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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经济学家、天则经济研究所理事长茅于轼：今天我们要讲《金融的逻辑》，这是一本书的名字，是陈志武教授写的。我也同意刚才冯兴元老师讲的，这本书可以说中国的《国富论》，把金融创造财富中的功能和问题、看到的现象做了很详细的讨论，提出为什么勤劳而不富有，提出把国有资产分给大家，每年能收入多少钱，也说了靠子女来养老不是办法。我想离开他这本书讲讲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想讲讲金融危机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我想讲金融业是怎么创造财富的。 先说金融危机，我想大家都看了很多文章、很多书，对危机怎么发生的有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呢？我也还是没有搞清楚，所以我就离开了这些广泛流传的文章，我自己从我的逻辑出发提出了危机产生的原因和看法。首先我觉得，我们过去讲的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等等，都是不存在问题的，而金融危机是真问题，原因是只要有市场在，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能源不会有危机、粮食不会有危机，而一旦市场破坏了就是天大的威胁，不得了，金融危机之所以危险，就是它部分地破坏了市场。
我们怎么理解金融危机呢？交换如果当时就完成了，就结清了，不会有任何危机。买个面包一块钱，我把它吃掉了，这就是交换完成了，不管吃不吃掉，我买了一块钱的面包这个交换就完成了，GDP上去一块钱。有没有危机？没有危机，所有当时借清的交换是没有危机发生的，这是第一个论断。
第二个论断，凡是和将来发生的交换有可能发生危机。比如说付了款没拿货或者交了货没付款，或者存在银行一年后要连本带利还给我，等等，凡是涉及到将来的交换，有危机的可能性。但是如果将来的交换能够百分之百的兑现，那么跟现在历史完成的交换没什么区别。问题在于将来的交换到时候兑不了现，要还钱的到时候还不了了，说是这个价格变了，这时候有可能发生危机。
所以我再重复一下，第一，历史完成的交换没有危机，第二，涉及到将来的交换有可能是危机，第三，如果将来的交换百分之百兑现的话，跟现在完成的交换一样，没有危机发生的危险。
第四，什么情况下会发生危机呢？就是将来的交换不能兑现，而且不是个别人不能兑现，是一大批人同时不能兑现，因为不能兑现的交换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的，但是我们并不是每天都有金融危机。什么时候会发生金融危机？就是许许多多将来的交换，由于一个宏观上的原因使得这些人的交换都不能兑现。举个例子，假定我有美元资产，但是我的负债是其他货币的负债，如果美元突然贬值，我的偿债能力就降低了，所以美元突然贬值就使得所有持美元资产、有其他货币债务的人不能实现原来的承诺。这就是一个例子，说明一个宏观的原因不是本人愿意，怨不得他本人，是宏观原因使得他不能偿债，不能按照合同履行。
像美国这次危机怎么发生的？那就是长时期的低利息，而且国民经济是超支的，政府欠债、老百姓欠债，谁在借钱给他呢？就是中国这样的穷国把钱借给他，这是原因之一。我这样的解释不是说监管不是问题，监管是问题，但是监管问题天天都存在，为什么没有天天危机？监管的毛病只是发生危机之后推波助澜，把问题扩大了。所以没有监管问题照样会有危机发生，监管问题使得危机的范围跟深度更强了。
如果我这个说法有道理的话，我们对于危机可以事先感知到，如果你有一个巨大的宏观上的不平衡，这个不平衡就想要恢复平衡，不知道哪一天恢复平衡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调整。这个时候就会影响一大批的和将来交换的预约的实现，所以我们如果发现有一个巨大的不平衡，就是危机存在的原因，像美国国家欠债、老百姓欠债，储蓄率这么低、消费这么高，肯定是不平衡。所以应该能够看到危机存在的客观原因，到底哪天爆发很难说，但是可以说危机存在，而且如果这个不平衡相当大，而且还有别的不平衡，几个原因凑起来就会导致危机。
如果我们拿这个眼光看中国经济，我觉得中国的经济不是没有危机的，中国的经济泡沫就是一种危机，这个问题大家可以商量，是不是有泡沫。中国结构上的不平衡，比如说我们的消费率这么低，在GDP中间只占了不到40%，在全世界的大国家里头、包括小国家，我们是最低的，失掉平衡了。像这个状态长时期下去危机就具体会来，具体通过什么渠道很难说，但如果你有巨大的不平衡存在迟早要出毛病，危机就是这么发生的。
至于说能源危机、粮食危机都是没问题，只要市场在，你是不会买不到东西。如果市场被消灭了，搞计划经济了，非常危险，只要有市场我们知道肯定会买到东西，粮食会有危机吗？只要超市开门总会买得到粮食。当然有的人会不同意说，超市为什么能买粮食？因为有18亿亩红线在保证，所以能在超市里买到粮食。我就问了，你在超市里能买到羊羔吗？羊羔是什么红线保证的呢，超市里能买到好几千种东西，是不是有好几千条红线保证啊？显然不是，是一个市场制度带来的保证，一旦市场制度破坏，真的大危机来了。
中国为什么饿死人？取消了市场，拿粮票控制你的粮食消费，不是拿钞票控制，拿钞票买粮食安全，还是拿粮票买粮食安全。北朝鲜为什么饿死人？没有市场，钱再多也白搭，就给你这么几两，吃不饱就饿死。如果我把粮票丢了，就等死了，我问谁去要粮票谁也不会给粮票的，因为每个人一份。如果我把钱丢了，我向亲戚朋友借点钱，他们有钱总不见得没有多的吧，粮票是一点一斤都没有多的，所以只要有市场在就不会有危机的，而金融危机出现的原因就是破坏了市场，把将来交换的信心破坏了。
