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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5日 江津·张杰
价值是谁创造的？
这个命题关乎价值论以及经济学的全局，因为价值的分配应当遵循“谁创造的价值就分配给谁”的基本逻辑，这是西方价值论和劳动价值论都“默认”了的逻辑。西方价值论和劳动价值论100多年来分歧与论战的核心，在于“劳动之外的要素”是否创造价值。西方价值论基于资产阶级的立场，必须维护资本获取利润的正当性，所以千方百计论证以“资本”为核心的一系列要素也创造价值。而劳动价值论（以马克思主义为代表）看穿了资本主义的本质，坚定地认为“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揭露了资本主义通过榨取“剩余价值”实现剥削的秘密。
再看本文的标题，读者朋友们也许会认为小张已经选边站队了，再讨论“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还有什么意义呢？
全新的意义。因为上一篇文章已经论证了“交换价值不是价值”，从现在开始，小张的价值论无论是与西方价值论相比较，还是与劳动价值论相比较，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必须保持十分的清醒、客观和严谨，认真地论证每一个论断。还是那句话，继续站在外星人的角度来看地球。
自然界不具有价值
众所周知，社会科学研究社会现象，经济学是社会科学，价值论隶属于经济学。“价值”作为价值论的研究对象是一种社会现象，不是自然现象，在自然界是不存在“价值”这种现象的。但是有人说“自然”具有价值，例如土地、水、空气、植物、动物、矿藏等自然存在的物体也有价值，这里所说的“价值”应该有三种含义：
第一种是满足人基本生存条件的“价值”。这种“价值”是自然现象，不是价值论研究的范围，并且无法研究。如果自然具有价值，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界的价值有多大？整个地球呢？太阳系、银河系、宇宙呢？如何区分产品中包含的自然价值与人造价值？有了价值就要分配，属于自然的价值该分配给谁？说自然具有价值，还要去研究它，无疑是荒谬的。第二种是具有被利用、加工、改造后成为有用产品的“潜在价值”。潜在的价值不是现实的价值，并且任何自然物体都具有“潜在价值”，被利用、加工、改造后成为有用产品的可能性无限广泛，具有无限的“不确定性”，怎么研究嘛？有研究的意义吗？
第三种是由于自然物体具有第一、二种“价值”，因而可能在自然状态下就被标价买卖，具有“交换价值”。上一章我们已经论证了“交换价值不是价值”。有朋友立即指出来：“交换价值体现的是商品及其价值的分配关系”，既然具有交换价值，说明它们就是具有价值。我补充一句，“所有权”也具有交换价值，“所有权”也是一种商品，这里标价买卖的就是人类占有自然物体的“所有权”，不是价值本身。
上面三种关于“价值”的含义，都不是真正的价值。
很多著名的学者认为自然和土地也参与价值的创造或者具有价值，比如威廉·配第认为“土地为财富之母，劳动为财富之父”，让·巴蒂斯特·萨伊认为“劳动、资本、自然三要素共同创造价值”，卡尔·马克思认为“劳动并不是它所生产的使用价值即物质财富的唯一源泉。正像威廉·配第所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等等，应该属于上面三种含义。
劳动是什么？
《现代汉语辞典》定义：“劳动”是人类创造物质或精神财富的活动；“财富”是具有价值的东西；“价值”是体现在商品里的社会必要劳动。将这三个定义结合起来，劳动的定义可以演变为：“劳动是创造社会必要劳动的活动”。显然，这三个定义是循环定义。小张在百度百科搜索到一个定义：“劳动”是发生在人与自然界之间的活动。其实质是通过人的有意识的、有一定目的的自身活动来调整和控制自然界，使之发生物质变换，即改变自然物的形态或性质，为人类的生活和自己的需要服务。
小张认为这个定义比较科学，但概括得还不够全面，劳动还应包括发生在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活动，比如教师传播知识、改造人的思想，法官和律师维护人与人之间的法律关系，政治家调整社会关系、促进社会进步，这些活动都是劳动。
为了方便以后的讨论，小张斗胆给劳动重新下个定义：劳动是人有意识、有目的地改造自然和社会，以满足人类需要、为人类服务的活动。
这个定义中的劳动具备三个要素：
一是劳动者必须具有主观意识，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依靠主观意识努力约束自己的行为处于劳动状态直至达成目标，因此劳动的主体只能是人，而不是自然物体或者机器；
