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水木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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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治理与讨论] 王森:知识分子的没落是个世界性现象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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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全世界都在讲这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再也没有爱因斯坦那样的大师了。我觉得这和学术的过度专业化和竞争化有关。过度专业化,就没有一个比较宽广的视野;太过竞争化,就没有一个发展自己独特东西的余裕。
  王森:

  台湾云林人,历史学家,台湾“中央研究院”副院长、院士,历史语言研究所特聘研究员,英国皇家历史学会通信会士。毕业于台湾大学历史系,获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博士。


  代表作包括:《古史辨运动的兴起》(台北:允晨文化出版公司,1987),《近代中国的史家与史学》(香港三联书店,2008),《晚明清初思想十论》(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台北联经出版公司,2001),《章太炎的思想》(台北时报出版公司,1985)。

  王森戏言自己有些自我矛盾。

  一方面,他在美国受过非常西式的教育,在普林斯顿大学师承著名学者余英时;另一方面,他却是一个“古代的人”,至今写作仍然用毛笔或原子笔,文稿要依赖助理一字一字敲进电脑。

  一方面,他是台湾“中央研究院”副院长,台湾“数位典藏与数位学习计划”的总主持人,但同时,他说自己心里其实一直在抗拒科技的“过度化”,“人类不要创造东西最后把自己取代掉了”。

  2011年3月,王森接受复旦大学“光华人文杰出学者计划”的邀请,来上海讲学10天。

  “对人而言,没有东西的那部分和有东西的部分一样重要——空间、空闲,不着墨、‘留白’的地方,其实跟画上去的东西一样重要。”王森对《望东方周刊》说。

  “21世纪的学术竞争太厉害,学术生活太紧太硬”

  《瞭望东方周刊》:台北、香港、上海、北京这四个城市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王森:当然我最习惯的城市是台北,台北之外排第二的话应该是上海,但是论文化深厚程度的话,当推北京。

  北京我一向是匆匆路过,但是去年因为工作原因多呆了几天,我于是有机会拿着清代地图看北京城,地名让我特别有感觉。人、事和建筑可能已随着时代发生变化,但北京的很多地名却是我在明清历史书里面常见到的。我还有一次在西安的游览车上看到一个小路的地名,是《史记》中刘邦和项羽在打仗时经过的一个路口,当时特别感到震动。因为我是学历史出身,所以地方、空间有时会给我带来心弦相呼应的感觉。

  最后才是香港。香港很方便,我曾在香港教过半年书,有很多好朋友。我当年教书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就是香港的知识分子和社会不太有关系,学院跟社会日常文化有一点距离。另外,香港的阶层化很厉害,阶层间距离很大,有钱人很多把子弟送到欧美去,读中学或大学。不过我后来渐渐了解香港更深后,发现它有很多很漂亮的郊外,只是在城市里没有那种舒缓的空间。

  《瞭望东方周刊》:你好像非常重视“空间”。

  王森:对人而言,没有东西的那部分和有东西的部分一样重要——空间、空闲,不着墨、“留白”的地方,其实跟画上去的东西一样重要。画里面是这样,生活和学术也是一样。

  我觉得21世纪的学术竞争太厉害,学者生活太紧太硬,台湾原来不是这样,但近年来也受到影响,包括日本也是如此,这股风潮好像也要烧到欧洲了。我痛恨懒惰,但我不得不说学者身上和学院里面应该有的悠闲和从容,那种“松”正在逐渐消失。

  我所担任过的一些工作都是与学术的提升与竞争有关,但我也深知学院的过度“竞争”,会让涉及精神文化层面或是比较价值性的层面的东西“降一格”。我自己的解释是,因为要竞争,就要化为可评比和量化的数据,这样你就无法统计精神及价值层面的东西,因为它们是无法计量的。

  现在全世界的大学和学院,都在慢慢脱离一个从容的氛围。当然在专业上是进步的,因为竞争使人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竞争上,但整体的气氛要降一格,而且是往世俗化的方向降一格。

  比如说我的母校台大,拼命要进“世界百大”,把“前进百大”的标语贴在体育馆上。当然不只是台大,全世界都在追逐这个东西,我认为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瞭望东方周刊》:“紧”和“松”是很有意思的比喻,能不能更具体谈谈为什么现代人会这么“紧”?

