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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穷越忽视教育，越忽视教育越穷
——贫穷与教育的代际轮回
作者：仝泽民
李尚龙的畅销书《你只是看起来很努力》里有一段有关尼泊尔的描写让我映象深刻：“加德满都满地的烟尘，拥挤不堪的交通，摩托车和汽车之间只有不到两厘米的飞驶。行人捂着鼻子的同时随地吐痰，司机疯狂骂街却又危险驾驶，摩托车惧怕车祸但依旧飞速的骂骂咧咧。很多年轻人无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大多孩子没有穿校服，脸上脏兮兮地游荡着；做生意的人大多是二十出头。而在欧美国家，二十多岁，正是学习的日子。”我开始疑惑，穷和落后的背后，是不是因为教育的原因，如果是这样，这些家长为什么不重视教育呢？
当地人说，加德满都只有一所大学。
我惊讶地问：那学生中学毕业了怎么办？
那人说：工作呗？不工作还继续上大学啊？
那人的眼神中充满着那种不懈，就像受教育是多么可笑似的。
不是因为贫穷而教育落户，其实更多是因为教育落后而导致的贫穷。很多父母因为没钱，所以不让孩子去上学受教育，因为不受教育，所以更穷。他们的理由是没钱上学，实际只是觉得读书没用，而这里的“用”，只是赚钱两字而已。如果人人都不受教育，学校就会萎缩，教育质量降低，社会更加凌乱，恶性循环。当人开始觉得教育没意义的时候，也就是这个人病入膏肓的时候。当整个社会都觉得读书没用的时候，也就是整个社会该陷入混乱的时候。
一、乡村教育和贫困的代际轮回已经出现
2016年春节前夕，一篇名为《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的文章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央视《新闻调查》也对其开展的深入探讨，文章以一个乡村儿媳的视角记述了湖北孝感丰三镇丰三村的婆媳家三代人的命运变迁，以及所在农村的状况。从结构性整体的层面审视这个问题，不难发现，丰三村多面临的问题绝不是个体命运的问题。农村的学生，刻苦的程度远不如以前。
乡村的没落，首先没落在教育。随着手机和网络的普及，农村的孩子比以前更加失控。落后的教育观念，贫穷的现实生活正在“代际轮回”。作者以农民儿媳的视角，观察一个普通家庭如何与残酷现实短兵相接，思索其家族命运变迁背后的偶然因素与深层原因，在她的叙述中，农村的养老和医疗、留守儿童、城乡二元结构等等，并不全然是学界平日里辩论的大词，也不是新闻记者笔下夺人眼球的故事。作者的丈夫来自农村，虽然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在城市扎下了根，但她依然能够感受到掩盖在社会单一价值舆论背后所蕴含的歧视、无奈和漠然，以及城乡二元结构给农民造成的不可逆式的生存劣势，怎样通过代际传递一直作用到婚恋层面，从而导致不可排解的天然矛盾。可以说，尽管农村出生的读书人通过个人努力得以改变身份，但只要和出生的家庭还依存各种血肉关联，那份深入骨髓的卑微、渺小、和人格的屈辱感，就会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逃出泥坑的幸运者尚且如此，留在故地的坚守者又怎么可能有更好命运？
传统乡村结构已经失去内在坚韧扭结，经济的脆弱加速了乡风乡俗的凋零。农村面临资本的侵蚀，虎视眈眈的社会游资，已经盯上了农村最后的资源——土地。尽管农村土地私有化仅仅停留在讨论阶段，但在实际情况中，农村的土地已通过资本的运作被兼并。土地荒芜，流转给大户，从一定程度上依然对于农村的未来没有太大的改观。“在所谓现代化过程之中，农民已经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我再也不敢指望那些兄弟姐妹能够在继续现代化的过程中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明天的命运只会跟昨天的命运一样严酷。在大政府、小社会的境遇中，成为卑贱的垫脚石是弱势群体的唯一宿命。”
二、越穷越忽视教育，越忽视教育越穷
今年暑期我带领着13名在校大学生赴江西省赣州市会昌县一所山村小学开展支教调研活动。给我留下映象最深的其实并不是当地师资力量匮乏、基础教育薄弱，而是当地村民对于教育的集体性漠视，留守儿童对学习知识并没有强烈的渴求，虽很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市场经济时代大车轮的碾压下，能有几个乡村孩子能够耐着性子临窗苦读呢，物质的诱惑远比书本要来的直接。山村里多数父母都在外打工，留守儿童疏于管理，顽皮成性，爷爷奶奶对晚辈倍加宠爱，仅把学校当成是看护孩子的场所，至于他们能够在学校里学到什么知识、收获什么见识、获得什么技能，爷爷奶奶并不关心也不知如何关心，他们只盼着孩子吃饱穿暖，安全长大，长大了和大人们一起南下打工挣钱。大人们觉得读书无用，甚至连孩子们也觉得读书没有意思。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李尚龙对于尼泊尔的描述，似乎越穷的地方越忽视教育，因为忽视教育，反而延续着贫穷而不自知。从国家和政府层面而言，最好的途径自然是通过教育。而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乡村的教育资源已经凋零到无法直视的程度，留守儿童在条件极为简陋的乡村小学、中学读书，连初中都没有办法坚持念完。留守儿童的中学升学率很低，大学的升学率更是低的惊人，山村里仅有的两名大学生出自当地的乡村教师家庭。家庭教育的缺失是当地留守儿童最大的遗憾，家庭教育观念的落后制约着乡村教育的发展。学生全方位发展的渴求与现有条件的局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近些年，农村学校的硬件设施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农村教育的升学状况却越来越令人担忧。即便政策倾斜、降分录取，依然有很多学生很难达到目标。农村学生和城市学生的教育差距在拉大。教育观念的代际轮回已经出现，贫困的代际轮回也会延续。客观而言，农村自身的生产已经难以形成良性循环，更多时候，获取基本的家庭开销，还是不得不以肢解完整的家庭结构为代价。这样，结婚、生子、外出打工、制造留守儿童，就成为了事实上的轮回。
