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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 专制主义者，不会随时把大众当做自敌人
严复在1905年夏天受上海基督教青年会邀请，利用周末夜晚时间，进行了八次有关政治问题的演讲，对民主和专制制度的形成、弊端以及根本的区别作了深刻和详细的论述。后来此八次演讲被汇辑成书，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政治讲义》。该书最早由商务印书馆于1906年出版，现收入《严复集》（中华书局）中。
严复演讲以政治为论题，其目的是不言而喻的。作为一个爱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学贯中西的大思想家，严复希望自己的祖国早日步入民主，早日成为富强文明的国家。百年之后的今天，严复之衷情仍日月可鉴，令我辈唏嘘汗颜。
但是，作为一个对民主制度以及政治制度的形成有着深刻理解的思想家，严复绝不同于那些只凭一腔热情的盲目的爱国者、革命家，严复用毕生精力在探讨一条既能让中国早日步入民主国家行列、又能让中国在建立民主制度时尽可能的减少社会动荡和混乱发生、减轻民众痛苦的道路。这条道路，严复找到了，也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具体的操作方法，只可惜，野心家们是不会去认真研究大思想家严复的所谓学说的，毕竟由我私人掌握大权要比让民众拥有民权更具有诱惑力！谁不愿意做皇帝！
皇帝是专制的象征，可那些当代野心家们却只顾做皇帝，丝毫不顾忌做皇帝也要守规则，循纪律。在严复的研究中，严复看到，在他那个时代以前，古今中外的专制主义者们，即虽然对民众使用了压力，可以盘剥大众，但是，那些专制主义者们在大多数情况下，绝不敢“率意径行”（《政治讲义》第八会）！也即是说，在绝大多数的专制国家，专制帝王们尽管是高居人上，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们也不敢、更不会随时随地把所有的民众当做自己的敌人，作为渊驱鱼为丛驱爵的事情！
严复的《政治讲义》第八会，深刻的辨析了当时人们对专制的一些不太准确的似是而非的看法，其中就有人们普遍认为的专制帝王统治民众，“舍奴使虏用，纯恃压力而外，无它术可由”这一看法。百年前的中国人，对专制已经深恶痛绝，故而普遍认为专制帝王十恶不赦，中国历史乃一片黑暗世界，而严复则指出，专制的形成，帝王的权力的获得，不纯粹是因为帝王的武力，更多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些帝王能够俯顺人心，“借助于人理”而获得的，专靠武力的帝王，往往不会长久！而由于专制帝王能俯顺人心，“借助于人理”，故而其权力的获得也不是当时的人们所说的那样是“自上而下”获得的，而是“自下而上”获得的，也就是说，帝王的专制权力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民众，就是被压迫的民众，尤其是民智未开的民众给予的。“譬诸生理，脱有脑力独奋（我要专制），而无待于通体血液之灌输补益者”（民众的依附）！
严复的关于专制权力是由民众给予的看法，在今天，也会让初读严复者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民众怎么会把权力交给那些压迫、欺诈他们的野心家？这正是我们大家不太理解严复的地方！可是用严复的话来解释，这一点又不难以理解。帝王们压榨你、欺负你，你现在反抗了吗？你现在呐喊了吗？你现在有所行动了吗？或者你有行动了，大多数人有行动了吗？如果大多数人没有行动、甚至没有呐喊反抗，则说明，大多数人还愿意生活在专制帝王统治下，而专制帝王也才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而如果大多数人对专制帝王的统治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或者，民智已开，虽然专制帝王能实行开明专制，民众也不买账，誓要推翻他的统治的时候，严复说，在这种情况下，有哪个专制帝王可以保持自己的权力呢？中国古代改朝换代不正是说明一个朝代的权力已经不受民众依附而将被民众抛弃时，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的事实嘛！满清政府的灭亡不正说明专制已不得人心不得不从形式上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了嘛！
严复说，一个皇帝，不论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西方的，他们要坐稳自己的皇帝位，一定不会随时都把民众当做自己的敌人。他的所作所为一定要有所负责，尽管他不会对民众负责，这也是专制的最基本的特点，但是，他会对“天”负责、对建立这个朝代的自己的祖宗负责！既然他要对于天负责、对祖宗负责，那么他基本上不会作违背祖宗家法、违背上天伦理的事情，“其治权专制固也，而号令举措，则未不云以公益为目的者”，“治权在手，则必以摧斫下民为快者，此其说之误，不待论而可知。”
既然帝王的权力也是由民众或者民智未开的民众给予的，那么这些民众也可以随时收回自己的权力。严复说，专制和民主的最大区别是，专制时代下，民众要收回自己给予帝王的权力，进行对政府的破坏，实现政府的更迭，一定是要“诛杀万人，流血万里，大乱十年十余年而后定”，而民主制度下，“绝无此事，此国家所以富强，而有万世不倾之景命！”因此，严复认为，为了国家的富强和长治久安，也为了民众的幸福，必须要摒除专制，建立民主制度！
野心家们呢？在他们那里，没有神，没有天，没有祖宗，他们不需要对“天”负责，他们不需要对祖宗负责，他们更不会对民众负责，他们也不会顾忌当皇帝是不是要遵守规则、是不是要循法律，师心自用，唯我独尊，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随时随地违背天理、人理，奴使虏用治下的民众，最终把原本会依附他的民众变成了他的敌人！
在这些野心家当权的国度，皇帝和民众的关系，时刻处于对立状态。野心家们认为自己有绝对的权力，对于民众可以力取之，因此，他们依靠暴力为所欲为，他们忘了，他们的权力也是民众给的，不是他们夺来的，你把民众当作了你的敌人，民众自然也把你当作敌人，一旦民众发出呐喊，野心家无不灰飞烟灭，成为历史的笑柄，获得比历史上那些皇帝还要悲惨的结局！严复不无讥讽地说，中国古代无道昏德的君主就是随时把民众当作自己的敌人而最终死于非命！
百年前的严复，作为大思想家，已经为中国的发展指出了较为可行的明路，不料却有人利用民族危亡之际，浑水摸鱼，欺骗民众获得权力。严复不是预言家，但严复却清楚地看到“乃至战争之世，其黜众治，而用专制者尤多，盖当此之时，以求存为先，一切国民利益，众皆视为后图，而群附于战胜攻取之能者。”“不过，当知此等专制一立之后，虽事势变迁，其权无由解散。虽其始有救亡之用，而期终常为秧民之资，此其制所以为千古之诟厉耳”！（《政治讲义》第八会）
战争之世，行专制者不得已而为之，然有为国为民救国图存为之者，有为一己之私利而为之者，百姓不察，往往被花言巧语、为一己之私利者所欺骗，进而成后世之无可挽回之局面，为民族国家带来巨大的损失！严复之语，可不惊心乎！
严复的《政治讲义》，即使在今天，也有它深刻的现实意义，严复用自己的文章警告某些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使是最有威权的帝王，你的权力也是民众给你的，如果民众不和你玩了，要收回给予你的权力的时候，不论你机关算尽，也摆脱不了被抛弃、被唾弃的命运！那么，是你主动地顺天理、应人心进行改革，还是坐等民众上门讨债，利用暴力收回自己的权力，民众会拭目以待，并根据专制帝王的行为做出民众自己相应的选择！
作于2012年8月5日早 于从吾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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