二是劳动的过程是改造自然、或者改造社会，创造出自然或者社会中原本不存在的事物或者事物关系，即劳动的对象不限于物质实体，还包括人类社会中存在的各种非物质事物及其相互关系，因此劳动的形式、内容、对象是丰富多样的，不能只把生产物质产品的劳动才看作劳动；
三是劳动的目的是满足人的需要、为人服务，即劳动的成果是分配给人而不是分配给其他物体，因此不存在将劳动成果分配给自然、资本、机器的情况。
劳动的成果可以是物质产品，也可以是非物质产品。为了简化称谓和分析过程，以后的“产品”都以物质产品为样本。
劳动创造价值，工具、知识等要素是固化的劳动
我们把劳动从简单到复杂，分成四个层次进行讨论：1、不使用工具的单一环节劳动
这是最原始、最简单的劳动，例如：不使用任何工具，徒手到水中捉鱼（再严谨一点，应该是在处于原始自然状态的水域中，至于怎样捉到鱼请读者自行脑补，反正小张小时候就经常徒手捉鱼、泥鳅、螃蟹等野味），捉鱼就是一种劳动，这种劳动把纯粹自然状态下的鱼，变成了受人类支配的鱼，被捉住的鱼就是劳动的产品，捉鱼这种劳动就创造了价值。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这个捉鱼的人就天然地拥有了鱼这个产品的全部所有权，获得完全的价值分配。他可以自己使用产品（吃掉），可以送给朋友使用，也可以把产品当成商品拿去交易，也就是对价值进行再次分配。
2、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多环节劳动徒手去捉纯粹自然状态下的鱼，难度大，产量小，于是人们就发明了捕鱼的工具，在这里又分成两种情况：
一种是捕鱼的人自己制造工具，例如渔网、渔叉、渔船等，然后利用工具捕鱼。制造工具是劳动，利用工具捕鱼也是劳动，这两个不同环节、不同“质”的劳动都由同一人完成，那么鱼这个产品及其价值是由同一个人创造的，自然地就全部归这个人所有和支配。
另一种是对不同环节的劳动进行分工。例如一个人只负责制造捕鱼工具不负责捕鱼，另一个人只负责利用工具捕鱼不负责制造工具，那么鱼这个产品及其价值是由两个环节的劳动联结起来共同创造的，不能全部归其中某一个人所有，而是“共同所有”。
如果制造捕鱼工具和利用工具捕鱼的环节和分工继续增加，例如有人负责生产渔线，有人负责编织渔网，有人负责伐木，有人负责用木料制造渔船，有人负责划船，有人负责撒网捕鱼，有人负责把鱼般运回去……由于每个人参与了捕鱼的劳动过程，那么显然的，在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多环节劳动情况下，产品及其价值是“全程的劳动”开展分工和协作共同创造的，属“共同所有”。（至于他们应该如何分配获得的产品，这里不讨论，将另文研究。）
3、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的体系化劳动
随着社会生产的复杂化，生产的工具、手段、条件、要素、分工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形成“社会化大生产”。社会化大生产已经成为近现代以来人类社会的主要特征。
例如现代化的捕鱼生产是这样的：使用大型远洋渔船、卫星导航系统、气象预报系统、无线通讯系统、中途港口补给、自动化捕鱼机器、渔产品冷藏设备和加工设备、自身和外界的安全保障力量……在这个捕鱼行动的背后，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复杂的劳动体系在支撑。
更复杂的是，在这个体系中的某些分工环节（例如无线通讯、卫星导航），并不是单纯地为这个捕鱼行动服务，同时还在为其他劳动体系服务，例如通讯、导航、气象等服务系统。许许多多的生产不同产品的劳动体系，分工合作、交叉重叠、相互依赖，构成了错综复杂的整个社会化大生产劳动分工合作体系（在这里简称“社会化大生产体系”）。
所以，在社会化大生产体系下，已经很难将某项产品全部归结于某一个人的劳动单独创造的，或者某一环节的劳动单独创造的。社会化大生产体系创造的价值，由整个社会化大生产体系“共同所有”。（在这里提前思考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小张初步认为基本特征就是建立了与社会化大生产相适应的“社会化大分配”制度，另文研究。）
4、积累和传承“软硬条件”的历史化劳动。