  王森:到最后,人之所以为人,还是因为人有他的主体及尊严,尤其人是一个社群动物。我们所有的安排,都必须考虑人的这些特点。现在的很多制度都只顾到“实”的意义,却没有考虑到其他相关的“虚”的内容。

  人不只是为了一个效益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马克思·韦伯所提出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中,目前的我们对于“工具理性”太过注重,而价值的部分、虚的部分、人之所以为人的另外一部分,常常被特定目的部分取代。

  所以我们变得越来越紧张。我在美国当教授的一个朋友说,现在当教授,要全天候守着学生用邮件发来的问题,整个人的时间都被切断了。你晚一点回答学生的问题,他就可以去向校方抱怨你,教授几乎变成了一家24小时不打烊的商店。

  “哀悼一些即将逝去的美好的事物”

  《瞭望东方周刊》:现代人这种“紧”的状态是不是跟过分依赖科技也有关系?

  王森:对。比如我们正在跟自己发明的机器学习思考。本来是我们创造了电脑,但不知不觉我们开始跟着我们发明出来的新的东西在跑。

  比如我以前都不用PowerPoint,但是现在演讲没有PPT会觉得怪怪的。其实好的演讲,比如说在希腊罗马时代,不但要动人,讲的每一部分还要有因果联系。而PPT,一张一张之间可以不太有因果逻辑,图像、音乐变得越来越重要。人类所谓的rhetoric(修辞)传统慢慢会被电脑化、PPT化了。我们开始向自己所创造的机器学习思维和感知的方式。

  我一方面在主持“数位典藏与数位学习计划”,同时又在许多场合提醒人们抗拒它的“过度化”。这些东西非常有用,它们对人类的贡献早就不在话下,但是要适可而止——人类不要创造东西最后把自己取代掉了。

  《瞭望东方周刊》:所以你一直强调,人文与科技应该互为主体,而不是任何一方的附属品。

  王森:前一阵子我突然在想,有一天要写一篇短文,标题是:“哀悼一些即将逝去的美好的事物”。

  第一个就是买书。现在人们都喜欢到网络上去买书,不去书店,以前隔一段时间去逛一次书店现在不需要了。台湾一个出版界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地下室草草做了一个网购,一个月的业绩跟花了很多钱租来的店面差不多,甚至更好。可是我觉得,去书店不止是为了买一本书,还要browseover(到处看看),感受气氛,人毕竟是一个社群动物啊。

  第二,逛古典音乐唱片行。这原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你不止是买了一张唱片,还有很多别的附带的事情和感情。但现在的年轻人包括我儿子都喜欢在YouTube里下载音乐,逛古典唱片行的需要也没有了。

  第三,就是连报纸也快要没有了。我从小就写毛笔字,跟纸一起生活,我看待纸的珍贵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东西。我念书的时候,有谁送我一叠稿纸,我都会非常珍惜。

  可是有一天,一个资深文化人告诉我:“无纸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临!”他说,到那时,要看报纸,就是跟报社租一个阅读器挂在墙上,需要的时候才用纸下载下来。现在很多报纸几乎经营不下去了,电子书的时代已经来临,无纸时代好像真的要来到了。

  甚至连上课的乐趣也快没有了。你去听演讲、上课,有时候是辛苦的事,但同样也会带来美好的感觉。因为你不仅是去听老师讲课,还要和同学闲谈、还要看老师的言动,看他怎样说话,还要问他一些学问上的和各式各样的问题。可现在有一些“数字学习”的前驱者几乎主张学习就是在电脑面前老师和你人机对话。

  买书、买唱片、读报纸、上课这些美好的事物,都会有新的方式要把它取代掉,好像是我们自己让这些梦渐渐消失了。

  《瞭望东方周刊》:你谈到了很多不安和担忧——你是一个乐观的人,还是悲观的人?

