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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我们暂不讨论语言是如何产生的，而是在相反的方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语言给予纯意识和心灵带来了什么东西？如果有人回答语言给予纯意识和心灵带来的是概念或思想或事物信息的话，那么，就没有比这更为省力的事情了。并且，它得到最流行的符号学的支持。例如，波兰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能指与所指的结合体，“它们永远在不可分离的统一体中”。美国语言哲学家皮尔士的符号“三角”理论，以及英国学者奥期登和查理斯的意义“三角”理论等，都会支持上述答案。但这可能是一种糟糕的答案。因为语言符号的二元论和三元论，都没有指明在概念或思想与实体事物之间有一个内在中介。我们不禁要问：如果没有一个内在中介，那么，1、索绪尔的所指是如何到达实体事物的；2、奥期登和查理斯认为对象与思想是直接反映关系，但在这种关系中，将如何建立由概念或思想到事物的关系呢？3、皮尔士认为，符号解释是符号使用者对符号形体所传达的关于符号对象的信息，信息如何能够保持与对象事物相关或相一致。4、语言翻译的共同基础是什么呢？难道是概念、思想、对象信息或是事物本身么？
但是，根据物象理论，人们不论是通过感官认识、还是通过理智或直觉认识所获得的关于直观或非直观的事物的物象知识，心灵意识可以将它们用语言表达出来。因此，我们通过听读方式从语音文本意指信息里获得事物的直观的或非直观的物象。它既不是事物本身，也不是所谓的概念、思想等这些观念性的东西。语言给予我们的心灵意识的东西，显然不仅仅是语音符形，而是语音所代表的事物即意指信息所形成的事物物象。它们虽然既不是事物本身，也不是事物直观的图片，但是通过物象却能够获得对于事物的过程、状态、性质、作用、性能的理解和掌握。尤其是在用语言指导行动的过程中，心灵意识是把语言转换成事物物象后才能进行操作的。由此可见，语言通过音符意指给予心灵意识带来事物的物象。一般来说，事物物象就是概念的内涵，思想的内容。人们通过语言意象即语言所意指事物的物象，而获得对于该事物同一性的感受和体验。这就在总体上构成了语言是一种意象的特征。
既然语言给予心灵意识带来的东西，主要的不是音符，而是它所意指的事物物象；那么，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在心灵意识中就是可以分离。既然我们通过感官、理智和直觉认知事物获得的物象，可以转换成为语言表达出来；那么，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在心灵意识中就是可以组合的。
我们通过两个例子考察语言给予纯意识和心灵何物？例1：人们要说明某一事物所在的处所，是不需要亲临现场去看的，而是告诉对方某物已经到达、存放某地方即可。某甲从纽约发航空货运一件精密仪器往北京，当货物到达北京后，机场打电话告诉某甲 “先生，你的货已经到了北京机场，请速来取货。” 某甲接电话后即相信该“精密仪器”到达北京了，而不必亲眼看到后才确认。正是由于语言有代表事物的属性，人们往往将语言等同于事物。虽然，没有一位哲学家、语言学家给予语言这种荣誉。但在日常生活工作的实际操作中，人们习惯于把语言与事物等同起来。但是，也会发生完全相反的情况，请看例2：武汉一位刑事警官调查涉嫌犯罪案件，警官拨动了一嫌疑人的手机。警官问：“你现在哪里？”，嫌疑人答：“我在北京办事，已买了返回的机票，3小时后到家。” 但事后通过无线通讯网络蜂窝技术查明，嫌疑人当时在同城江岸区。显然“我在北京办事”不是事实。这就向我们提出一个问题：语言给予纯意识、心灵带来何物？难道是符号学家所说的“所指”、“思想”或 “对象的信息”吗？如果说它是“对象的信息”，货物在机场，某甲无法接收到精密仪器的信息。如果说它是“概念”或“思想”，那么，“我在北京办事，已买了返回的机票，3小时后到家。”这种既有可能是真实的（它不同于神话是绝对的虚构），但却完全不是事实的话语，是否超越了符号学呢？
例⑶：shuǐ, 02, 水，（日文的……），（英文的……）等，这些符号给予我们心灵意识带来的是什么呢？是同一种物体，它不在眼前，我们可以对它做出这样的描述：它是无色透明的、无味道的、可流动的、手可插入的液体。我们完全有理由断定，这些语言描述完全是不必有的。在我们的心灵意识中知晓它的状态、性质、性能等物象，而不必有水在眼前。
