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对于一个国家的历史的影响具有决定意义。一个国家不能进入工业产业的高端,这个国家就没有可能人均收入进入高收入行列。只有具备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产业链的核心技术的国家才能成为“超级大国”SUPER-POWER,这个“超级大国”不是自封的,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在世界历史上,只有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大英帝国和二战后的美国和苏联是这样的超级大国,50年代到80年代。只有美国和苏联具有了核时代的全部的核心技术,核技术、航天技术和航空技术。其他国家都不具备完整的核心技术,也不具备相关技术的产业链。
中国是继苏联之后唯一的具有相关核心技术的国家,也是唯一一个可能成为超级大国的后发国家或者说是新兴经济体。中国的这个潜力对美国的霸权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先简要回顾一下第三次工业革命在中国的历程。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中国还处于前工业化阶段,就是中国的经济的大约10%GNP来源于近代工业,也就是机器工业化生产。70%来源于传统农业,也就是自然经济下的小农农业。剩下20%是手工业和服务业。当时中国的近代工业基本上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阶段,基本上是以纺织和粮食加工为主的轻工业。少量的机械工业如军工和造船大体上处于世界上19世纪末期的水平,其主体还是晚清“洋务运动”的遗产,如江南造船厂。老实讲,日本人在东北还留下一些重化工业遗产,虽然在战后这些工业企业遭到严重的破坏,但是毕竟留下了一些设备厂房,留下了一个架子,留下了工人和一些技术人员,这些工业后来成为新中国工业化的起点。这个时候的中国缺失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过程,就是以电气化和重化工业为代表的再工业化过程,在军事上的机械化时代。
在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他的人口的90%还处于中世纪的农村的状态,只有少量的沿海城市具有少量的近代工业。他的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35岁,另一说1949年40岁,80%文盲。他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进程中落伍了,但是当他再次面向世界的时候,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浪潮铺面而来。当他建立的时候就不得不面对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美国的攻击。所以当新中国建立的开始,就不得不决定自己的发展路径是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干起还是采取超越战略,向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产业冲击。毛泽东的选择,这种选择是一个国家领袖的最重要的历史价值,也是区别一个人是领袖还是普通的领导人的关键标准,在历史的关键时刻,他的选择决定历史。
毛泽东的选择是在中国还处于前工业化的阶段就动手把工业化的方向定在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产业。中国的工业化建设离不开苏联的帮助,但是在路径选择上有中国人自己的决策和努力。中国在苏联的帮助下开始建设以军事重工业为核心的工业体系。但是苏联提供的是一个生产性制造的体系,而不是一个完整的研发的体系。这个体系只能依附着苏联的军事科研体系生存。中国支持军工的科研体系主要是中国自己建设的,而且主要是靠自己的力量建设的。这耗费了巨额的资金和时间。比如坦克的发动机,中国引进的苏联的B2发动机改进的12150发动机,一直到使用了40多年,直到最近中国才研发出替代12150的新型发动机,完善了自己的发动机的科研体系。像航空航天工业基础科研体系,如风洞群,发动机高空试车台,各种新材料研究所都是基本上由中国自己建设的。