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三笑
罗 鹏
公元615年,未来的唐朝第二代皇帝——唐太宗李世民,应募入伍,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按新、旧《唐书》,一说李世民时年十六岁,一说他时年十八岁。准确岁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当时还年轻,就已经表现出很高的将帅才能。当时,隋朝第二代皇帝炀帝杨广巡幸雁门地区,被游牧于北方的突厥族军队包围,形势危急。李世民觐见勤王军主帅云定兴,为之出谋划策,吓退了突厥人,为杨广解了围。
没过多久,李世民预见到隋朝很快就要垮台,便与刘文静等人密谋夺取天下。唐朝建立前后,李世民一直担任唐军主帅,戎马倥偬,东征西讨,为父兄立下汗马功劳,从而也埋下了后来玄武门兵变的祸根。
唐朝建都长安时,并没有能够统一全国。各地依然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其中占据洛阳的郑王王世充和占据洺州(今河北永年县广府镇)的夏王窦建德这两股势力,是横亘在唐朝统一过程中两道巨大的绊脚索。公元620年秋,李世民受命率领唐朝大军,进攻王世充,经过几次战斗,打退王世充的抵抗,进围洛阳城。第二年春天,窦建德倾全军十多万人救援王世充,驻扎在成皋东面的平原上,对唐军构成极大的威胁。但是,窦建德犯了一个重大错误,没有迅速进军成皋西面的武牢关(位于今河南荥阳市区西北十六公里的汜水镇,处于郑州西、洛阳东),因为武牢关是窦建德救援洛阳必经的最后一道屏障。当时,唐军高层作战会议上分成了两派。年轻新锐郭孝恪、薛收等人力主继续围困洛阳,分出部分兵力占据武牢关,阻击窦建德,争取时间逼迫王世充投降,进而携高昂士气进攻窦建德,以期击败他。而另一派由早年投降唐朝的隋朝官员组成,年纪稍长,老成持重,包括萧瑀、屈突通和封德彝等人。他们认为唐军腹背受敌,主张解开洛阳之围,全军退守新安(今河南新安县,处于洛阳西北),避开窦建德军的锐气。李世民不同意退守的主张,急速率领三千五百名军士进驻武牢关,遏制窦建德,成功地把夏军阻挡在武牢关外一个多月,窦建德几次作战失利,将军张青特被李世民俘虏,士气开始低落。就在这时,窦建德又犯了第二个战略错误。他手下的谋士凌敬给他出了个“围魏救赵”的策略,主张不要在武牢关同唐军缠斗,而是向北渡过黄河,进入突厥领地,联合突厥军向西翻越太行山,袭击上党地区,对唐朝首都长安构成威胁,这样就可以达到逼迫唐军回撤、解救王世充的目的。王世充派遣到窦建德处的使节认为远水不解近渴,极力撺掇窦建德继续攻击武牢关,窦建德也因为面子问题,没有听从凌敬的计策和妻子曹氏的劝告。这样,李世民初期的阻击战战术转变成后来的“围点打援”战略,向王世充举起的屠刀一反手先向窦建德劈下。公元621年阴历五月初二,李世民亲帅小股骑兵,第一次冲入敌阵,造成敌军极大恐慌后又冲回本军阵地;第二次则率领全部骑兵亲军,卷裹着唐军旗帜,从正面冲入敌阵,迅速冲出到达敌阵后方,调转马头,亮出唐军大旗,又再次冲入敌阵。夏军前方有唐军步兵方阵步步紧逼,后方又遭受唐军骑兵的冲击砍杀,终于不能坚持,丢盔卸甲,夺路溃逃,被唐军杀死三千人,俘虏五万人,其余的都逃跑了。
当天,窦建德被唐军抓住,被送到李世民那里。李世民一本正经地责备窦建德:“我唐军讨伐郑国,关你夏国什么事?你却来侵犯唐朝边境,不是讨打吗?”窦建德说了一句话:“今天我不亲自来此送死,恐怕还要烦劳元帅您远征来取我人头。”(“今不自来,恐烦远取。”)史书上没有写李世民的反应,但当我看到这里时,为窦建德的幽默感挠到了。历代史官大都有成王败寇和假仁假义的思想,秉笔直书的凤毛麟角(史官说窦建德见到李世民,屁股、大腿颤抖得站不直,这是天大的污蔑)。按照李世民的性格,听了窦建德一席话,不可能再摆一副臭脸,一定是哈哈大笑了。此为太宗第一笑。
第二笑可是史官记载的,我没有瞎编。封德彝曾经很受隋炀帝宠臣虞世基的赏识,为虞世基出谋划策,尽是些如何对炀帝实施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馊主意。投降唐朝后,封德彝还是不改,继续对唐高祖李渊展开糖衣炮弹攻势,所以在新朝廷还是比较吃得开。上次封德彝连同萧瑀和屈突通劝谏李世民不要两线作战,而是退守新安,是以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面目出现的,劝说中难免有轻视文学青年李世民的口气。这次李世民把窦建德打得大败,封德彝也不失时机地拍马屁,前往李世民的幕府道喜。李世民见到封德彝,笑着对他说:“没有听从您的计策,才有今天的胜利啊。您这样的大智者,谋划一千次,难道也会出现一次失误吗?”封德彝脸色顿时羞红了。(封德彝入贺,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虑,不免一失乎!”德彝甚惭。)此为太宗第二笑。
当年阴历五月初九,王世充率领儿子、大臣和手下两千多人,打开洛阳城门向李世民投降。来到李世民的幕府门下,王世充匍匐在地上,李世民还是假模事事地以军队受降的礼节对待他,但是好奇心和喜悦感终于揭开了李世民的假面,情不自禁地戏弄王世充说:“郑王您不是经常说我是个乳臭味干的傻小子吗?今天见到了我这个傻小子,为啥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呢?”王世充没说话,他是无话可说啊。史官说他连连向李世民磕头,这恐怕是真的,他是个妄自尊大的人,自然也没什么骨气。(丙寅,世充素服帅其太子、群臣、二千余人诣军门降。世民礼接之,世充俯伏流汗。世民曰:“卿常以童子见处,今见童子,何恭之甚邪?”世充顿首谢罪。)此为太宗第三笑。
唐太宗李世民,别的我不敢说,但一定是个有幽默感的人,即便像有的人所说的幽默得有些刻薄(他是家中第二个孩子。老二似乎得到父母的照顾关怀要少一些,所以对兄长的反抗性要大一些。现在的独生子女们对这个并不了解,但是现在放开二胎了,做父母的要注意供求平衡哟)。太宗临朝称制后还有许多嬉笑的场景,这里就暂不谈了,但二十三岁青年李世民阳光的笑容,永远被历史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