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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经济学] [转帖]许小年:陆克文和凯恩斯错在哪里?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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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年:陆克文和凯恩斯错在哪里?

经济观察报 许小年/文 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先生最近在《财经》杂志上发表文章,系统表述他宣称的“第三条道路”,并自信地认为,只有他和他的社会民主主义者们才能有效应对当前的全球经济危机。尽管充满着违背事实的结论和没有根据的政策药方,这篇文章代表了金融危机之后的一种流行思潮,特别是因为它出自一个国家的总理,对公共政策的制定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值得我们认真地对待。

陆克文先生的全部观点和自信基于一个粗浅而失实的观察:全球经济危机是奉行“新自由主义”的结果,是因为放弃监管以及由此而来的市场失灵。正是在这一点上,陆克文先生大错特错。

政府失灵导致的危机

在文章一开始,陆克文先生就用政治家在选举集会上的常用手法,武断地将这次全球经济危机归咎于 “新自由主义的失败”。先制造一项莫须有的罪名,给自由主义经济学贴上小丑或奸臣的脸谱,再将公众的不满与失望引向这个假想敌,接下去进行的是道义而非学理的审判,反正公众已找到泄愤的对象,不再关心事实的真相与逻辑的严密了。

陆先生说,“新自由主义政策源于无监管市场至上的核心理论信仰”,只有对经济学缺乏基本了解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自亚当·斯密始,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从未主张过不受约束的市场。斯密认为,离开政府,市场无法有效发挥配置资源的功能。斯密所定义的政府职能包括国防、建立和维护以保护私人产权为核心的法律体系,以及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如果将监管列入公共品的话,斯密的意思非常清楚,市场交易活动必须符合法律和监管的要求。除了国防、司法和公共品这三个领域,斯密认为,无需政府干预,在自身利益驱动下的个人能够通过自发和自愿的交易,实现资源的社会最优配置。政府的职能不是协调、指导或者管理市场交易,而是建立和保护市场交易的基础——私人产权,没有产权的界定和保护,市场就变成战场,暴力而不是价格决定资源的配置。

近代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基本保持了斯密的传统,弗里德曼在肯定政府作用的同时指出,政府所掌握的强制性手段或社会公器具有“双刃剑”的性质,可以用来保护产权,也可以用来剥夺人们的产权。政府也是理性经济人,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很自然地要利用手中的公器谋求自己的利益。为减少这样的副作用,弗里德曼主张,社会应该保持一个尽可能小的政府,公众要对政府实施有效的监督。

陆克文先生不仅自制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新自由主义”妖魔,而且断言它就是当前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众所周知,这场金融危机的源头是美国的房地产泡沫,而资产泡沫的始作俑者就是美联储。以格林斯潘为首的美联储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间执行了宽松的货币政策,特别是在亚洲金融危机、科技泡沫和“9·11”恐怖袭击等重大事件前后,为稳定资本市场而多次大幅减息,形成了世人皆知的 “格林斯潘期权”。在“9·11”之后,美联储更将基础利率降到了战后最低的1%,并保持低利率达两年多之久。

低利率刺激了美国公司和家庭的借贷,在格林斯潘任职的十八年中,金融机构的杠杆率(负债率)不断攀升;而家庭的储蓄率则不断下降,从1990年代初的平均8%,下降到格里斯潘离职时的零左右。信贷的泛滥造就了经济的虚假繁荣,在次级按揭的推动下,房地产泡沫不断膨胀。然而借钱买来的景气无法持续,泡沫破灭之时,金融机构少得可怜的自有资本瞬间被巨大的投资损失所吞噬,微不足道的储蓄根本无法缓冲房价暴跌对家庭财务的打击,除了破产,借债成瘾的金融机构、企业和家庭再无其他出路。

低利率人为扭曲了资金价格,导致美国及西方经济的过度负债,金融机构和家庭的资产-负债严重失衡,这是当前经济危机的最根本原因。金融市场系统风险的上升是表,实体经济的严重失衡是里。华尔街的金融创新不过是推波助澜,而根子却在华盛顿(美国政府)的错误政策。事实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先有次级按揭,然后才有CDO之类的资产证券化产品;先有美联储的低利率,然后才有次级按揭。这是再清楚不过的政府失灵加市场失灵,两类失灵绝不可并列,前者为主,后者为次;前者为源,后者为流。

陆克文总理承认这个事实,但他指鹿为马,将格林斯潘定性为“新自由主义者”,“新自由主义者”信奉市场至上,他们的失败就是市场的失败,一个明确无误的政府失灵就这样变成了市场失灵。陆先生要么对经济学说史和经济史缺乏了解,要么就是有意误导他的读者。

在货币供应的问题上,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一向反对中央银行的自由裁量权,一再警告人们注意,将货币供应交给少数几个人管理是非常危险的。弗里德曼用大量翔实的数据说明,在美国的历史上,货币供应的波动引起经济的波动。这一发现使人们认识到,货币政策实际上是经济波动的发生器而非稳定器,从根本上破除了运用货币政策熨平经济周期的迷信。为了消除振荡的根源,必须稳定货币供应,而对货币稳定威胁最大者,莫过于所谓的“相机抉择”的货币政策,即由几个聪明的大脑,根据经济的形势,自行决定货币的供应量。为了防止 “聪明大脑”搞乱货币供应,哈耶克主张某种形式的金本位制,而弗里德曼则坚持货币供应的固定规则,比如说每年3%,大致等于GDP的实际增长率。

格林斯潘根本就不是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恰恰相反,在货币政策上,他是不折不扣的凯恩斯主义者。凯恩斯主义的核心理念就是市场经济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需要政府从外部进行干预,格林斯潘和美联储就是这样的干预者,尽管凯恩斯本人倾向使用财政政策而非货币政策。

凯恩斯认为市场内在的不稳定性源于“野兽精神”(AnimalSpirit)支配下的投资波动,为了消除非理性投资冲动造成的繁荣与衰退的循环,他又假想了一个富有“人类精神”的政府作为救世主。然而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同为凡夫俗子,人在市场上做投资决策时,就一定表现出非理性的“野兽精神”,而一旦进入政府操作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就可以料事如神,伟大英明?如果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的高官们也是和华尔街金融家一样的常人,他们的“野兽精神”发作时,对经济将产生什么样的冲击?凯恩斯理论体系上的最大问题就在这里,市场是不完美的,但政府是完美的,假设已定,结论不言而喻,当然要由完美的政府去解救和干预不完美的市场。与凯恩斯形成对照,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保持了逻辑上的一致性,市场不完美,政府也不完美,非完美政府设计的宏观政策会引发和加剧经济的波动,他们反对少数几个人调控货币供应以“操纵”市场经济中的最重要价格——利率,哪怕操纵者是中央银行。

