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相思2013 发表于 2018-1-11 10:59
其次,两者天人合一观之不同,导致知行合一之旨的不同。
与后天的天人合一相对应,实斋的知行合一也是后天的,他强调的是后天的学习和考察,通过后天努力来认知万事万物之道理。如此之人心在认知之前很像一块白版。阳明之心则截然不同。在阳明看来,既然良知天理分为未发已发两个阶段,那么知行合一也有两种:一种是良知天理未发之时,知行合一乃先天合一。如前所述,知就是理、道、性等是头脑性之存在,行就是气、物、身等躯干性之存在,而在先天良知天理中,它们是一体的;一种则是在天理已发之后的知行合一。已发后,人心乃天地之心。而人先天就具有天地万物之知识,不能知只是因为被后天形气所蔽塞了。所以,人要做的就是恢复其良知,并将其良知天理致于万事万物之中。“若鄙人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此即是后天的知行合一。可见,即使是在后天的知行合一中,仍然以良知之先天存在为基础。而实斋之知行合一则完全限定在后天里,因为其没有触及根源上的天人合一之道或天。
所以,实斋之道论最后停留在第二层,这使其更接近朱子。余英时先生将朱子学问的这一倾向说成是智识主义。而在阳明眼中,出于闻见之知的智识很可能成为私智,成为良知智慧之阻碍。将气或事物绝对化,并把它看成道的最高源泉,反而会阻碍人之智慧的发展。阳明所尊之天理、天道反而更具有灵明和智慧特征。
如此就使我们更进一步认清了实斋思想之本质。当他以周公之道批判六经考证之学和僵化之道时,他就能够超越载籍教条、饾饤考证之学问,提出所谓的“神解精识”。这就给人以唯心、现代自由个体意识、甚至革命的印象,还有超出教条的智识主义之倾向。而当他认为周公之道乃是最高之道,将有形器物、事物看做道之最后来源,神话现实世界及先王之政典时,其道就又受到事或史之限制。如此,就会给人以唯物和专制保守之印象。在这时既会产生余英时所谓的从客观事实获得知识的智识主义,也会产生以事实来压制精神和灵性的反智识主义。所以,实斋之道德专制倾向不是因为其对某个特定统治者的拥护和支持,而是因为其思想导致的对所有圣王之崇拜。在实斋后天之道论中,就隐含着这一系列矛盾和混乱的东西。这也是实斋难以被理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