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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现在是和平时期，一没有外敌入侵，二没有内部叛乱，即使身为军人，参加实战的机会也不多，要想立功，就看演习和建设中的表现了。封建社会可不同，那时候当兵的总是有仗打，立功授奖的标准也单纯，一般来说，砍的敌人越多，功劳越大。以明朝正统年间为例，军人报功时，要拎一串人头去登记，如果是男人的头，每颗记功一次，赏五百文钱；如果是女人的头，不记功，也不赏钱。
明朝军政高层制定出上述条例，当然是要给官兵们一个正向激励：激励他们多杀敌，而且只杀敌方的男人，因为能打仗的主要是男人，就破坏敌方军事实力而言，杀他们一个男人远比杀一个女人的效果好。但在具体实施的时候，正向激励变成了负向激励，当兵的杀起女人来兴高采烈，对杀男人却提不起兴致。原因有二：首先，女人比男人更好杀；其次，女人的脑袋可以冒充男人的脑袋，而且冒充起来并不复杂，只需要在报功之前，给那些脑袋粘上胡子，或者剁去咽喉以下部位，再把脸剥掉。
正统年间绝大多数军事行动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确保边疆和平，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杀人通常是必需的，但还没必要去杀无辜的人(尤其手无寸铁的女人)。从这个角度来看，那套立功授奖条例是失败的：它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使军人可以通过滥杀无辜来冒功，最后不但没能确保边疆和平，还激起游牧民族更大的仇恨，让边疆更不稳定了。当然，朝廷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由着军人一味胡来，为了不让他们再拿女人充数，明英宗曾经派兵部现场查验。据说查验方法是这样的：报功者提一人头上来，扑的先扔水里，人头载沉载浮，后脑勺朝上是真货，后脑勺朝下就是假冒了。这种方法是否科学，还没有机会去验证，但直觉告诉我们，这样的监督机制有些儿戏，跟通过观摩一个城市的中心广场与办公大楼来评价地方官员的政绩也差不多。
我有一不太恰当的类比：明代军人追求军功，有点儿像今天地方官员追求政绩。在明代军功考核体系中，人头是主要指标；在今天政绩考核体系中，GDP是主要指标。为了多记一功，明代军人乐意砍掉女人的头；为了抬升政绩，地方官员乐意砍掉环境的头——环境和女人一样都是无辜的。为了制止因虚报军功而滥杀无辜，明朝有一套现场查验的方法；为了制止因追求政绩而破坏环境，现在也引入了绿色GDP的指标体系。明朝查验是否虚报军功，通常是看人头的后脑勺，而今天的绿色GDP，总是要看GDP的后脑勺。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李开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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