虽然市场和政府都是不完美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在资源配置上各有千秋,或者在危机的产生上负有“各打五十大板”的责任。市场优于政府,其优越性在于信息和激励。现代经济极其复杂,社会对资源进行有效配置需要大量的信息,从每一个消费者的偏好和收入,到每一个企业的产品和技术,信息散布在经济的各个角落,存储在每个人的头脑中。政府管理经济,最多几千官员,不可能收集和处理足够的信息,而缺乏信息就无法保证资源配置的效率。现代经济中的资源配置只能采取分散决策的方式,每个市场参与者都在收集和处理信息,13亿人对几千官员,市场与政府的高低上下就寓于这简单的数字对比中。不仅数量,市场上分散决策的信息质量也超过政府机关所能实现的。官员的利益和经济活动的结果基本无关,决策错了不必负责,对了也没有什么奖励。市场参与者尤其是企业则不同,每一个决策都会带来利润或者损失,企业有着足够的激励,尽可能地保证信息的充分性、及时性和准确性。

硬给格林斯潘戴上 “新自由主义”的帽子,陆克文总理机敏地将政府政策的失败转化为市场的失灵,在当前的形势下,这一宣传颇为有效。看到持有的股票在市场上被腰斩,看到自己的房子在市场上只剩下一半的价值,看到公司倒闭将自己抛入失业大军,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市场上,人们很自然地要问:市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陆先生和他的社会民主主义同志们乘机跑出来说:市场太自由了,太混乱了,贪婪的金融家浑水摸鱼,令你们损失惨重,投我一票,我将为你们管好市场!

讨伐“新自由主义”和罪恶的华尔街,政府不仅为自己的错误政策找到了替罪羊,而且巧妙地为大众洗刷了投机的负罪感。细数有史以来的泡沫,哪一个没有大众的参与?“郁金香狂热”中有农夫的身影;在1929年纽约股市崩盘前,工人、职员甚至中学生都参与了疯狂的股票交易;21世纪的低收入家庭谎报收入,申请次级按揭,购买本来无力负担的房子。如果说金融危机是犯罪的结果,那么犯罪的就是我们所有的人。亿万贪婪的个人投身于股票、地产、石油和粮食的交易,每个人都有一个暴富的梦,每个人都带着“我不是最后一棒”的侥幸心理。麦道夫的庞氏游戏仅造成几百亿美元的损失,几十万亿的证券和房地产价值缩水岂是区区几个骗子能够成就的伟业?没有无数大众的参与,资产价格岂能如此轰轰烈烈地上涨,又怎能如此惊天动地地崩塌?

批评大众会丢失选票,政治家深知这一点,拎出少数“新自由主义者”和金融家痛打,低风险,高收益,顺手再牵出凯恩斯主义的对策,政府救市,政府开支,政府监管,如陆克文先生所言,将政府的作用提升到“基础性的地位”。如此既恢复了大众的无辜,又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如同上帝般的政府,当然,还有领导政府的政治家。凯恩斯主义的流行,与其说给出了医治经济萧条的药方,不如说它迎合了政治家的需要,使大众饱受折磨的神经与钱袋得到暂时的安慰。

在完成了危机探源方面的大转换后,陆克文总理接着解释政府将如何解救被“新自由主义”毁灭了的市场。根据他的设想,政府将承担四大历史性的任务:拯救私人金融系统、刺激社会需求、建立全球监管体系以及实现社会公正。

救世主真的要降临人间了吗?

麻药剂还是手术刀?

毫无疑问,在危机时刻,政府应动用一切法律赋予的手段,尽快稳定金融市场。需要强调的是,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必须是临时的和应急的,而不是长久的和常规的,要防止将救火式的政府干预制度化。政府可以为市场交易提供担保,改变游戏规则如限制卖空,向金融机构注资,或者将商业银行国有化,但在采取这些非常措施之前,政府必须做出明确的承诺,一旦金融系统恢复正常,政府将立即退出市场。这个承诺必须是可信的,也就是公众能够监督执行的。

在这一点上,香港特区政府在亚洲金融危机中的作为堪称典范。为了保卫联系汇率制,港府于1998年夏季入市干预,大量购买恒生指数股。在联系汇率制的危险解除后,港府成立了盈富基金,将危机期间买入的股票卖给香港公众,政府退出市场,兑现先前的诺言。

令人担忧的是,陆克文总理在他的文章中提出,社会民主主义者要“重新塑造一个面向未来的全面哲学框架,它既适应危机时期,也适应繁荣时代”。如果这意味着危机管理变成繁荣时代的常规,政府在危机时期获得的权力延续到正常状况下,就将对经济的效率和社会公正产生重大的负面影响。从哲学上讲,陆克文先生的逻辑也不能成立,扑灭澳大利亚山林大火和管理悉尼歌剧院毕竟不是一回事,不可能遵循同样的原理。现代凯恩斯主义之所以具有迷惑性,原因之一就是用危机来论证常态下政府干预的合理性。

金融救援的第二个原则是以改革与重组为目标,只有同意和准备进行重组者才能得到政府的救助。世界各国政府在当前的金融救援中,多以维护信心为目的,它们没有看到,恢复信心的关键是恢复微观经济单位的财务健康。金融机构必须进行业务、资产和财务的重整,以便尽快降低负债率。同样,家庭也必须削减消费,增加储蓄,无力偿还按揭贷款者,不得不丧失他们的房屋。资产-负债的调整越早到位,信心就恢复得越快。社会民主主义者没有勇气对选民讲实话,在许诺迅速复苏的同时,政府花钱缓解民间的眼前困难,刻意营造虚假太平的氛围,回避痛苦的改革和重组,推迟了复苏所必需的结构调整,延长了经济衰退期。

拯救金融体系的第三个原则是被救助者必须分担救助成本。政府注资商业银行,原有股东的权益就被稀释;政府接管金融机构,原来的高管就要下台。对于次级按揭的债务人,他们也应该为自己的决策失误付出代价,否则将使原本就存在的社会公正性问题变得更为严重。次按债务人可以拿到政府的补贴,信誉良好和正常还款的家庭得不到任何帮助,这岂不是变相的奖劣惩优?如果确无还款能力,只能破产,正确的政府救助应该是增加破产后的补助,而不是输血以阻止破产的发生。

金融救援要坚持原则,因为任何救助都会带来棘手的“道德风险”问题,即市场参与者因有政府兜底而放松风险控制,采取更加激进的投资策略。金融的系统风险归根结底在于市场参与者识别与控制风险的能力,而不是陆克文先生所指责的自由交易和复杂的金融创新;风险归根结底是“道德风险”,而不是产品风险。如果投资者自已丧失了控制风险的激励,简单的产品也可能大幅增加系统风险。郁金香很容易理解吧?一样造成泡沫。房屋是再普通不过的商品了,看得见,摸得着,价值的计算也不需要复杂的数学公式,可房地产市场上依然是泡沫不断。

陆克文总理只谈救援,不谈重组,在资产-负债失衡未得到纠正的情况下,经济复苏的希望在哪里?陆先生又捧出了他的神奇政府。

凯恩斯主义的神话

陆克文总理自视为罗斯福总统和凯恩斯的传人,要用扩张性财政政策创造需求,将经济拉出衰退。可以预见的是,今天的财政刺激如同历史上的罗斯福“新政”,除了为凯恩斯主义的失败增添新的案例,为社会民主主义者拉到选票,不会再有其他的效果。

