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马格林;2012-9-5 10:14:34 来源:《政治经济学评论》(京)2009年第1辑期第169~202页
一、引言:是技术塑造了社会和经济组织,还是社会和经济组织塑造了技术?在一个复杂的工业社会中,工作是否有可能对个人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呢?或者说异化的工作是不是物质繁荣的必然代价呢?对于有意义的革命的可能性这一问题的探讨一般来说或早或晚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如果对于高效率的生产来说,等级制的权威是必要的,那么,无论社会和经济组织是什么样的,工作中的自我体现必然至多只是极少数人的奢侈品。并且,除了极少数例外,甚至是社会精英的满足感——它依赖于对别人自我体现的否定——也必然被滥用。但是,工作组织是由技术还是由社会决定的呢?等级制的权威对于高水平的生产来说是不是真正必要的呢?或者物质上的繁荣是不是与非等级制的生产组织相容呢?
信仰资本主义的辩护士们对于下面这一点非常确定:等级制是不可避免的。实际上,他们的最终防线在于资本主义等级制的多样性与单一的社会主义等级制相比更加有利。为了固守这个观点,辩护士甚至会从恩格斯这个最不可能的来源那里寻找支持。也许只是一时失误,不过在恩格斯的一生中,他至少曾一度将权威看作是由技术而非由社会决定的:
如果说人靠科学和创造天才征服了自然力,那么自然力也对人进行报复,按他利用自然力的程度使他服从一种真正的专制,而不管社会组织怎样。想消灭大工业中的权威,就等于想消灭工业本身,即想消灭蒸汽纺纱机而恢复手纺车。①
恢复手纺车显然是荒谬的,并且如果生产者必须接受命令,那么就很难看出工作如何在大体上不是异化的了。
如果社会科学是实验性的,那么对等级制的工作组织是否与高的物质生产率不可分进行判断的方法就是很明显的了。一个人可以设计出与平等主义的工作组织相适应的技术,并在实际操作中检验这些设计。经验将会说明平等主义的工作组织是不是乌托邦的。但是,社会科学不是实验性的。我们都不具备钢铁制造和布匹制造所需要的知识来设计一种新的技术,更不用说设计出与现有的技术标准根本不同的技术了,且这种技术是改变工作组织的重大尝试所需要的。此外,在一个基本机构——从学校到工厂——都与等级制相适应的社会里,改变一个小因素的尝试可能注定要失败。对于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所有缺陷来说,它在强调一般均衡比局部均衡更重要这一点上无疑是正确的。
与寻找替代性设计相反,我们必须绕个弯来想。本文提出的问题是: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为什么实际上的生产者却失去了对生产的控制权?哪些事实导致了作为资本主义生产特点的老板—工人金字塔的兴起?并且,资本主义等级制发挥了什么样的社会功能?如果资本主义等级制的起源和功能对效率的作用相对很小,那么下面这个问题就至少是悬而未决的了:对于高的物质生活水平来说,等级制的生产是否是必需的。并且,工人——体力劳动者、技术工人和脑力劳动者——就可以从下面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平等主义工作组织的可能性了:将一种支配所有人、却只有少数人是幸运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制度转变为另一种社会存在,在这种社会存在中,工作是生活的手段,而不是生活本身的一部分。
本文的论点是:剥夺工人对产品和过程的控制权的两个决定性步骤——(1)精细劳动分工的发展,这是包买商制度的特征和(2)集中化了的组织的发展,这是工厂体系的特征——都不是主要因为技术上的优越性而发生的。并非出于以同样的投入提供更多的产出,这些工作组织创新的引入使得资本家以工人为代价为自己赢得了更大的财富份额,并且恰恰是继而发生的财富规模的增长使得阶级利益变得模糊了,而阶级利益正是这些创新的根本所在。等级制工作组织的功能不是在于技术上的效率,而是在于积累。通过在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进行调节,如果资本主义组织可以控制资本积累的速度,那么,与个人相比,它们就可以将更多的钱积攒起来以用于扩张与改进工厂和设备。这些在本文主体中进行阐述的观点可以被方便地分为四个具体的看法:
1.以亚当·斯密提出的扣针制造的著名例子为典型,劳动的资本主义分工不是探索技术上更优越的工作组织的结果,而是探索这样一种生产组织的结果:这种生产组织赋予企业家在生产过程中的核心角色,在生产过程中,企业家是使他手下工人的相互分离的工作转变为在市场上销售的产品的整合者。
2.类似地,工厂的起源和成功不是在于技术上的优越性,而是在于资本家取代了工人对工作过程和产出数量的控制权;还在于工人选择上的变化:从工人以他对闲暇和商品的相对偏好为基础进行的对工作和生产多少的选择,转变为选择是否进行工作,而后者很难称得上是一种选择。
3.生产的等级制控制的社会功能是为资本积累服务。在总体与平均意义上,个人并不是出于有意识的、慎重的选择而进行储蓄。支出的压力仅仅是太大了。那些确实发生的个人(家户)储蓄是支出的调整滞后于收入的增长的结果,因为,像任何其他活动一样,支出也必须经过学习,而学习花费时间。因此,个人储蓄是增长的结果,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原因。贪婪的社会——前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或社会主义社会——发展出了一套制度,通过这些制度,集体行动决定了积累率。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进行积累的最显著集体行动是由公司进行的。公司的一个核心的社会功能正在于它的等级制度在个体生产者(和股东)与公司产品的市场收益之间进行调节,将这些收益的一部分用于扩大生产资料。如果没有生产中的等级制控制,那么社会就必须或者采用平等主义的资本积累制度,或者满足于现有的资本积累水平。
4.对积累的重视在很大程度上是苏联模式社会主义通过发展平等主义的工作组织形式“赶超”资本主义世界归于失败的原因。在将资本积累看作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点上,苏联至少是在男人和妇女与他们的工作之间的关系上重复了资本主义的历史。他们的工作并不是像桑塔耶那(Santayana)所描绘的那样的失败,桑塔耶那认为那些毫不懂历史的人在无意间重复了那样的失败。苏联有意识地且慎重地接受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并且,苏联经济发展路径的辩护士们没有任何悔意:毕竟,他们很可能提出,平等主义的制度和平等主义的(并且是为人民服务的)人不能在一夜之间就创造出来,并且,苏联正是觉得它自己太穷了以至于不能无限期地终止积累。现在(指1974年—编者注),苏联在“赶超美国”这一问题上骑虎难下,因为它可能需要和我们社会中一样的一场革命来转变他们那个社会中的工作组织。
这篇论文接下来的部分逐一分析了这些看法,我希望能提供足够的细节来使它们具有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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