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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张曙光
北京2008年奥运会的主题歌“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曾经给全世界的朋友带去了中国人的理想：愿天下大同。2012年7月初，北京市环境保护局发言人披露了《北京市2012-2020年大气污染治理措施》细节，强调未来的大气污染防治工作将进入以PM2.5为重点的新阶段。北京的环境主管部门用行动为一场涉及意识形态的争论画上一个积极的句号，可喜。云开雾散以后，我们再回头分析一场争论的实质，对推动社会的进步很有意义。
回想自2011年以来，中国社会各界对PM 2.5的关注和争论逐步升温，自2012年6月以来的争论则是愈演愈烈，以至上升到维护国家主权的高度。一时间，环保部和外交部等ZF部门和社会环保民间人士，形成针锋相对的两大阵营，措词之尖锐可谓达到“危言耸听”的程度。其中，环保部的官员言之凿凿，强烈要求美国停止披露其检测的北京PM2.5数据，停止这种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外交部官员则谆谆教诲国民，不要把改善空气质量的希望寄托在外国ZF的施舍上，并以他们的看家本领引经据典地指出，美国大使馆披露PM2.5的行为违反有关国际法云云。一时间PM2.5数据成为“爱国”或“卖国”的分水岭，更有人大声疾呼：警惕“反动势力利用空气反党”！社会对PM2.5的关注度和事件的复杂性远远超出其原有含义。
美国大使馆披露北京PM2.5的信息是否侵犯了中国的主权或人权？是否违反了《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和《维也纳领事关系公约》的有关规定？事情简单明白，也无需争论。来自腾讯网的一篇评论文章讲的很明白，“说到底，美国使领馆掏钱费力测PM2.5主观上不是为中国人服务的。美国使领馆也从来没有强调过该数据的权威性，他们发布在Twitter上，被APP应用程序开发也和其无关。如果中国民众觉得有参考价值，那纯属个人的经验判断。”其实，对中国环保部和外交部的官员们来说，真正麻烦的是：中国民众刚好认为这个数据有参考价值，希望有关部门进一步监管PM2.5，甚至希望美国大使馆“继续帮助监督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可见，由PM2.5引发的社会舆论与环保部官员的期望大相径庭。要知道，清新的空气有利于健康，乃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就像是没有人愿意吃有农药残留物的蔬菜一样，但是，我们的ZF官员却不明白，或者装糊涂，甚至借以挑起“国际辩论”。显然，这个问题涉及我们的思维方式，关乎习惯于经济全球化的中国人对全球公共治理的认识。
有过则改，或者承认不足，本是我们面对事实和批评应该具有的态度，如果强辞夺理、文过饰非、颠倒黑白，混淆视听，那就错得离谱！因为，对于负责提供主要公共物品的ZF而言，也应当具备良好的制度文化和理性思维。为什么PM2.5会引起如此风波？原因是多方面的。
从现象上看，自从骆家辉先生以华裔身份被奥巴马总统任命为新任驻华大使开始，美国大使馆就再次成为中国人关注的焦点。从骆家辉走下飞机的着装，到后来围绕着美国使馆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确实令中国ZF官员难堪，但事情有因有果，有些苦果非常难咽，其制造者也必须食其果。但是突然之间，有人把一腔怒火用在引导公众舆论发泄在PM2.5的数据披露问题上，确实文不对题，效果也是南辕北辙。因为，环境保护是一个全球化的概念，无论是水资源、森林资源、湿地资源，还是空气资源，都不可能是为一国所独有独享的资源，具有巨大的外部性。例如，一些日本的普通公民不辞辛苦，如此热心、执着地到中国治沙，不仅仅是热爱中国，也是为了日本的将来。那种“各家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的习惯，需要加以根除，我们要对全球化有一个全面的认识，要有强烈的历史责任感。情绪化地宣泄感情，非但于事无补，还会引火烧身。
从道理上讲，现代民主社会的一个基本常识是，任何个人和机构都有权利监督产品服务质量，不管它是私人物品还是公共物品。在PM2.5的问题上，最简单的道理是，我们要认同世界先进的环保理念和环保标准，表明中国有朝着良好的环境标准去努力改进的决心，但是也客观地承认，发展中的我们要达到这个标准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心诚意、从善如流是中国传统社会的智慧和美德，我们在弘扬中国古老文化的时候，可以先由此做起。
中国已经不是30年前的中国，更不是100年前的中国。今天的中国在世界上应该有更多的自信、荣誉和尊严。很多人或许都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一个孩童站在墙头，举臂高喊：“看那，我是世界上最高的人。”但是，当他从高墙一跃而下之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现在看来，真是幼稚的可爱、自信的无知。我们应该懂得，真正的强大乃是“大象无形”，中国的强大与成熟应该表现在正心诚意，而不是个别ZF官员裹挟数亿国人，违背民意去勒令“反动势力”噤声，此种作派与那个站在高墙上的孩童无异。
ZF环保部门的个别官员对美国大使馆披露PM2.5的事件，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反应？从“7.23”动车事件铁道部发言人的“反正我信”的“幽默”，到中石油发言人理直气壮的讲话：“都是企业，我凭什么给你油？”，从某官员的“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群众说话”，再到现在环保部和外交部发言人的“干涉内政”与“环保自力更生”之说，都反映出这样的事实：他们关注的的不是真相和真理，也不是国家的形象和国民的利益，而是一党一派和部门的权力和私利，于是演化出一出出愚弄和误导公众的闹剧。如此地不顾公众情感而游戏社会，不顾行政垄断事实而突出所谓“自由交易”，不顾全球公共治理的大趋势而坚持“特色”的作法，都深刻地反映出我们要深化市场经济改革的迫切性，否则，对内如何提高维系社会和谐发展的道德力量，对外如何树立中国敢于承担全球责任之大国形象？
我们应该理性思考，面对PM2.5这样一个简单环保数据的披露，无需上纲上线到涉及“干涉内政”、进而藉此上升到教导国民要爱国的高度。在抽象意义上宣扬爱国主义的确永远正确，但是，历史已经证明，这种宣传不仅消耗我们的智慧和体力，而且无益于中国的根本利益，也绝不会对社会进步有任何建设性和积极的效果。真正的爱国主义教育应该也必须是唤起全体公民关注公共领域和改善公共事务的意识与能力，去关注人性与民生。在这个问题上，知识分子和ZF官员的共同职责是理性地思考与表达，同时引导公众理性地思考与表达，为推动社会的理性行为做出表率。
中国持续发展的根本出路在于融入世界体系，遵守并创新规则。这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尤其重要。30年前中国拆除了计划体制的栏杆，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经济发展，今天则需要我们进一步开放胸怀，凭借高尚的价值观和智慧融入这个世界并拥抱这个世界，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度就一定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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