贫穷养育贫穷，因为贫穷治下的环境、教育、见识乃至你能想到的所有资源，都因为贫穷而被限制，被固化，因而输在了“起跑线”上，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马太效应差不多就是这世间最冰冷的规则了。2016年8月，清华的高材生郝景芳凭科幻小说《北京折叠》获得第74届雨果奖在美国举办颁奖典礼。《北京折叠》是一部注定不可能拍成电影的“世界级”科幻小说，因为这部小说中含有太多的隐喻，或者，已经不能算是隐喻，而是赤裸裸的现实。《北京折叠》中北京，处于含混不清的未来时间线上，在小说中，中国的首都北京被分成了三层空间：顶层统治者，中层精英和底层劳工。贫穷，是穷人的原罪。顶级阶层的人生，或者说精英阶层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了一个下限，差不到哪里去，他们最糟糕的时候，人生最低点的时候，也就是在山顶上摔个跟头，但也不会滚落到山脚下。这道理残酷而森严：即使山顶上的草，也比平地里白杨站的高，因为它生下来就站在山顶了呀！你充其量对着它吼一句：草！这太不公平！当一个阶层的父母狼狈地通宵蹲在幼儿园门口的马扎上痛苦而忐忑地排队时，等待另一些孩子的是清洁的空气、高质量的纯外语教学、绿色有机的食物、非富即贵的同班同学，这是另一种人生起点。这一丁点儿都不科幻。
三、要重视教育，请先从家庭教育开始
如果说校园的教育我们有权利去选择，有能力靠自身努力去改变，那家庭教育则由出生所决定。我们今天所过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说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家庭教育给予人思维习惯、生活习惯、价值选择、能力提升、个人素养培养、兴趣爱好等等诸多方面产生了微妙的影响，这些影响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逐渐被放大，后来接受到的教育更多的是起到助力的作用，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家庭教育。因为在高校从事辅导员工作的缘故，四年间我有幸完整的观察并跟踪调研了140名本科生，通过调查发现，这140名大学生的在校表现、学习能力、处事能力、以及今后的职业选择都与其所处家庭有着密切的联系。宏观分析来看，我们基本上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学生的家庭决定着这个大学生在学校的表现，家庭教育良好的学生往往在校园内也会有出众的表现，待人接物更加自信；来自偏远贫困地区的学生，因家庭观念的制约，往往在职业选择上更趋于保守，思维习惯也较为局限；心理问题、学业问题的学生多诞生与一些“问题家庭”，父母对于大学教育理解的偏差也间接会干扰其子女在大学里的生活学习。近几年大学生的整体状况中，还有一个日趋明显的现象：大学生中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比例正在逐年下降，贫困大学生的整体学业刻苦程度也正在逐年下降，很多人在大学不是在“读书”，而是为了“生活”。这中现象并不是反映着社会的收入水平在提高，却反映出贫困家庭中孩子考取大学的比例在下降，“读书无用论”正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一些贫困大学生的价值定位。一个人为什么来读大学，他期望在大学里获得什么，和他在进大学前的教育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高中阶段的教育并没有让很多问题仅在一次高考中显现出来，到了大学反而日益凸显。家长在高中阶段对学生持有那些态度，进入大学阶段这些问题便会集中的爆发出来。大学对于一个人外在的塑造作用正在减弱，或者说对个人的影响和改变的作用有减弱的趋势。
近些年来随着财富差距的逐渐拉大，新型中产阶级的出现，使得家庭教育和基础教育的差异性开始显现，教育资源的不均衡首先体现在家庭教育上。虽然纵观改革开放的发展脉络，中国还远没有达到阶层固化的阶段，加之移动互联时代的突然袭来，使得原本固化的阶层正日趋瓦解。但我也并不否认目前社会上出现了一些“社会阶层固化”的苗头，可怕的是，现阶段教育阶层的出现将进一步导致未来社会阶层的进一步固化。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读书还是不读书？教育还是不教育？选择之间，两种人生。前路虽漫漫，依然需坚持。
转自：http://blog.sciencenet.cn/blog-707328-10109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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