中国在苏联的帮助下从军事工业建设开始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业,汽车、电气化、电子工业和重化工业。这个工业基础至今仍然是中国的基础工业基础,虽然中国已经在当年的工业基础上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军事航空是中国进入到第三次工业革命产业的第一个门槛。抗美援朝之后,苏联同意援助中国航空工业,因为在朝鲜已经使用了米格15战斗机,所以苏联帮助中国建立的航空工业开始就是喷气航空,这使得中国的航空工业有了一个很高的起点,站在了世界先进水平上,尽管这个工业仅仅是一个制造工业,而不是研发工业。苏联援助中国的电子工业虽然填补了中国的空白,但是这个电子工业是一个即将被淘汰的电子管工业,其后的从晶体管到集成电路到大规模集成电路、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还要靠中国人自己走。而核时代的标志“两弹一星”则基本上是靠中国人自己走出来的。中国从55年开始决策搞核武器,开始进入核时代的竞争。64年原子弹成功,67年氢弹成功,58年开始仿制东风1号,60年试射成功,66年两弹结合实验成功,70年核潜艇下水,卫星发射成功,相应的东风4型远程导弹成功,75年返回式卫星成功,80年洲际导弹全程打靶成功,82年潜射导弹成功,中国以“两弹一星”为标志的核时代技术体系基本建成。中国航空起步早,又得到苏联的帮助,是中国最先进入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产业领域。但是苏联提供的是一个制造产业,而不是完整的工业体系。在59年苏联撕毁合同撤走专家以后,中国开始自己建设这个工业体系。开始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苏联专家撤退后未完成的工业建设,包括工厂的建设,工艺和技术装备的建设和组装,完成苏联停止供应的各种原材料的国产化。进而开始在苏联提供的技术和成品的基础上自行仿制和测绘设计,开始苏式装备的国产化。以两弹一星为代表的核时代的技术,除了初期苏联提供了一些早期的技术,基本上是依靠中国自己的力量发展的。而二次工业革命的常规技术,即所谓的机械化时代的技术则在长期内都是消化苏联技术。从55年开始部署两弹工作,到64年原子弹试验成功,在继续开发氢弹和完善核武器系统之外,65年即开始了核潜艇的研制。70年攻击性核潜艇下水以后,即开始核电站的开发研制。66年两弹结合实验成功以后,中国开始全面地核导弹系统建设,形成中程、远程和洲际弹道导弹系列,这就是东风3、4、5型弹道导弹的研制。在远程导弹初见眉目的时候,即努力实现导弹技术的军民两用,70年第一颗地球卫星上天。总体上看,中国的核时代的技术发展是非常成功的,这个技术体系是本着先军用后民用,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在建成军事技术的同时就考虑到民用的技术应用。至今中国的航天和核工业还是那个时代的核心技术。航空工业非常可惜,80年运10上天,82年,WS6地面试车成功。作为核时代技术的最后的标志性的项目,国产大飞机和航空发动机即将实现技术突破。作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体系即将完成的时候,按照西方人的评论,中国人在走到这个大门之前,突然转身离开了。当时在航空领域,中国与西方最先进的水平,在大飞机上差距20年,在航空发动机上差距15年左右。这一转身,就是30多年,中国人才又重新站在这扇大门的前面。到1982年前后,中国终于完成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核时代的技术基础和工业基础建设。作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信息技术的建设在后面附录。作为信息技术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作为基础的芯片开发和制造技术,再一个是计算机的软硬件设计和制造。中国的IT技术到70年代末大体上距离美国有5年左右的差距。在芯片领域差距大一些,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中国当时没有建立大规模的商业化的生产,主要是实验性生产。这个问题上钱学森曾经自责,自己没有向毛泽东建议重视电子工业。电子工业中国是从苏联引进的电子管的技术,后来的晶体管到集成电路再到大规模和超大规模集成电路都是中国自己搞得。因为苏联本身就是电子管的电子工业,中国无从引进晶体管的技术,所以只好自己从头摸索。因为是自己开发的技术,所以中国的IT产业的原技术基础还可以,这一点从中国的巨型机排名上就可以看得到,中国可以自己设计CPU和各种芯片,但是制造能力不行,美国对中国技术封锁,其标准就是让中国的芯片制造技术比美国至少有两代的差距。大体上是8到10年。最近几年中国开始认识到这个问题,投资开发国产的芯片制造设备。08年前后开发了100纳米的芯片制造设备,如离子注入机,刻蚀设备等,这个在78年的时候类似的设备中国还曾出口过日本。在这方面当年的水平不算低。