从1933年开始实施的罗斯福 “新政”并未结束“大萧条”,“新政”下的财政开支虽然大幅增加,但没有显示出扭转乾坤的刺激作用。请看以下数据与事实:美国的真实GDP直到1939年才恢复到1929年的水平;失业率则在1931年跃升到16.3%后,一直保持在两位数的高位,迟至1940年方从一年前的17.2%降到14.6%。在大战正酣的1941年,失业率总算降到了一位数——9.9%。结束“大萧条”的不是罗斯福“新政”,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各国超高的军事开支。将经济的恢复和希特勒的战争联系在一起是令人尴尬的,功劳于是就被记到了罗斯福头上。

如果 “大萧条”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再看凯恩斯主义在日本的实践。日本经济于1980年代末进入衰退,政府也祭出了凯恩斯主义,执行了多达13个财政刺激计划。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财政赤字对GDP的比率每年都超过了5%,其中有七八年超过了10%,但日本经济仍不见起色,GDP年平均增长率仅为1%左右,并多次出现负增长。当前的金融海啸来袭时,尽管日本不是重灾区,经济却第一个倒下,2008年4季度,GDP同比萎缩了12.7%!由于长期推行凯恩斯主义,日本的国债从1990年占GDP的60%增加到现在的160%以上,政府已无力再举债。除了自民党在首相走马灯式的更换中勉强保住了政权,凯恩斯主义留下的只是停滞的经济、残破不堪的财政,以及更加暗淡和遥远的复苏前景。

从逻辑上讲,凯恩斯主义的失败乃题中应有之义。从1930年代的“大萧条”、日本1980年代末的泡沫破灭、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到今天的全球经济危机,所有这些大动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崩盘之前的异常繁荣,而且十有八九都是信贷支持的繁荣。如同吃了激素的儿童,可以透支营养和体力,在一段时间里加速成长。但信贷激发的景气无法持续,一旦信贷中断,灾难立即降临。衰退是对畸形繁荣的偿还,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正是基于这一信念,奥地利学派的米塞斯和哈耶克预见到了“大萧条”,虽然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准确预测灾难发生的时点。为了缓解停用激素带来的痛苦,凯恩斯主义建议恢复激素的供应,这就是它的逻辑,这就是它必定失败的根本原因。

凯恩斯财政政策的失败,在于无法带动民间开支。从大学的经济学教科书可知,财政政策的作用取决于所谓的“乘数效应”,政府花一块钱,民间跟着花一块钱,乘数就等于2。乘数越大,财政政策越有效。实际上,乘数效应不过是凯恩主义的一个障眼法,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忽悠”,如果私人部门愿意花钱,就不需要财政刺激了,之所以推出财政扩张计划,就是因为民间的投资和消费意愿不足,财政乘数命里注定不会很大。

的确,大量的实证研究表明,世界各国的财政开支乘数平均等于1,换言之,政府支出对私人部门几乎没有什么拉动作用。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既然在萧条之前的繁荣中,私人部门已超前地进行了投资和消费,他们怎么可能再跟着政府增加支出呢?产能过剩的中国外向型企业会因为政府修铁路而增加投资吗?为债务所困扰的美国家庭会因为奥巴马建医院而增加消费吗?萧条期间,民间不愿花钱,并非由于凯恩斯所讲的“野兽精神”,而是从“野兽精神”回归人类精神,休养生息,从揠苗助长的狂飙突进,理性地回归自然增长状态。在这一过程中,政府为什么要推出刺激计划,试图恢复往日的虚假繁荣、延缓甚至阻碍回归的进行呢?

凯恩斯认为萧条的原因是有效需求不足,今日西方经济的问题恰恰相反,是未来收入的透支和有效需求的超前满足。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西方各国都会在偿还旧账的压力下生活,无论政府如何刺激,需求都难以反弹,拉动世界经济走出萧条,唯一的希望是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对于刺激这些国家的需求,凯恩斯主义仍是药不对症。

中国的人均GDP尚不足3千美元,即便用购买力平价计算也不到1万美元,和美国的5万美元相差甚远,中国人生活水平的提高还有很大的空间,而且不同于阮囊羞涩的美国人,中国居民的需求有二十多万亿储蓄资金的支持。如何将潜在需求转化为实际的购买力?对策不是政府花钱,而是打破僵化体制的束缚,释放民间的能量,激发市场的活力和私人部门的创造力,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历程一再地证明了这一点。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外部需求的疲软和国内的宏观紧缩政策相重合,中国经济的增长率下降到7%左右。1998年,中国政府推出了财政刺激计划,但真正扭转经济增长下行趋势的,却是同年的住房改革和2001年的加入WTO。取消政府福利分房,将住房推向市场,这项改革一方面释放出巨大的商品房需求,另一方面创造了无数的投资机会,房地产投资当年就从前一年的负增长反弹至15%,随后又上升到30%左右,并带动全国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进入了上行通道。2001年加入WTO后,在国内、国外的强劲需求拉动下,中国经济经历了长达七年的繁荣。

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问题并非需求不足,而是需求受到限制和压抑,二十多万亿的居民储蓄和接近50%的储蓄率说明不是没有能力消费,而是不敢消费。刺激消费需求的政策不是政府投资基础设施,而是充实社会保障体系。除了物质产品,我国企业和家庭对服务的需求还远未得到满足。以金融为例,全国80%的中小企业没有金融服务,对7亿农民的金融服务基本上是空白。医疗卫生、电信通讯、交通运输、文化教育、媒体娱乐,到处可以看到需求的潜力。政府应该做的,不是凯恩斯主义的财政开支,而是解除管制,降低和取消行政性准入壁垒,像十年前的住房改革那样,开发和培育市场,释放需求,依靠13亿民众的力量,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

中国的改革开放和西方的金融危机从正反两个方面说明,实体经济的结构、市场和价格机制是决定经济发展的更为基础的力量,宏观政策充其量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或者寅吃卯粮,而卯粮之昂贵,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现在是终结凯恩斯主义的时候了,是宣告皇帝没有穿衣服的时候了。

首要任务是管住政府

在度过了经济萧条后,如何防止金融危机的再次发生?陆克文总理呼吁建立国家和全球的监管体系。对于市场失灵论者,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结论。然而如前所述,金融海啸起于错误的货币政策,新监管体系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如何管住美联储。

奥地利学派主张金本位制,即货币发行以一国的黄金储备为基础,用黄金保有量约束货币供应总量,实际上等于剥夺了中央银行发行货币的权力。这一制度的优越性显而易见:从根本上避免了货币的滥发和通货膨胀。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金本位还有另一好处:自然地实现了各国货币政策的协调。在世界黄金产量不变的情况下,获取黄金的渠道只有国际贸易顺差,贸易盈余国黄金储备即货币供应的增加等于逆差国货币供应的减少,全球货币供应总量保持不变,不会再出现各国中央银行竞相发钞、全球流动性过剩的局面。在金本位下,美国也无法再利用美元的国际地位超发货币,通过美元贬值向世界各国转嫁自己的财政负担。

芝加哥的货币学派担忧,如果黄金产量跟不上经济增长的步伐,就会出现通货紧缩,和通货膨胀一样,通货紧缩破坏了价格的稳定,因此也是不可取的。货币学派建议实行纸币制度,但同时一再强调制定货币发行规则的重要性,例如货币增长等于真实GDP的增长,用规则来限制中央银行在货币发行上的自由裁量权。