这个题目涉及中国传统哲学的言、象与意的关系。王弼《明象》开篇语：“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 以及王夫之的“得言忘象，得意忘言。” 这些话语都是讲的语言、物象与心灵意识意向性的关系。但是，中国文言文极其简明扼要的特征，仿佛限制了哲学家对于言、象与意三者关系的阐明。总有言尽而意未了的一种欠缺的感受。当然，事物、物象、心灵意识意向性与语言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本节不可能展开讨论；或者说，本书的全部内容没有超出它们之间的关系。
首先、物与象的联系与区别。这个问题在第一篇已有结论，不必赘述。但是，有三点最重要：一是实体事物是处在心灵意识之外的，物象是存在于心灵意识之中的（这一点没有一位哲学家明确指出）。二是物象的五个来源。三是物象与实体事物的同一性原理。
其次，象与言的关系。王弼说：“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这里，有一个“言” 是指“语言”还是“言语”的问题，王弼没有说。因为语言是社区的，言语是说写者的。我们取前者。关于“言生于象”就是说，语言产生于心灵意识中的事物物象，而不是直接产生于来源于实体事物。换言之，言生于象（物象），而不是言生于物（实体）。但是，历来没有人（包括王弼）将物与象做出严格、明确的区分。言生于物象，并不是所谓的唯心主义认识论。而是说明在语言与世界事物之间有一个内在中介，这个内在中介就是“象”即心灵意识中的事物物象。语言涵义就是事物物象，这个问题王弼没有说，是本章的内容。关于“可寻言以观象”是对“言生于象”的反思、回归路径的表述，也是强调言生于象的观点。
但在事实上，也是寻言以观象的，而不是依言可见物。例1、例2和例3从正反两个方面证明了是如此。我们不可能由语言直接影响、或到达实体事物本身，而是经历着感受、想象和体验一个事物在心灵意识中的物象这个内在中介而已。即语言须经历心灵意识中的物象，然后，才能到达事物。有的唯物主义者是坚持反映论的，他们不会赞同这种观点。中国哲学家们在研究《周易》的象的观念问题时，始终未曾将象与物进行区别，其结果必然导致不能正确认识语言与事物的关系；也不能在理论与实践关系中，给予实践标准有力的理论支撑。
再三，象与意的关系。这是很复杂的、贯穿本书的问题。最基本的要求是将二者做出明确严格的区分，然后才能理解“意”是什么，并为言与意区分奠基。《周易·系辞》中有“立象以尽意”。王弼在《明象》篇中有“意以象尽”。两种说法意思相同，但是并没有完成区分象与意的工作。“意”是心灵的意识（生理的和心理的）能力和意向性共同组成的，它决定着心灵意识中贮存的物象的摄取的、运用的选择过程。将某一个意向性赋予某物象，并通过一种物象将这个意向呈现出来。比如例3。在心灵意识中选择、确立某种物象来意指并表达心灵意识的意向性，某一个意向性只能由某种物象作为一种显现的终端，除此外没有办法。王弼“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就是讲心灵的意向性与事物物象组合与分解的关系，但是没有论证出来。它与语言密切联系。所以，才形成了言、象与意的关系。
在象与意的关系中，有一点是极其特殊的例外，即心灵意识能够创造即虚构、想象出物理世界不存在的事物物象。心灵意识将心灵意向性赋予虚构物象（见第35节）。这类虚构物象是构成精神实体世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其四，言与意的关系。言与意的关系有两个层次。一是语言与物象的关系，语言与物象的关系，是由心灵意向性建立起来的。比如例⑶。二是言语（话语）与心灵意识意向性的关系，它是关于心灵意识如何操作语词实现说写者目的意图的心理事件。因为语言的涵义是事物物象，所谓“言不尽意”就是说写者难以找到合适的语词话语尽善尽美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向性，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事物物象来呈现心灵的意向性。
语言给予纯意识、心灵带来何物？这是一个与“言生于象”命题的反向提问。当我们论证了语言产生心灵意识中的事物物象后，回答这个题目就不难了。或者说它的答案就是，语言给予纯意识和心灵带来的是事物的物象，而不是事物本身。但是，语言的最终意义却是涉及事物本身的。如果语言不联系到事物，语言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样，语言符号和事物物象以及事物就有一个关于“言、象与意”的共同体。生产这个共同体的根源是心灵意识即“意”，是心灵意识的意向性、意愿、意志力。那么，言、象与意的共同体又是什么呢？它的原理是怎么样的呢？这就是本章讨论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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