  王森:虽然我会告诉别人怎样去乐观地做事,但是我往往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

  我认为,一件事情在它还未出来之前就想到问题所在,和它出来之后有了问题再去解决,这两种情况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譬如说对生态的考虑,对人文精神的尊重,必须在规划一件工程或是一件大计划之时就考虑进去,提前的规划是整个版图上有机的组成部分,日后再补救就是亡羊补牢。

  古书里区分“原其先”,“要其后”,对我们这里的讨论有一点适用:一开始就要把一些基本的理念包括进去,而不是“要其后”,等做完了之后再去补缀。

  我不敢预测人类社会未来会怎么发展。我觉得在这种科技发展速度下,未来五年的情况都很难预测。二三十年前我看过一个漫画,说人类未来最快的送信方式是用直升机送到每家门口,谁会想到跑出e-mail呢?未来,可以乐观,但不要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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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知识分子 世界性 powerpoint Rhetoric 复旦大学出版社 现象 知识分子 世界性 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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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晴川 发表于 2011-4-18 22:32:26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余英时“对现实总有一种远远的关怀”

  《瞭望东方周刊》:你的老师余英时先生对你最大的影响在哪方面?你觉得他那一代的学者跟现在的学者最大的不同在哪方面?

  王森:时间过得真快,我初见余先生的时候,他可能就比我现在的年龄大一点点吧,现在他已经80多岁了。

  余先生在普林斯顿住在一片森林里,我在美国念书时开玩笑说,先生就像住在中南海,他家门前的道路几乎从未看到路人走过。有一次普林斯顿下大雪,先生和师母年纪大了,铲不动雪,就在家里困了一段时间。先生没有计算机,现在从学校退休了,不收电子邮件,不用手机,最高端的通讯方式就是传真了。

  先生对我的帮助是极多方面的,没有办法用几句话说尽,譬如文章表述、思考的方式,都得益于他的指导。而且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慈祥善良的人,和有些咄咄逼人的大师完全不一样,我从来没见他厉声呵斥过任何一个学生。

  余先生跟现在的学者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对现实总有一种宏观的关怀。他的著作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跟这一点也是有关系的。他充分明了,学术有自己的逻辑,但也有一部分是对现实的关照。这两者当然不是死绑在一起,而是一个有距离的关照。

  《瞭望东方周刊》:我们现在老有这种说法,就是现今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你怎么看?

  王森:全世界都在讲这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再也没有爱因斯坦那样的大师了。我觉得这和学术的过度专业化和竞争化有关。过度专业化,就没有一个比较宽广的视野;太过竞争化,就没有一个发展自己独特东西的余裕。

  我曾参观过爱因斯坦在瑞士当专利局职员时的住宅。他住在二楼一个很破旧的公寓里,楼下是一个酒吧,他和当时的女友住一起,工作之外还在做数学家教。那样的环境居然能够产生出1905年那几篇改变现代科学视野的研究成果,我认为这与当时人们视野比较不受拘束是有一点关系的。

  现在的学术,由于信息和资料太容易获得,少掉了困惑、失败、寻找、沉吟的过程——没有这四个东西,学术不可能有它一定的深度。

  我们要思索、要交谈,要创造大量的咖啡厅跟休闲区,可以自由交谈,要创造各种方式,让各种不同学科的人在一起吃午饭。很多东西是从聊天中来的。犹太人说,培养小孩的目标之一,就是针对任何问题能跟别人谈一个钟头。

  现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人们对意义的追求“琐细化”

  《瞭望东方周刊》:你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知识分子的没落》,认为台湾的知识分子文化正在没落。

