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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来信
敬爱的龚老师：
首先很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我写给您的邮件，谢谢。
老师，之前我是打算，打电话就这次的高数期末考试跟您求情，希望您能把我的成绩拉及格，可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很犹豫，同时亦很矛盾。
一方面：我觉得就单纯的考试成绩而言，它并不能说明我没学好好学习这一学期的高数。这次的很多考题我都有看到过，但是由于去年的那份期末考卷试题深度并没有这次的深（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于是，我断然选择了，不去深入研究那些题。面对不得不面对的考试，我是抱着在有限的时间里达到最好最合理的复习效果的原则去做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参考的标准出了问题。
另一方面：我深深的为自己的功利化考试模式而惭愧，所谓考试，本身就是验证自己有没有真的学会该掌握的知识。面对风格大变的试卷，我深深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学艺不精，所以任何结果都应该要承担，而且，大学不应该把自己的目光放得如此短浅……
龚老师，我一直记得您之前跟我们说过的“不要被眼前的苍蝇遮蔽了整个世界”。我努力了一个学期，尝试着把自己眼前的苍蝇给挪开，而且在昨天之前我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做到了真正学习每一门课程的知识，不管最后是否能考出一个好的成绩……可是，老师我错了，经过昨天的高数考试之后，我发现自己彻底傻眼了。原来我还是摆脱不掉眼前的名为成绩的“苍蝇”，一想到仅仅因为几个简单的数字就可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我即将要因之而承受的“煎熬”的现状时，我就再无半点动力而言了。
我觉得自己很可悲，曾经那么决绝的告诉自己：一定不要让自己的大学受现在中国大学风气的影响，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在这四年有一个质的变化，抛开成绩，抛开奖学金，学到和感受到人生真正的意义所在……
可是，现状却是我不知道自己在所谓的“绕过成绩，学习本质”的说辞之下，除了收获惨淡成绩之外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大学，很迷茫，真的好迷茫，我总是觉得前面有万千条路可以走，却又不知道该选哪一条？而且，为什么我总是走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路时，却又不停羡慕其他路上的风景？
大学是一个人培养优秀品质的关键时刻，我不想被现在这样的大学所同化，我更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都荒废在这三年里。
龚老师，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下一步我将何去何从？
此致
敬礼
学生 2013.06.21
我的回信
同学：你好！
来信收到，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这次高数的试卷很多都是以前考过的题目，也没有偏题和怪题。有的老师甚至给我发短信认为这次学生占便宜了。不过也有老师认为这次题目虽然没有难题，但对很多做了一些模拟题就来考试的学生来说要想通过很难。我现在还没有改，但估计大家都考得不太好。
我始终把你们看作是大学生，以大学生的方式要求你们，例如我会说哪些是重要的，要掌握它们需要注意哪些地方，讲题目的时候会特别强调与其相关的知识点，如果你们课后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学习，那么对付考试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每个题目都有它的知识点，弄“懂”了这些知识点才会在各种类型的题目面前游刃有余。
先不说考试和分数的事情，从来信中可以看出，你是一个爱思考的孩子，不过深入思考并取得有意义的结果需要不断的学习，古人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如果在大学的四年中能一直坚持思考，以高贵的方式学习，那么一定会有收获的。
古人还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最终是为了收获“柴”的，但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柴，关键是要面对“柴”的诱惑时能够暂时离开它，回家好好“磨刀”，这才是所谓的高贵的方式。看到柴，不管手中的刀是利还是钝，胡乱砍伐，虽然比“磨刀者”更早有收获，但这正是我所说的“委琐的方式”。
“不要被眼前的分数遮蔽了整个世界”，这确实是我喜欢说的话。回到考试的分数，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只有离开了分数才能获得更高的分数”，这还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一直要求大家读教材，要读几遍并结合教辅书把它读懂，甚至能够掌握数学的思想方法，那么你就可以居高临下地面对各种题目，学习就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那天我在讲题时特别提到了“胸怀”，有了一桶水的胸怀，考试的那一杯水又算个什么呢？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受到过应试教育的摧残，读大学的时候我才15岁，大学里数学专业的课程基本上是靠我大量地阅读掌握的。我现在还能感受到大学期间对数学的那一份迷恋，甚至有时我会觉得只要有饭吃，那么每天呆在一间书房里阅读数学专著感受数学的魅力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所以面对着时时刻刻都遭受着应试教育折磨的你们，站在讲台上的我总能感受到一种责任。说句老实话，虽然有了这种责任感，但是我还没有能力真正有效地帮助大家走出应试教育的泥淖，让你们都能以一种高贵的方式学习。我所能做的只是坚持，希望以我特有的方式能够影响一部分孩子。
但有时候我也会很困惑，甚至有一种负罪感。因为既然你们已经被应试教育“制度化”了，我为什么要试图改变你们？我的这种尝试相当于让身处应试教育之狱的你们时时刻刻怀有“越狱”之心，这会不会是害了你们？这是因为怀有“越狱”之心，却并没明白越狱后自己能做什么，那么你迟早还是要回到狱中，甚至会死在越狱的过程中。
去年人民网浙江之声采用了我的观点“大学教师应该带领学生翻越应试教育的高墙”，但在校报对我约稿时，我把它改成了“持之以恒地蚕食应试教育的厚墙”。从“翻越”到“蚕食”，其实是表明了我对我们能力的一种认知。
这一个学年对我有很大的收获，一方面是给大一的学生教了一年的《高等数学》，另一件事是开设了通识课，在这个过程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群体，一个被彻底制度化同时又面对各种诱惑的群体，一个渴望能够融入集体生活却又因为缺乏与人交往的能力而困惑不已的群体。
智能手机让大家从课堂里“越狱”，每次上课的时候都能看到一批埋头的同学。这也部分解释了《高等数学》这样需要精心学习的课程挂科率最近几年一直攀升的原因。
再一次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管有多困难，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或许这一次考试的成绩不理想，但这在人的一生中只是一个很短暂的插曲，如果能把每一次挫折看作是一种阅历，并在每一种阅历中汲取营养，那么一个强大的你正在未来等着你的现实化(realize)。
成长是一个过程，而大学只是人生的起点。
起点需要的不是高度，而是方向！
祝越来越好！
龚
附：一个重修同学写在高数试卷上的话
不必惊讶，去年的考卷更是白的彻底。都结束了，但谁明白看着一张白卷两小时的痛苦呢？我晚上辗转难眠，高数书一直都看不懂。一个从高中开始数学就从未及格的人的痛苦您作为一个数学老师一定不会懂。做题时从焦虑、无奈到无所谓。心中的拷问和煎熬你可曾体会过？我曾乞求别人救我，哭着求别人，但没有回应。我在距考试一小时结束前在草稿纸上写满了痛苦，以至于我再次写到“死”字时都无法相认，如果上天可以有任何方式使我免受考高数之苦，我愿意交换，谁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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