虽然存在着货币制度上的分歧,两个学派一致认为,必须制约中央银行,因为中央银行家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免不了要犯错误,普通人的错误影响一个家庭,中央银行家的错误遗害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格林斯潘卸任时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央行行长,才过了几个月,就在金融海啸的风暴中变成了危机的罪魁祸首。人们发现他的错误时,大祸已经酿成。

中央银行决定货币发行还有可能造成另一系统风险,那就是持续的货币超发和通货膨胀。无论东方或西方的政府,或者因为财政入不敷出,或者因为大选在即,都有着强烈的多发货币的冲动,通货膨胀因此不是单纯的经济现象,它深植于各国的政治体系中。尽管中央银行的独立性有一定的制度保证,但仍不可能完全摆脱政府的影响,金本位或者固定规则提供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

管住货币发行才能管住资产泡沫和金融危机的源头,陆克文总理对此避而不谈,反而将全球信用的泛滥和金融机构的高杠杆归罪于放松管制。我们在上面已经讨论过,流动性过剩的根子是低利率,如果美国的情况还不足以说明这一点,陆先生不妨研究一下日本。1980年代,日本在金融监管上没有任何重大的改变,市场上也鲜有创新产品,在日本央行长达十年的减息周期中,基准利率从9%降到了2.5%,终于造就了举世闻名的金融-地产泡沫。陆克文总理当然不会关注日本,他的兴趣和利益都在管理市场,通过管理市场,实现他的政治目的。

然而美国的经验证明,政府管市场,越管越乱。次级按揭的泛滥产生于宽松的货币政策,得益于美国政府的大力提倡。“让更多的美国人拥有自己的家”,在这个温馨而激情的口号下,对于按揭贷款标准的降低,监管当局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态度。联邦政府成立了“房贷美”和“房利美”等机构,允许它们以政府信用在金融市场上操作。在政府和国会的多方支持下,“两房”不断发展壮大,到危机前夜,已占有房贷证券化市场的半壁江山。住房自有率是政治家拉选票的工具,次级按揭是用银行的钱给选民送好处,不花政府分文,何乐不为?期望政府管住次按,无异于缘木求鱼。

政府管市场,想管也管不住,因为监管当局没有信息优势,官员也不比金融家更聪明。陆克文总理主张政府控制金融衍生品带来的系统风险,问题是如果机构投资者都搞不清金融产品所含的风险,为什么要相信在研究力量、信息和经验上都处于劣势的监管者呢?为什么相信他们能为投资者把好关呢?同样令人怀疑的是监管者的激励,麦道夫骗局早就有人举报,美国证监会却置若罔闻,直到金融危机爆发后才展开调查。加强监管固然不错,是否首先要加强对监管者的监管?

这次金融危机的确暴露出市场的不完善之处,但解决的思路不是简单的“面多加水,水多加面”,具体措施也不是想当然的“市场失灵靠政府”。金融创新过度,产品过于复杂,原因不在华尔街的贪婪,世上人谁不贪婪?华尔街的问题在于贪婪失去了恐惧的平衡,用经济学的术语讲,就是收益和风险的不对称。金融机构高管和专业人士拿着别人的钱赌博,创新产品若成功了,奖金可达数亿美元;如果赌博失败,无非奖金少拿一些而已,损失由公司股东和投资者承担。

在陆克文总理眼中,与贪婪并列的另一罪恶是金融创新,创新产品增加了金融系统的风险。殊不知风险并非来自产品本身,探究金融创新的风险如同探究火的风险一样愚蠢,正确的问题应该是 “这样的产品为什么会在市场上流行”,就像“火为什么烧了房子”一样。风险的根源是问题丛生的委托-代理关系,包括股东和管理层之间的委托-代理,投资者和评级机构之间的委托-代理,公众和政府之间的委托-代理,以及委托-代理关系下的风险-收益失衡。陆克文总理钟爱的监管充其量可以当作伤口上的绷带,却永远代替不了刮骨疗毒的治本手术。

实现收益和风险的对称,根本之道是在微观层面上重塑治理机制,而不是政府的宏观管理,更不是限制高管的工资。在新的治理机制下,金融创新失败时,高管个人应当承担相当部分的损失。在这方面,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是,就金融企业特别是投资银行的形态而言,合伙人制是否比公众公司更为合适?高管和业务骨干作为合伙制企业的主要股东,与企业共兴衰,在这样的框架下,是否能够更好地平衡金融创新的收益与风险?

在微观重塑的过程中,政府当然要发挥作用,但它不可以越俎代庖,因为在改善治理机制的谈判中,主体是股东和管理层,治理机制是两者在自愿基础上的博弈结果。政府要关注市场中的变化,及时总结,及时立法,推广执行。

空洞的公平口号

像所有的政治家一样,陆克文总理也高举“公平”的大旗,指责“新自由主义者”主张“个人自我利益不受任何限制,市场决定的收入分配是自然的和天然公正的”。这又是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如前所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一向认为个人的活动必须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进行,“不受任何限制”的说法不知从何而来。笔者也不知道,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在什么地方讲过,“市场决定的收入分配是自然的天然公正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倒是倾向于认为,市场决定的收入比政府决定的收入更加公正,因为前者以自愿为基础,而后者必须借助强制性手段。

即便人们认为市场决定的收入不够公平,也不需要政府来充当梁山好汉(或者大侠罗宾汉)。在民主国家里,不同的利益集团可以遵循法律程序,通过立法改变分配格局,使收入分配更加“公平”——通常意味着更加有利于本集团。只要公民对法治仍有信心,陆克文总理的“替天行道”便是自作多情。陆先生拿公平说事,用意无非是吸引公众眼球,多拉两张选票罢了。对于极权国家而言,政府和公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菲律宾的马科斯政府可曾实现过社会公平?在苏哈托将军的统治下,印尼百姓能否将社会公正的希望寄托在政府身上?

在陆克文总理的这篇文章中,处处流露出“舍我者其谁”的英雄气概,陆先生将他的社会民主主义者提升到公众之上,将政府的作用提升到市场之上,似乎只有依靠他们这些政府精英,才能解救深陷危机的大众和经济。

陆先生的信心来自于一个信仰:政府是与市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是上帝派到人间和超越凡人的耶稣基督。具体而言,市场参与者是贪婪的和盲目的,政府官员却是一心为公的和清醒的;市场上存在着信息不对称,政府却拥有完美信息;市场参与者不能识别和控制风险,政府却可以明察秋毫;市场会失效,政府却永远有效;市场是不完美的,政府却是完美的;市场的智慧与能力是有限的,政府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陆克文与凯恩斯的哲学源头就在这里,陆克文和凯恩斯的方法论错误也正在于此。

如果华盛顿(美国政府)和华尔街同样会犯错误,如果政府官员和金融家同样有着自己的利益追求,我们还能得到陆克文总理的结论吗?