  王森:那是我注意很久的一个现象。最早注意到这个现象,是我们在台北有一位非常敬重的朋友,它不是学者,但始终关怀文化和政治。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办一个公共讨论。大概是10年前,我在规划其中一次活动,主题是关于知识分子的。和我一起规划的朋友是一位政治思想史教授,他突然回过头来问我说:“现在还有‘知识分子’这个东西吗?”这是第一次把我从美梦中惊醒了。

  当时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是我敏感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重要的历史现象。我想这个现象慢慢会成为世界性现象。

  在台湾整个的发展过程中,知识分子扮演过太重要的角色。事实上,台湾政治几十年来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有大量的学者和知识分子担任**的高级官员。当然很多人对“学官”不以为然,但你不能不能承认,客观来看,因为受过知识的训练,或多或少有知识分子的自我期许,这些官员做事的方式、格调跟原来的旧官僚不一样。这是一股重要的力量,让台湾在政治、经济发展方面少走了很多弯路。

  现在社会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人们对意义的追求“琐细化”。当然政党和主义的力量已经渐渐退潮,很多时候人们找不到一个宏观的叙述,但意义追求上过度琐细化是危险的。我们对生活、世界的观察,要在现实的基础上再思考得高一点,这样所得到的体会是不一样的。

  《瞭望东方周刊》:你在文章中并没有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未来知识分子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角色?

  王森:应当维护公共精神承担公共利益。我觉得近代的知识分子的忠诚,有一部分已经转移到他的专业领域中去了,专业领域给他的评估、荣誉、认可和尊敬,有时被看重的程度要超过社会。这是免不了的,可是在此之外,还要注意到公共的精神与公共的利益。

  当然,这跟时代的变化是有关系的。全球化以后,很多问题变得太复杂了,没有一个知识分子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解决,比如日本这次的海啸和核危机。但公共利益仍然是知识分子要铭记在心的。

  《瞭望东方周刊》:你感觉大陆的人文社会学界氛围如何?

  王森:我大陆的朋友还不少,但是因为我来得不多,看得比较少,所以不算是很了解。从我接触到的文化界的人来看,氛围很“热切”,有点像台湾经济起飞那个阶段,人之间的交往和互动非常热烈,都很想要做点什么,而不是静静地反映社会的现状。我看到的都是热切的眼神。

  《瞭望东方周刊》:“热切”这个词很有意思。你这次接触到的复旦大学的年轻人,和台湾年轻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森:我在台湾和大学生接触的机会不多,我带的学生也是研究生,所以我接触到的样本不够。不过,这次演讲后我的感觉是,学生们很“热切”,都很想求索新知。

  要说两边比较的话,我最直观的感受可能是,台湾的年轻人更专业,而大陆的学生很勤奋、很用功、很热切,这种精神非常难得。

  这一代的学生竞争太激烈了,各种指标越来越高,可是最后要高到哪里去呢,将来要怎么样呢?学习的过程中,应该包含我刚才讲的几个要素:困惑、失败、寻找、等待,不能只是一味地推高。

  《瞭望东方周刊》: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界似乎与目前世界的主流仍有距离,你有这个感觉吗?

  王森:我认为所谓有距离是因为“对话”不够,不是“跟”的不够,是不能曲尽一切地去吸收对方的好处。我觉得除了和世界要有对话外,还要去摸索如何吸收中学和西学的好处,创造一个现代的、有独特性的知识体系。就像王国维讲的,中学西学进则俱进,但是要有自己的创造能力,不能一味地追求西方模式。就像写毛笔,一定要穷尽几种有价值的碑帖,深细地掌握它们的技术与精神,才能自由地表达自己。

  故在练习阶段受到最大的束缚,后来反而拥有最大的自由度。你没有临摹那些经典的字帖,你就没有办法写出有深度的字。深入学习与世界对话,就是临摹各种碑帖,但最后是要创造出自己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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