客观地评价中国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建设,就是以其艰苦,更显得伟大。考虑到1949年新中国建立时的工业基础,从一个前工业化国家到一个核国家,建立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性的工业基础和技术基础,这个建设是极其伟大的。中国整整跨越了工业文明的两个时代,机械化时代和核时代,并且在信息时代急起直追。62年陈毅在会见印尼总统苏加诺的时候,曾经说过,当时中国自造一辆汽车的成本是向国外购买的3倍,但是中国要咬牙坚持,15年后中国的汽车就能跟外国竞争了。大体上是这样,到70年代末期,在中国的载重卡车换代以后,中国的中型载重卡车就能跟进口的汽车竞争了。当年中国在青藏公路上大量地使用五十铃汽车。老解放的动力性能不行。从新东风和新解放出来以后,青藏线上外国汽车就少了。一个汽车工业如此,那么为了建设一个现代工业体系的代价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有意思的是,但凡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前就完成了技术基础建设的项目和产业,中国就很有竞争力。如果当时没有搞出来,没有建立这个技术基础的产业,中国就没有竞争力。比如中国的汽车工业,载重卡车很有竞争力,但是中国路上小轿车大多数都是外国牌子的。中国想拿市场换技术,30年没有成果。结果造成一个可笑的现象,中国能造自己的战斗机,但是领导人座的都是外国车。中国能造第4代战斗机,但是不能制造军民用的大飞机。引进技术见效快,但是没有自有的技术支撑,企业和国家的发展就没有后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的彩电,在CRT彩电时代中国靠引进建立了世界最大的彩电生产能力,具备了全球范围的竞争力。但是平板电视一出来,中国所有的彩电生产线和配套的设施都过时了。中国不得不再次地引进技术,大量地进口显示屏。中国至今仍然要大量地进口IC。建立一个技术基础和工业基础要花很多的钱和费很大的力气。但是没有这个基础就没有发展的持续动力。97年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就是这种开放式经济的弊病的集中表现。资本、技术和市场都依赖外部市场,产业升级就是一句空话。这个技术和工业基础的建立是非常困难,非常艰苦的伟大工作。
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二能提供完整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技术和产业基础的国家,这一特性决定中国如果把它的目光转向世界的时候必将深刻地改变这个世界。
前文我说过美国是二战以后唯一的能够为世界经济提供资本、技术和市场的国家。这三个要素的结合就成为美国控制世界经济最有力的工具。现在中国是第二个能够提供资本、技术和市场的国家。而且从中国的潜力来说,中国能够提供的资本、技术和市场都要远远超过美国的能力。当中国加入到这个资本、技术和市场的提供者以后,中国将改变这些要素的价格。价格的改变将给世界带来深刻的变化。中国进入世界市场以后,这个市场就被中国严重地影响。中国卖什么什么便宜,中国买什么什么贵。因为以前中国与西方的产业不是竞争的关系,中国出口的主要是廉价的劳动密集产品,进口资源、资本和技术产品。因此西方从这个贸易中获利甚多。但是当中国成为资本、技术的出口国的时候,中国就与西方国家成为竞争关系。这种竞争将改变资本和技术的价格。西方将无法再获得资本和技术的溢价,这将根本性地改变西方的经济和世界的经济。资本和技术的价格将下降,严重地下降,那么西方的企业如何获得超额利润?这个没有解。以极端的例子,当初中国没有掌握程控交换机的技术的时候,整个西方对中国技术封锁,只给中国成品,而且每线,就是一个接入端口500美元。所有的西方国家的公司,包括美国、日本、加拿大、比利时等国8个公司统一报价就是500美元/线。在这个领域实际上是寡头垄断。但是当中国自己掌握了程控交换机技术,开发出以04机为代表的程控交换机以后,仅仅在2年的时间里,程控交换机的价格就急剧下降到150美元/线。