(作者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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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凯恩斯 许小年 陆克文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 自由主义经济学 凯恩斯 许小年 陆克文

思想退却,学术登台!
沙发
xweihui 发表于 2009-3-20 01:33: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看看总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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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椅
ducao 发表于 2009-3-22 07:07: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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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道具

板凳
ilandelle 发表于 2009-3-22 09:45:0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三条道路”的使命

陆克文(Kevin Rudd)

  有一种意识,认为我们现在正生活在这样一个时期:进入新的千禧年不到10年,“冷战”结束不到20年,新自由主义大获全胜不到30年,新自由主义就已成为当今正统经济观念的自由市场基要主义、极端资本主义和过度贪婪的特有名称。
  现在,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全球金融危机正对全球经济的稳定性构成四分之三个世纪以来最强烈的冲击。这场广泛蔓延的危机已向人们表明:这是一场同时影响个人、国家和世界的危机,一场同时涉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危机,更是一场涉及体制、理论和意识形态领域的危机。它让人们开始质疑过去30年盛行的新自由经济理论——在此理论基础上建立的国家和全球监管框架是如此不堪一击,根本无法阻止造访全球的经济重创。
  这并非历史首次。对新自由主义在造成当前经济危机的原因中所起的核心作用,我们需要进行坦诚的分析。我们还要深入分析,如何以社会民主的方法恰当管理市场,以及国家在制定能够避免左翼和右翼极端主义的未来政策中应起到的正确作用。而且,政府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将上述分析与坚定地寻求全球合作相融合。


  新自由主义之败
  如今,在全球范围内,金融市场遭遇了我们所经历过的最严重的混乱。全球证券市场自见顶以来已损失了将近32万亿美元,相当于七国集团2008年的GDP之和。信贷市场萎缩,信贷增长降至“二战”以来的最低水平。许多国家的房屋价格暴跌,美国的房价正在以有现代记录以来最快的速度下跌。这正是危机的核心所在。
  实体经济也经历着有史以来最为困难的时期之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发达经济体将遭遇60年来的首次收缩,经合组织内的失业人口将激增800万。国际劳工组织预测:在发展中国家,金融和经济危机将把1亿人口推向贫困。
  此外,危机还正在导致政府产生空前的花费和债务,这对未来几十年都有影响。据测算,2009年美国的财政赤字将高达GDP的12.5%。对银行的一系列救助和担保所产生的债务(实际发生的和可能发生的)将总共超过13万亿澳元,比美国参与所有主要战争的花费总额还要高。这些对美国未来的国际借贷将造成前所未有的影响。
  然而,当经济危机触及普通百姓的生活之时,当失业激增、薪酬增幅降低、资产缩水之时,金融部门高管的薪酬却脱离当前的实际继续飙升,困惑因而迅速转化为愤怒。2007年,标准普尔500位CEO的平均薪酬为1050万澳元,是美国普通工人的344倍。前50强的对冲基金和私人股本基金经理的平均收入高达5.88亿澳元,是普通工人收入的1.9万倍。2007年,华尔街上最大的五家公司用于分红的金额竟然高达390亿澳元。投行高管的收入如此丰厚,他们管理的投行却要依靠美国的纳税人摆脱困境。
  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源于巨大的贪婪。困惑,继而愤怒的百姓不禁要问:怎能允许这一切发生?什么样的意识形态,什么样的政策,什么样的滥用职权,才会让这一切成为可能?难道没有任何警示?如果有,为什么被忽视了呢?
  投资家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说:“当前金融危机的显著特点是,它并非由外部冲击引起,而是由体系本身引起的。”索罗斯是正确的。当前的危机是由自由市场理论30年主导经济政策的顶点。这种自由市场理论,又被称为新自由主义、经济自由主义、经济基要主义、撒切尔主义或华盛顿共识。这一理论的核心要点,就是政府行为应被限制,最终被市场力量完全取代。

  反管制极端
  被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推翻的“不受限制的自由市场”理论,在20世纪70年代重新出现。当时人们普遍认为,高通胀、低增长的经济恶果完全是政府过度干预市场的结果。到了80年代,里根和撒切尔政府对这一反税收、反管理、反政府保护的新自由主义运动给予了政治上的支持。
  新自由主义政策源于无管制市场至上的核心理论信仰,尤其是无管制的金融市场。这些说法又以“效率市场假说”为基础。这一假说中最强硬的一派认为:金融市场价格和股票市场价格一样,融合了各种信息,因此可以反映出对资产价格的最佳评估。如果市场完全有效,而且价格又完全有根据,那么就没有理由相信资产价格会产生泡沫,如若发生,市场会自行修复,因此政府也就没有理由介入,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新自由主义理论认为,市场有效性出现偏差必须归结为外部原因。泡沫和其他问题的产生,是政府和其他方面的“不完善”导致的,而非市场自身原因。这一理论支持“个人自我利益不受任何限制,市场决定的收入分配是自然的和天然公正的”这种说法。新自由主义理论观点还认为,市场是文明社会自发的和自我调节的产物,而政府是外来的强行入侵者。
  新自由主义的宣扬者,尽一切可能地瓦解社会民主国家的各个方面。体现在共同提供公共产品上的社会团结概念,被简单地理解为中央集权制下的愚蠢行为。面对一片拒绝削减公共服务的呼声,新自由主义政治计划采取了“饿死困兽”的战略,靠减少税收来扼杀政府投资教育、卫生和基础设施的能力。其最终目的是,让私有市场占据尽可能多的经济空间。
  新自由主义逐渐成为了正统经济理论,其反映就是减税浪潮迭起。政府吹嘘自己在减少债务方面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功,同时拒绝承认在教育、技能和培训(能够提高生产力)等领域的投资缺失所带来的长期经济代价,并否定公共债务在为支持长期经济增长的基础设施进行融资中的恰当作用。
  新自由主义者还对彻底放松对劳动力市场的管制,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新自由主义者一直认为,劳动力无异于其他商品。在理想的新自由主义体系中,对劳动力市场的保护应仅限于对人身安全的保护,而非适当的工资或是最低谈判标准。合同法,而不是什么更具广泛含义的社会法律,应当压倒一切。
  政府中的新自由主义者,还众所周知地不愿承认和应对市场失灵的情况。气候变化就是一个有力的例子。尼古拉斯·斯特恩爵士(Sir Nicholas Stern)将其描述为人类历史中最为严重的市场失灵,新自由主义者们却将其归结为对市场力量的肆意干预。