第二个问题，简单说一说金融业是不是创造财富、怎么创造财富？按照我们过去学的政治经济学，服务业是不创造财富的，只有农业、加工业才创造财富，所以改革以前服务业的薪水比加工业的工资低，银行里边的工资是按照服务业来定的，跟理发师的工资是一样的，都是服务业，没有财富的创造。流水线旁边的工人，他们的工资待遇比较好，服务业的待遇很差，就认为金融业不创造财富。其实金融业创造巨大的财富，我接下来解释为什么金融业创造财富，还有怎么能够让金融业创造更多的财富。
金融能够创造财富的原因，就是把钱从生产效率低的地方调动到生产效率高的地方，陈志武教授在《金融的逻辑》这本书里头对金融业下了一个定义，说金融业是跨空间、跨时间的价值交换，我给他补充一点，不错，特别是跨时间，为什么要交换？他的目的是财富的创造。你有钱有的时候是没有生产能力的，比如我有一万块钱，锁在抽屉里面暂时不用，或者为我的小孩交学费，三个月以后才要用到它，这三个月里头这一万块钱对我来讲有也好、没有也好，等于没用，三个月以后才用得着它。旁边有个人马上就要用一万块钱，非常着急，不管什么原因，是做生意也好、是看病也好，我把这一万块钱暂时不用给他用，他马上就解决了问题。也就是说，钱的购买力，不管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的，不像过去有特供商店，高干的钱购买力高，一般老百姓的钱购买力低，因为你到特供商店那个东西很便宜，但是只有高干才能进去，他的一块钱跟你的一块钱不一样，现在没有特供商店了，现在大家都到超市里买东西，明码标价的，所以钱的购买力不管对谁来讲是相同的，当然用场不一样。
要用到经济学里头的效用的概念，效用跟购买力是两码事，一个钱在效用低的地方，锁在抽屉里的钱效用等于零，一点用处没有，有的地方效用非常高，比如我要看病，没有钱命都要送掉了，那这笔钱的用处就非常非常高了。所以把这个钱拿到那个地方去用，就可以创造出非常大的价值。这就是讲金融业如何创造财富，陈志武教授这本书里面就是讲这个道理，讲为什么殖民主义不是靠剥夺殖民地制服的，而是靠资本运作制服的，像这些道理就说明金融业可以创造巨大的财富。
看中国的情况，一个好的金融业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是把钱从生产效率低的地方调动到生产效率高的地方，中国的金融业这一点上是做得相当差的，往往把大家的储蓄、大家暂时不用的钱给了亏损的企业，特别是给了国企，因此造成了巨大的坏账，好几万亿的坏账。而相反，迫切需要资金，能够创造巨大财富的民营企业，却借不到钱，说明我们的金融业是缺乏效率的。
钱的用场，可以用它的利息率，一年给多少利息，用利息率来表现，放在抽屉里的钱利息率是没有的，存在银行里就有一点利息率，银行把钱借给企业家利息率就高一点了。因此如果高利息率的地方都能借到钱，这个金融市场是有效的，就是说如果有充分的资金进入高利贷，高利贷的利息就会下来，供给多了价值就下降了。可是我们国家大家知道，农村的高利贷利息率非常高，年息30%、40%、50%照样有人借，但是我们存银行的钱2%、3%的年息，30%的高利贷钱为什么到不了那去啊，这是金融市场缺乏效率。
金融市场不仅能把钱调到效率高的地方，而且要用成本低的、安全的、迅速的，三个条件低成本、安全、快，把钱，从低生产利率的地方调动到高效率的地方，这个条件我们金融业差的还很远，中国的改革很成功，但是有一个例外，金融是例外的，金融是不成功的，金融业如果能够做到把资金用快速、安全、高效的办法调动、流动，中国的改革将更加了不起呢。所以虽然我们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将来我们还有再往上台阶的可能，机会在什么地方？我觉得金融业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是金融业创造财富，有一个核心观点，就是要懂得交换创造财富，而不一定是劳动创造财富。
陈志武老师讲了，勤劳不一定钱多，以前一个礼拜干六天，现在一个礼拜干五天，劳动少了钱反而多了，当然劳动是必要的，没有劳动是不行的，但是劳动的东西能不能用得好，这是最关键的。经济学研究资源配置，一个东西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怎么实现？通过交换，交换一次它的价值提高一次。资金也一样，金融业就是起这个作用，经过交换一次资金的价值就提高了，怎么能够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是通过交换、通过自由的流动。
今天前半部分讨论资本的自由度，怎么能自由的流动到一个效率高的地方去，比如说一个画家画的一幅画，这个成本很低的，颜料、纸张没有多少钱，你把它一拍卖，有人出5千、6千、1万，把它卖到1万，这1万块钱是创造的财富，有人很怀疑这1万块钱怎么创造财富，请问1万块钱是不是可以买东西啊，超市也好、什么也好买啊，1万块钱是很现实的钞票，可以买东西的。再过了两年还是这段话，卖了1万5、1万6、1万8，变成2万了，又加了1万，这1万是不是财富的创造？是财富的创造。其实不光是一幅画，我们的粮食也好、石油也好、黄金也好，每天都在拍卖，都是让商品用到最好的地方去，一个农民种橡胶种出多少橡胶，这个橡胶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地方把它吃掉，是不是吃的不想吃的地方去吃橡胶，还是从来没有吃的地方吃橡胶，物尽其用就不一样了。资本也是一样的道理，同样的资本，那个是同样的橡胶，橡胶在哪吃？在广东吃、在北京吃不一样，同样一个资本你在效率低的人手里怎么转移到效率高的地方，这就是通过交换，这就是我对金融业创造财富的解释。
谈了两点，第一点，危机怎么产生的，第二点，金融业如何创造财富，通过交换创造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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