前几年已经下降到30美元/线。不仅在中国,掌握了技术的中国企业中兴和华为已经走出中国在世界范围内与西方公司竞争。现在美国等西方的公司在这个领域已经不讲竞争了,更不用说公平竞争,而是依靠国家保护来抵御中国企业的竞争。这甚至包括印度的市场。在美国最近是澳大利亚,ZF以安全为借口拒绝华为竞标通信系统建设。在掌握了程控交换机核心技术以后,中国企业已经把自己对技术的掌握扩展到整个通信技术领域。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是在其他高端制造业领域,这些领域是西方企业获得技术溢价的主要领域,每当中国企业掌握了一项技术,推出一个产品,例如高端数控机床,巨型机加工设备,同类的西方设备立即降价一般是30%。随着中国产业的提升,中国进入的高端制造领域越来越多,那么西方企业的获利空间就必然地越来越少。这样支持西方制造业的垄断性技术越来越少,那么西方制造业的利润必然地同步下降。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掌握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建立了能支持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工业体系的国家,它无法进入的技术领域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中国现在的问题是两个,第一个是工业文明的积累。一个国家能造东西是一个伟大的进步,能建立工业文明,以科学的和精益的态度制造一个东西是一个更进一步文明。这个工业文明需要积累。用萨苏转述的德国专家的话,工业文明的积累至少需要50年,甚至需要100年。中国从1949年开始的工业化,对于工业文明的积累还没有太重视,中间还中断的一段时间。中国如果建立了这种工业文明的生产,那么中国的产品就必定是优质优价的商品。第二个就是部分的技术短板,比如航空发动机,大飞机,比如IC制造。这些短板已经或者正在补上。当中国完成这两个缺陷的补充,西方制造业的噩梦就到来了。看看日本的家电行业吧。
在完成技术短板以后,必然地中国的资本要走出去,那么现在为西方所垄断的世界金融市场必然地发生重大改变。现在是中国积累了巨额的外汇,只能购买美国的国债,这个回报在百分之2、3,根本不足以抵挡通货膨胀。而同期美国对华投资的资本回报率超过15%。这种不平衡金融交易,中国把钱借给美国,美国在拿着钱到中国来赚中国人的钱,中国人吃了大亏了。这部分原因是中国的经济开放很大程度上依靠美国的市场和技术,这个利差是美国的技术和资本溢价。未来中国肯定要拿回这些溢价。中国资本要走出去,要占领本国市场和世界市场,那么美国的资本还能要求15%的回报率吗?中国的资本只要回报超过8-10%就可以,美国也无法要求至少15%的回报。那么这对美国的资本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那么面对中国在技术和资本领域的冲击,西方的反应会是什么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的看法,西方肯定要破坏,这是他们的老把戏了。在苏丹他们就是这么干的。中国的资本走向哪里,他们就必然地在那里破坏,政治动乱和军事干涉。这就涉及到国际政治了。中国资本要走出去,中国的海军必须走出去。海军要在世界上保护中国的利益,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资本利益。没有军事力量的支持,资本是无法走出去的。没有航母,海军也走不出去。这就是中国海军建设的国际政治背景。中国要航母不是跟美国打仗,超级大国有了核武器就不打仗了。航母是帝国主义的政策工具,中国要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不得不学习西方。
除了军事力量的支持之外,中国还必须提出自己的意识形态理论,政治理论和经济理论。没有价值观的支持,国家的资本在世界上也走不远的。中国的军事力量可以阻止外来的军事干涉,但是对其国内的政治是无能为力的。这个国内的政治安全必须靠各个国家ZF自己努力。中国可以提供部分经济援助,这个不够。一个ZF必须要有价值观的支持,这个价值观要得到国内普遍地支持才能稳定国内的政治。中国现在无法提供这种价值观和理论支持。要想建立中国的“普世价值”,只能回到毛泽东思想这个理论体系中去。西方的理论不能提供让穷人发展的理论支撑,只有毛泽东思想可以。特别是工业化和合作化的思想,发现内生性的现代化力量的理论,群众路线,组织方法。这些是后发国家现代化必备的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