  金融自由化矛盾
  新自由主义放松管制的符咒,在金融市场的管理中更为明显。1933年,美国总统罗斯福颁布《格拉斯-斯蒂格尔法》,以防止主街的商业银行受到华尔街未来不确定性的影响。但金融服务业斥资3亿澳元进行疏通后,《格拉斯-斯蒂格尔法》于1999年被废止,解除了禁止商业银行拥有投资银行的命令。由此为成立庞大的金融服务联合大企业打开了大门。
  这些私有金融联合企业的极端冒险行为,却将政府置于同样规模的风险之中,因为一旦银行出现问题,政府就可能需要大力干预。这实在是极具讽刺性和极端虚伪的,因为新自由主义者的论调之一就是反政府。然而,在泡沫时代,没人在意这些,巨额利润被私有化,潜在的损失却通过对固有的银行保障机制的操作社会化了。
  在国际上,《巴塞尔协议》监管银行风险。现在看来,2004年颁布的《巴塞尔协议II》还是不够充分,因为其条款规定银行风险由本身存在缺陷的信用等级和银行“自我监管”的内部评估模式决定。即使在那时,在创新金融结构模式下,《巴塞尔协议》也可被轻而易举地规避:人们有意利用结构性投资工具,将风险从银行资产负债表中抹掉。正如经济学家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所说:“许多美国的大银行走出‘借款’业务,进入‘转移’业务,忙着筹集贷款,将其重新包装后售出,几乎不再重视其传统的风险评估作用和信用分析职能。”
  而至关重要的风险评估职能,则在很大程度上被移交给了等级评定机构。这些依靠银行吃饭的等级评定机构,禁不住巨额利润的诱惑,在评定时往往“高抬贵手”。2008年10月,穆迪信用质量部前董事总经理詹姆斯·福斯(Jerome Fons)承认:“穆迪的工作重点,已经从保护投资人转向追逐市场销售。管理层的关注点逐渐转向如何将收益最大化。”最终,对收益的关注,导致一些私人等级评定机构放松对客户投资的固有风险的等级评定。
  金融自由化还导致大量无管制的金融机构蓬勃兴起,我们今天将其称为银行中介市场:对冲基金、私人股本基金和抵押贷款经纪人。债权转股权的比例达到30∶1的投资银行,在薄弱的、充满缺陷的会计标准下得到了支撑,这又鼓励了上市公司为它们的资产“标上市场价”,也就是在暴涨时将其资产按照市场价格重新评估。
  过去十年中发生的一系列重大金融危机,理应能够叫停现在的活动,让人们开始思考、进行干预和采取行动。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引起了大规模的经济和社会灾难,建立“新的国际金融体系”的呼声此起彼伏。然而,发达国家对这些呼声却不屑一顾,认为这主要关系到亚洲和其他陷入危机之中的发展中国家的利益。批判裙带资本主义,似乎比批判还在继续管理全球金融市场的新自由主义理论的基础(包括对冲基金对国家货币未加限制的冲击)要容易。人们终于看到了进一步的警示:其中包括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对冲基金的终结和2000年-2001年网络泡沫的产生和破灭。
  每当危机来临,美国联邦储备局总是通过降低联邦基金利率进行救援,为市场重新注入流动性,以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1987年股票市场崩盘后,又发生了海湾战争,1994年的墨西哥危机,1997年-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1998年LTCM的崩溃和2000年-2001年网络泡沫的破灭。每次的应对方式都是相同的。
  投资人愈发相信:问题出现时,他们可以受到被称之为“格林斯潘PUT”的货币政策的保护。这一政策提倡低利率、高流动性和保护资产价格。简单的货币政策,被视为拯救市场不稳定性的灵丹妙药。实际上,这却是火上浇油,因为借钱更加便宜了。
  低利率让美国产生了新的借款阶层,他们受抵押贷款经纪人的鼓动花钱买房。其结果是大量资金涌入次贷市场,并从这里被导向缺乏良好信用历史的借款人。同时,金融市场在盛行的反监管文化下形成了新的银行模式——所谓的“起源-分配模式”。抵押贷款经纪人筹集贷款,继而将其卖给对冲基金和结构性投资工具,由此充当起信用等级评估人和贷款人之间的中介。
  两个世界在此交汇了:一个是成为格林斯潘新自由主义金融秩序标志的宽松信贷世界,另一个是实际扩散风险的具有新型银行模式的无监管金融机构的新自由主义世界。毒害由此产生了:出现了空前大量的资产泡沫。最严重的是,泡沫通过银行中介市场渗入全球的金融体系。泡沫一旦破裂,与国家给予保障的主流商业银行体系的联系意味着国家(而非市场)需要为此埋单。新自由主义的精髓,由此被转嫁给了今天和未来的纳税人。
  一直比大多数机构更具怀疑精神的国际清算银行,是首个发出警告的官方机构。在其2007年的年度报告中,国际清算银行警告说:“多年宽松的货币政策形成了全球巨大的信用泡沫,会让我们置身于另一场类似20世纪30年代的萧条。”除此以外,没有采取任何系统性行动。
  尽管在十年中发生了三次危机,危机前后都有明显的征兆,但是新自由主义者仍确信他们的立场在意识形态上的正确性,完全被他们不容质疑的信念所蒙蔽,认为市场有其内在的修正能力,以至于拒绝承认已出现的问题的严重性。这些问题不符合他们的模型,因此他们干脆对证据视而不见。强硬的新自由主义者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因为他们深信自己是正确的。
  但是,由于目前的危机,现在是宣告过去30年伟大的新自由主义试验失败的时候了,是宣告皇帝没有穿衣服的时候了。新自由主义和它制造的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被证明只是伪装成经济哲学的个人贪婪。

  社会民主主义者的挑战
  对于社会民主主义者来说,面临的国际性挑战就是在资本主义之中拯救资本主义:既要承认开放的、竞争的市场的巨大力量,又要摒弃极端资本主义和过度贪婪这些近代对全球金融体系造成重大危害的因素。
  富兰克林·罗斯福肩负起了“大萧条”后重建美国资本主义的重任。深受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影响的美国民主党人,同时也肩负起了重新拉动战后内需的责任,通过制定马歇尔计划重建欧洲以及实施布雷顿森林体系(Bretton Woods)来管理国际经济活动。而今,重任落在了奥巴马政府和那些愿意给予奥巴马和全球金融体系国际支持的人士身上。
  为了应对当前的危机带来的巨大挑战,全球金融体系需要将个人利益与公共责任恰当地平衡。一条贯穿上述三个事件的主线就是:依靠国家机构重建规范的市场和重新拉动国内与国际需求。
  社会民主主义者面临的第二个挑战就是不能“一刀切”。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展开,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了危机对就业造成的严重影响。保护主义已经开始抬头,尽管其方式比1930年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要柔和和隐蔽。不管是柔和还是强硬,保护主义都会加剧全球需求的萎缩,注定要将衰退推向萧条。
  而社会民主主义者面临的理论上的挑战,不仅要驳斥造成今天混乱局面的新自由极端主义,还要推进社会民主国家对保持恰当监管的竞争市场的生产力能够提供最好的保障这一理念,同时保证政府是管理者,政府是公共产品的出资人和提供者,政府遵守公正原则以补偿由市场造成的不可避免的不平等。根据哲学上的描述,社会民主政体具有政治合法性,因为其具备平衡私有和公有、利润和工资、市场和国家的能力。这一哲理在我们所面临的时代挑战面前,再一次发出了清晰和具有说服力的呼声。
  世界上的社会民主政府,还必须制定切实可行的政策应对危机,重振受损的经济,同时为未来的金融市场制定新的监管机制。这是我们需要立即应对的挑战。一旦失败,则会招致极端左翼分子和民族右翼分子将一直被否认的新的政治观点确立为合法的危险——历史上不乏造成大动荡的前例。
  事实上,随着新自由主义的灭亡,国家的作用又一次被提升到了基础性地位。国家在应对这次危机中,在三个清晰的领域做出了首要贡献:拯救私有金融体系,防止其崩溃;提供对实体经济的直接刺激,抵消社会需求的减少;建立国家和全球性管理机制,由政府承担确定和实施这个系统的规则的最终责任。
  社会民主主义者今天所面临的挑战,是把国家和与之配套的社会民主主义政治经济的角色,重新塑造成为一个面向未来的全面哲学框架,它既适应危机时期,也适应繁荣时代。在这个过程中,社会民主主义者需要部分参考长期以来的凯恩斯传统,但同时他们还需要超越凯恩斯,因为在距凯恩斯发表《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70余年的今天,我们面临着许多新的现实情况。
  20世纪90年代,“第三条道路”这个名词在政治语汇中流行起来,而很久以前,社会民主主义者就认为,他们推出了处于中间道路的政治经济形式。他们拒绝国家社会主义,也排斥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他们积极支持市场经济,但是主张市场只能在混合经济体中发挥作用,而国家的角色是管理者和公共产品的赞助者与提供者。而且,由竞争和消费者保护机制来保证的透明和竞争公平至关重要。
  社会公正也是社会民主主义工程的关键组成部分。社会民主主义对社会公正的诉求,建立在平等这一价值的信念上。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而言,对社会公正的诉求,基点在于相信人格尊严、机会均等和追求幸福生活的能力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
  本着同样的精神,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在他的文章中把自由当做实现经济稳定和增长的手段,同时自由本身也是一个目标。与此相应,政府也有明确的职责提供诸如全民教育、医疗、失业保险、残疾保险和养老金之类的公共产品。这与哈耶克所持的“人的价值必需首先并不带情感地由市场来决定”的观点正好相反。
  社会民主主义政府面临着一个持续的挑战,即利用市场的力量促进创新、投资和提高生产力,同时又使之与有效的管理框架相结合。这个框架必须能够管理风险,纠正市场问题,资助和提供公共产品,同时寻求实现社会平等。
  这种政府的范例,有霍克和基廷于20世纪80年代与90年代早期领导的澳大利亚工党政府。霍克和基廷实施了一项雄心勃勃的经济现代化计划。他们的改革使澳大利亚经济走向了国际化,消除了保护主义壁垒,使其向更大的挑战开放。他们大幅提高了澳大利亚私有经济的生产力,同时扩大了国家在提供医疗与教育这些能够促进平等的公共服务中的作用。

