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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本推出量化宽松政策，“货币战争”一词在媒体再次受到热捧。
自去年年底出现日本将进行大规模量化宽松的风声至今，日元汇率针对主要贸易伙伴平均贬值超过20%，本月更是宣布了创纪录的1.4万亿美元的量化宽松政策，手笔之大远超美国。因此很多人担心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是想通过印钞票对其他国家发动货币战争：通过印钞票造成货币贬值，从而促进出口和拉动经济增长。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真的是一场货币战争么？如何理解日元最近的大幅贬值？
日本去年年底大选之后推出了一系列货币政策，力图结束目前日本国内通货紧缩和经济增长停滞的恶性循环。日本中央银行把通胀目标从原来的1%上升到2%，本月更是宣布了创纪录的1.4万亿美元的量化宽松政策。根据这个政策，日本央行在2年内将购买1.4万亿美元的日本ZF长期国债。到2013年，日本的基础货币将变成目前的两倍，届时日本央行的资产负债表将达到G D P的60%，远高于目前实行量化宽松的其他主要中央银行。对比一下，美联储在进行了3轮量化宽松之后，目前的资产负债表才是G D P的20%左右。所以，日本量化宽松政策的力度和美联储相比，绝对是大手笔。
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真的是一场货币战争么？笔者认为基本可以否定。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量化宽松等货币政策确实会引起汇率变动，影响其他国家经济。但汇率变动往往是货币政策的副产品，并非主要目标，尤其是对于日本这种相对封闭的经济体而言。目前日本出口占G D P比例在15%左右，大概只有中国的一半。冒那么大风险通过刺激只占G D P15%的部门来拉动整体经济，显然不是个合适买卖。
而且在实际数据中，汇率贬值对出口和整体经济的拉动作用并不明显。现实生活中出口商并不会把所有汇率变动都传递给客户。比如上世纪80年代日元升值时，日本的汽车公司通过挤压利润率自己吸收了大部分的汇率变化，并没有把日元升值传递到最后的出口价格中。当日元贬值时，预计日本产品价格也不会随日元汇率而大幅下降。除了厂家会改变利润率外，日元贬值也提高了日本出口商在生产时进口材料的成本，因此日本出口的产品价格不可能和日元贬值形成一对一的变化。
如果日元贬值对整体经济的拉动有限，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本意并非发动货币战争，那么它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回答这些问题前，我们先介绍下什么是量化宽松，其目的是什么。正常情况下，美联储和日本银行等中央银行通过调节短期利率控制通货膨胀率，维持经济稳定。比如经济过热时，通货膨胀上升，中央银行会随之提高短期利率，这引起购房贷款和投资贷款等长期利率上升。而这又会降低家庭消费和企业投资，减少市场需求，放缓经济。需求降低缓解了价格上涨的通货膨胀压力。反之，如果经济疲软时，中央银行就降低短期利率刺激经济增长。
但如果短期利率已降到零，经济仍然恶化、通胀继续下行怎么办？中央银行不能把短期利率降到零以下，因为大家宁可把钱放家里，也不会存钱后再给银行交钱。这时传统货币政策就失效了。这正是日本过去一二十年面临的问题。
量化宽松可以帮助日本走出这种困境。传统货币政策通过调节短期利率影响长期利率。当短期利率降低为零后，中央银行可以通过量化宽松政策直接影响长期利率，达到传统货币政策的效果。量化宽松时，中央银行购买ZF长期债券，会引起ZF长期债券价格上升，其对应的ZF长期债券利率下降，这又会传递到住房贷款、投资贷款等其他长期贷款利率，刺激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消费和投资需求增长进一步推动价格上涨，结束目前日本通货紧缩的问题。
从历史经验看，量化宽松政策可以解决通货紧缩。2010年美联储推出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Q E2)正是担心美国经济进入和日本类似的通货紧缩状态。当时美国的通胀在0到0.5%之间，如果经济继续放缓，非常有可能重蹈日本覆辙。在美联储推出Q E2之后，美国经济复苏，通胀开始走出0区间。而日本在上世纪90年代也曾推出量化宽松政策，而且也取得明显效果。但由于担心ZF债务问题，日本过早退出量化宽松，同时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也给日本经济造成负面打击，日本被重新推回通货紧缩的陷阱。
因此从货币政策的逻辑上，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非常合理。可以说世界上没有其他哪个国家比日本更有理由进行量化宽松了。不少人简单把日本目前的政策描述成货币战争，反映了对非传统货币政策的不了解。
如果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不是货币战争，如何理解最近日元的跳水式贬值？首先，日元本轮跳水之前，在2008年经历了直升机式的升值，几个月内大涨了30%。即使目前日元贬值后，日元指数仍然略高于全球金融危机前的水平。因此日元目前的贬值更多反映的是日元回归到正常经济状态下的价值。
其次，包括日元在内的汇率走势，除了受货币政策影响外，还受其他很多因素影响，比如对未来经济的预期，国际资本流动等。货币战争一词最早被媒体爆炒是在美联储推出Q E2后的2010年底。当时大量国际资金涌入巴西，造成通胀上升，货币升值。由于和Q E2时间上的巧合，巴西财长指责美国通过量化宽松政策进行货币战争，引起媒体轰动。
回头再看，这种指责并不恰当。2010年进入巴西的资金主要是受巴西强劲的经济增长吸引。当时美国、欧洲等老牌发达国家经济增长乏力，但巴西、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在货币和财政政策刺激下，一枝独秀。这些国家中，巴西又是国际资本流动控制最少的，国际资金自然往巴西去，即使美联储不采取量化宽松政策也是一样。2011年之后，巴西的货币和财政刺激政策的效果逐渐退去，副作用表现出来。此时虽然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仍在继续执行，但随着巴西经济走弱，国际资金迅速离开巴西，巴西货币大幅贬值。因此汇率变化更多是受一个国家经济增长预期的影响，不应该简单和其他国家是否进行量化宽松等货币政策挂钩。
日元在2008年后被当成避险货币，狂涨了30%多之后，目前国际经济形势趋于稳定，尤其是美国经济在去年年底开始出现加速复苏迹象，削弱了日元避险的功能。因此目前日元的贬值是在消除避险功能后正常价值的回归。当然，由于日本推出史无前例的重量级量化宽松，增加了日本经济未来的不确定性，也是造成日元贬值的一个因素，但不应该简单把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解读为货币战争。
王健(美国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高级经济学家。作者声明：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和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以及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系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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