社会化大生产体系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当前社会化大生产所依赖的基础条件，例如科学知识、生产技术、管理经验等“软的”条件和交通运输体系、能源供应体系、通讯服务体系、金融服务体系、市场营销体系、生产设备和原料的配套供应体系等“硬的”条件，都不是在当前某一个较短的时间区间内才建立的，而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积累过程。这个过程的起点最远可以追溯到第1个层次“不使用工具的单一环节劳动”的历史时期，即人类从作为自然界的动物，进化到具备劳动能力的社会人那个时期。
在那个时期之前，世界上只存在自然，不存在价值。从那个时期开始，人类通过劳动改造不具有价值的自然，使作为社会现象的“价值”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从此以后，人类的劳动持续不断，劳动能力不断进步，劳动所创造的价值有不断消耗的部分，同时也有不断固化、积累和传承的部分，经历了第2个和第3个层次漫长的积累，形成了上面列举的社会化大生产所依赖的“软的”和“硬的”条件，这些“软硬条件”就是“固化的劳动”，与“新的劳动”一起共同创造新的价值，形成了整个人类社会财富大量涌现的壮观景象。
所以，站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的时间截面来看，人类的劳动都不仅是“当前的”，而且是“历史的”。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截面内人类社会的“新增”价值，并不全部是由这个时间截面内的人类劳动创造的，而是必然包含了“历史上”人类劳动的贡献。同理，在这个时间截面内人类的“新增”劳动，也并不仅仅是参与了“当前”新增价值的创造，而是有一部分用于固化、积累和传承，将在“未来”的价值创造过程中作出贡献。整个人类社会价值创造过程，就是“历史的劳动”和“当前的劳动”共同创造“当前的价值”和“未来的价值”这样一个“波浪式推进”的过程。
上面的讨论大致勾描出了整个人类社会价值创造的“全景”。因此：
研究价值是如何创造的，应当站在劳动的角度、分工的角度、社会的角度、历史的角度来思考。
站在这些角度，要说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拥有无比巨量的财富是因为他或他们创造了这些财富，例如小张在《西方价值论的“危机”》一文中列举的“2017年1月16日国际慈善组织乐施会(Oxfam)发布的最新报告指出，世界最富有的1%人口所拥有的财富量已经超过了全球其余所有人口的财富总和，而当今世界财富的8个顶尖富豪所拥有的财富，相当于全球相对贫困的那一半人口的财富总和”那样，这些人付出的劳动无论有多大，放到社会中、历史中来看是多么的渺小，说他们创造了如此巨量的财富是多么的荒谬。
工具、知识等要素传递价值，但不创造价值
有一种观点认为劳动工具创造价值，在上面捕鱼的例子当中，利用渔网、鱼叉、渔船等捕鱼工具能够获得的鱼，显然比徒手捉鱼更快、更多，也就是捕鱼工具提高了生产效率，于是多捕到的鱼的价值，就是这些捕鱼工具“创造”出来的。价值理论界、网络上关于“机器是否创造价值”的争论也很多。
这种观点的错误之处在于：截取了“全程的劳动”中的“后半程劳动”来观察价值的创造，简单地认为在制造最终产品的这个阶段除了新的劳动外还有劳动工具的贡献，于是把这种贡献当成了“价值的创造”。当我们把“后半程劳动”延伸至“全程的劳动”来看，就会发现劳动工具根本就没有创造新的价值。
以渔网这个工具为例：发明和制造渔网的劳动，不仅仅是造了一个网那么简单，这个劳动已经固化成了渔网具有作为捕鱼工具、提高捕鱼效率的使用价值，这个使用价值映射着在“未来能够实现的”另一种价值，即未来的产品——鱼的价值。渔网制成后，使用渔网捕鱼的过程就是经过捕鱼这个“新的劳动”，把渔网具有的“未来的价值”变成“现实的价值”的过程。这个过程可以当作劳动工具传递价值的原理：发明和制造工具的劳动转化为工具的使用价值固化在了工具里，使用工具的劳动又把它“释放”出来、“传递”到具有新的使用价值的产品上面去。劳动工具的“贡献”是传递价值，不是创造价值。
按这个原理推理出去，机器、厂房、生产线、材料、钢铁厂、发电厂、炼油厂、汽车、火车、道路、计算机、互联网络……这些社会化大生产中所有“硬的条件”的作用，都是依靠新的劳动把劳动创造的、固化到它们身上的使用价值释放出来、传递到新产品的价值上面去。同理，知识、技术、管理这些社会化大生产所依赖的“软的条件”的作用，都是依靠新的劳动把固化在它们身上的价值释放出来、传递到新产品的价值上去。如果知识、技术、管理有了进步、有了创新，能够继续提高生产效率，那么发生了进步和创新的这部分价值，也绝不能看作知识、技术、管理自身的创造，而是人的劳动的创造。
（未完，待续。下一篇讨论“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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