  社会民主主义处方
  在当前的危机中,社会民主主义者仍然能够坚持他们将国家置于中心地位的一贯立场,新自由主义者却不得不面对陷入意识形态纠葛的困境,迫不得已向他们从根本上摒弃的国家寻求帮助,以拯救金融市场的崩颓之势。
  这使得社会民主主义政府能够在经济上采取当前的实际措施,如规范信贷市场、干预以及需求方刺激。新自由主义者则面对着这样一个令人不愉快的现实:他们无法利用非国家机构或机制来抵御风险,重建信心,恢复收支平衡,或推动全球资金流动。这些只有通过国家机构才能完成。
  全球金融危机的早期,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左翼还是右翼政府,在采取保障银行系统稳定的行动中,都肯定了国家的中心地位。顽固的新自由主义者却抛出了“道德风险”理论。这相当于当房子正在着火时,却还在争论谁应该给消防队付钱。
  全球银行界都清楚地知道,如果政府不进行干预,惟一的结果就是系统崩溃。2008年底维持信心、恢复流动性的第一个步骤,就是为主流金融机构提供明确存款保障。公众通过他们各自的政府表示出的对这一措施可能带来的不利条件的欣然接受,显示了一个被普遍认同的观点:银行系统的稳定本身就是有利于公共利益的。正如为凯恩斯作传的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Robert Skidelsky)的评论:“当危机来临,我们发现国家纳税人仍然是银行的后盾,国家破产制度非常重要。”           
  随后,政府也表现出对私有信贷市场进行前所未有的干预的意愿。特别是,政府开始对银行进行注资,直接收购银行和公司债券,建立联合目的工具来分担私有金融机构的风险,并且提供主权担保支持银行间的借贷。在美国,对花旗集团和美国银行的救援实际上相当于国有化的过程。在此之前,美国政府还接管了房利美和房地美两家公司,并将世界上最大的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变相国有化。在这里,社会民主主义国家政府而不是不受控制的市场力量又一次前来救援。
  这些措施并不是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基础上实施的,它们也不是对国有化和国家控制的回归。当金融系统稳定、全球衰退放缓之后,我们将看到政府逐渐撤回对银行业的直接拥有和控制。目前干预的目的是保证私有信贷市场的稳定,使它们能够满足私有企业和消费者的需求。不受监管和约束的金融创新的时代已经过去,并且不能让它卷土重来,否则,经济为此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的。
  稳定金融体系是防止系统崩溃的必不可少的第一步。然而,投机泡沫的破灭和随之而来的信贷紧缩,已经造成经济增长减速,失业率提高,并有可能导致一个漫长的全球衰退。一些新自由主义者,如澳大利亚公共事务研究院的艾伦·莫然(Alan Moran)认为,衰退的代价应该通过降薪和裁员由雇员来承担。这与“大萧条”爆发之初美国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的态度一模一样。
  与此相反,社会民主主义者强调,在增长停滞的时候,国家政府必须发挥中心作用,保障对消费和投资支出的总体需求。这意味着,国家政府必须参与直接需求方刺激,以抵消社会需求的大规模萎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四次调低了对2009年经济增长的预期,总共调整幅度达世界国民生产总值的3%。这个“增长缺口”说明了,如果要填补需求方缺口,避免大规模失业,政府将需要采取多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政策。这就是经典凯恩斯理论,简单、直接。
  用斯蒂格利茨的话来说就是:“在严峻的衰退中,货币政策很可能不能发挥作用,必须采取财政政策。”他相信,在经济增长大幅度降低时,货币权力机构本身会陷入流动性困境,不能够“引发信贷供应的增加,以提高经济活力”。或者,像其他人描述的,货币政策不能发挥作用,因为它仅仅是在“推一根绳子”。确实,正如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所说:“货币政策在当前危机中的失效,证明了凯恩斯最初就是正确的。”事实上是,财政政策必须加强总需求中的货币政策,两者缺一不可。
  英国前首相布莱尔提出,不采取财政刺激措施将比采取措施对预算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后果更严重,因此他呼吁当今的领导人“尽一切可能……把血液重新输入金融系统”。新凯恩斯主义者面临的挑战,还包括确保这些刺激措施是有目标的、及时和暂时的。当社会消费和商业投资复苏时,财政刺激就必须相应地减少,以免在经济复苏时期造成通货膨胀。
  因此,在提出刺激需求的积极措施时,还必须强调凯恩斯经济管理的中心理念:保持整个经济周期中的预算平衡。这个理念没有得到实施,再加对通货膨胀无限制的容忍,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凯恩斯经济管理方式在20世纪70年代初的失败。增加公共投资和民众家庭收入将刺激经济,但是当经济重新强有力增长时,就需要偿还实施这些措施所付出的代价。
  社会民主主义者一直强调由投机泡沫和破产所带来的系统冲击的潜在危险。这些投机泡沫和破产,正是由被凯恩斯称为投资者不可预测的“动物情绪”所造成的。金融管理措施必须允许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成为家庭储蓄和商业投资的中间人,同时自己不会成为系统不稳定性的来源。这就需要有更加审慎的管理措施,而不仅仅是确保机构个体遵循在正常经济状况下为保护他们免遭破产而设立的标准。必须约束整个行业促进系统风险的行为,如无止境地扩大衍生产品市场。对于社会民主主义者而言,系统的稳定和完整本身就是公共产品。

