法”。费耶阿本德在《反对方法》一书中就指出,如果伽利略的同时代人采纳了现代主义的说服标准,伽利略就不可能取得成功,伽利略的伟大理论是建立在一个奇怪的前提上的:即,适用于地球光学原理的也适用于天球,由此可以断定潮汐是由于地球的自转引起的,并揣测木星附近的模糊影像可能是木星的卫星,从而以一种粗糙的类比方法证明,星象也在围绕太阳运行,如同木星的卫星围绕木星运行一样。为此,麦克洛斯基说,“尽管伽利略的物理理论和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结合得相当紧密(这可不像经济学),但假如1632年就有‘国家科学基金会’,那这种粗陋的研究一定通不过同行评议。这类事例在物理学史上屡见不鲜:很多检验爱因斯坦理论的实验都发现了与理论预测不一致的结果,但当爱因斯坦的理论被接受之后,这些结果都被说成了事测量误差造成的”。[4]特别是,社会科学的研究大都靠学者的学术感觉以及长期积累,如果没有系统的文献梳理又如何能够拿出一个完整的研究计划?正因如此,在功利主义极端偏盛以及庸俗实证主义大行其道的当前学术界,笔者近年来疏理了大量文献,撰写了大量手稿,但很少去申报什么课题;试问:国家在各种课题上投入了如此庞大资金,但又搞出了多少真正有价值的研究,以资金赞助出版的那些著作有几个是有价值的?因此,尽管笔者目前所遵循的求知过程往往要经历一定的思维煎熬,并且也会因得不到任何资助而致使生活困顿;但笔者相信,这种研究思维对社会科学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社会科学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基于几条“不言自明”的公理上就展开分析,并以此得出的结果而成为研究的终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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