  加强全球协作
  社会民主主义者在处理当前危机中所面临的另一个挑战,是这次危机前所未有的全球规模。这包含两个方面:首先是金融市场之间的融合和相互依赖导致了危机的迅速传播;其次是一个国家需求的减少影响到另一个国家的出口,从而对实体经济产生了影响。
  全球金融系统不但没有将危机分散到全世界,反而把危机强化了。正统新自由主义认为,全球金融市场最终会自我调整——不受约束的市场力量这只“无形的手”将找到它自己的平衡。然而,正如斯蒂格利茨辛辣的评论:“这只‘无形的手’之所以无形,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金融市场没有能自我调整。全球金融创新没有减少资产泡沫,而是使这个问题更加复杂化了。新自由主义的反管制行动,迅速将美国抵押市场的一个问题,转化成了现在威胁到全球开放市场未来的全球性金融和经济危机。这是资本主义蚕食自己的另一个例子,只是这次达到了令人生畏的全球规模。
  由此产生了三个基本原则:首先,国家金融市场需要有效的全国性管理;其次,现在的全球金融交易量能够击溃大部分单个国家经济体,这一点足以说明全球金融市场也需要有效的全球性管理;再次,实现这两个层面的有效管理,只能通过各国政府的团结协作。没有任何单独的金融市场解决办法,能够应对今天的全球系统不稳定的规模和复杂程度。
  这就是为什么世界要通过20国集团会议寻求协调政府行动:为全球金融系统迅速提供流动性;协调必要的财政刺激措施,应对全球衰退所产生的增长缺口;重新制定未来全球管理条约,包括新的《巴塞尔协议III》;改革现有的全球公共机构,特别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赋予它们在21世纪中所必需的权力和资源。
  然而,不幸的是,新自由主义几十年的统治之后,产生于布雷顿森林会议的“凯恩斯之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时成为将新自由主义教条传遍世界的工具,因此也损害了该组织的长期地位,并导致了它不能在当前的危机中对之前被其忽视的国家经济体采取有效的行动。
  政府应该制定一致的全球金融管理制度,以避免经济急速触底和资本流入全球经济中最缺乏管理的领域。我们必须为具有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建立更强的全球公开标准。我们还必须建立更强的监管框架,鼓励负责任的公司行为,包括管理层薪酬。
  此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进行审慎分析的权力必须得到扩大,其对机构漏洞的早期预警系统也应得到加强,管理方式也必须改革。今天全球金融体系的管理结构,反映的仍是1944年的力量平衡,这是很荒谬的。像中国这样迅速成长的发展中国家,理应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类多边机构做出更大的贡献,也应该在这些论坛中获得更多的决定权。
  各国政府面临的更长期的挑战,则是解决在过去十年中动摇全球经济稳定的不平衡因素,特别是像中国、日本和石油输出国这样大的顺差经济体和像美国这样大的负债国之间的不平衡。随着美国预算赤字的膨胀,这些不平衡在短期内可能增加。从中期来看,克服这些不平衡并建立一个更稳定的全球宏观经济框架,需要更高水平的全球经济合作和协调。调整这些全球不平衡中的任何突然改变——例如,如果中国大幅度减少对美国国债的持有——都将通过外汇交易市场产生巨大冲击,给美元和全球经济复苏的前景带来灾难性后果。而这又是一个国家管理上的挑战。我们不能寄希望市场参与个体能够奇迹般地作出正确的选择。
  目前,危机对发展中国家的贫困和政治不稳定的影响,还没有被充分纳入关于应对危机的政策讨论中来。世界银行的干预、双边官方发展援助,以及千年发展目标的继续实施,都是应对危机影响的关键因素,否则许多发展中国家就将被危机推回贫困。无论是出于本性还是传统,社会民主主义者都倾向于推动这些进程,但是在此次危机中,由于发达国家预算面临着由前所未有的压力,社会民主主义者的这一行动将变得越来越艰难。
  新自由主义者和新保守派(他们在外交政策领域的伙伴)一样,从内心中怀疑一切形式的多边管理。实际上,新自由主义者对国家政府干预国内市场的敌视,和他们对国际政府机构干预国际市场的敌视是一致的。由于社会民主主义者长期以来的国际主义传统,他们两者之间的比较是很有意义的。考虑到现在所面临的全球市场管理、合作和协调的复杂性,国际主义本身就是一个适宜的标志。事实是,由于全球经济力量的分散,单边解决方案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机制变迁进行时
  这次危机的广度和对整个世界的影响意味着,仅仅对长期以来的正统观念做小小的修正是不够的。两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金融市场并不总是能够自我修复或自我管理;政府(国家的和国际的)永远不能推卸保障经济稳定的责任。这两个事实本身就推翻了新自由主义所宣称的任何意识形态的合理性。
  社会民主主义解决新自由主义遗留问题的有效性和可持续性还有待观察。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最近对历史周期的反思性提醒,缓和了中左派由新自由主义灭亡而产生的意识形态必胜的倾向。他指出:社会就像钟摆,摆动于兴盛与衰落、进步与调整、放纵与约束之间。每一次偏离中心的运动都会产生过量的危机,从而引发调整。平衡状态很难实现,而且总是不稳定的。
  另一些人说,我们正在进行一项更根本的机制变迁。这是战后历史上的第三次。第一个机制是20世纪40年代至70年代的凯恩斯模型;第二个是1978年至2008年的新自由主义主导时期的机制;第三个则是现在正在形成中的新机制。
  也许这个新机制将被称为“社会资本主义”或“社会民主资本主义”,或者就是“社会民主主义”。不管如何命名,它的理念都是非常清晰的:建立一个明确由国家政权管理的开放市场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国家政权采取干预措施以降低竞争市场必然导致的不平等。
  无论采取哪种方式,地震式的变化都不可避免。断层线破裂为碎片,进而又逐渐导致更深层的构造变动。
  无论政府还是它们所代表的民众,都对极端资本主义的无管理系统丧失了信心。正如萨科齐总统的表述:“放任自流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或者像中国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更简练的说法:“现在老师们自己出问题了。”
  对社会民主主义者而言,完美地完成任务至关重要——不仅仅是把开放市场从自我毁灭中解放出来,还要在管理得当的市场中重建信心,以防止“极左”或“极右”的极端反应占据优势。我们的赌注太高,包括长期失业的经济与社会成本,贫困再次将魔爪伸向发展中世界,以及危机对现有国际政治与战略秩序内长期力量结构的影响。
  我相信,社会民主主义者能够绘制出一条可行的道路,从而指引我们走出危机,同时帮助建立一个更公平、更坚实的长期秩序。这只能通过创造性的政府机构和政府间的合作来实现。政府不是新自由主义者认为的本质上的恶魔。结构恰当、正确领导的政府有利于大众利益,它同时保护个人自由和公平,它是为大多数而不是极少数人设立的。■

  作者为澳大利亚总理。文章不代表本刊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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