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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探讨] 新清史:与沈卫荣先生的文本对话(一)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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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清史:与沈卫荣先生的文本对话(一)

                                      中国人民大学  王晓明




不知何时,新清史突然成为学术显学,在中国学界引起剧烈纷争。一般“文化小知”随风而动,作出摇头摆尾的热衷姿态,附庸于这股风潮,在网络媒体相互鼓噪,不明就理的热闹起来,使得这场学术界没有定论的探讨,成为中国近当代史的认知正当性问题。


沈先生是边疆史学者,用一种近于旁观者的心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疑问。我之所以选沈先生的文章来对话,一是沈先生对新清史的来龙去脉交待得简洁清晰;一是沈先生没有用那种纯学术的语调,让我有聊天的欲望。


我知道沈先生酒量很好,读过沈先生的一本文集,觉得沈先生的学术气度和胸怀很有雅量,有极深的学术功底,却没有因学术而丧失生活的乐趣。一直想找机会与沈先生碰碰杯盏——-我在酒局上从来不谈政治、学术、世界观、价值观,当下中国从学者到民众,正如纷繁的网络世界一样,表面繁荣下是肢解分裂的多元化诉求,不伤感情的唯一办法就是喝酒吃菜。


我对边疆史的另一位学者也颇有好感,那就是本文会提及的乌云毕力格先生。几次在校园里碰到乌云先生,看到他标志性的小胡子,还以为是一位艺术大师——没有那么呆板的学究气,相信酒量比沈先生还要更盛一筹,因为乌云先生是蒙古族。这种先入为主、不加考证的说法不知是否有违史家大忌。新清史所标榜的研究清史一定要懂满语、要用满语史料,大概有这层考虑。


掀起这场新清史热闹的是北师大一场:“思想与方法:变动的秩序,交错的文明,历史中国的内与外。”的学术会议,我很遗憾没有参加——我是一个很擅长搅场子的,不管有否约请,只要碰巧我心血来潮,就会为学者们严肃的讨论增加些趣味的佐料。


这篇对谈依据的是沈先生发表在澎湃上的:“沈卫荣看’新清史’的热闹和门道”。这是一篇让我很有感受的学谈。


一,“新清史”及“新清史”问题


““新清史”大概是近年来最受中国学术界关注的一个议题,对它的讨论常见于各种学术的和非学术的刊物和媒体之上,十分引人瞩目。这些讨论或以精致的学术外衣来包装政治,或以直白的政治语言来批评学术,显然“新清史”和对它的讨论不像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和学术行为。所见不少对“新清史”的诠释和讨论,更像是论者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不过是拿它当由头来说自己想说的事”沈先生的这种判断很到位。


我个人认为,所谓“新清史”就是一个伪问题。“清史”是不存在新旧之别的,“清史研究”更不存在所谓新旧。搞出这么个概念,要么追求学术噱头,要么粉饰学术无知,要么借学术玩弄某种价值。这在学术圈已是一种常态。


比如一种点心,可能换了某些成分,加了新的包装,改了个称谓便成了新创造,实际上跑不了面粉、奶油、糖或者盐,但要想成为“网红”非要弄出个概念才好。“新清史”也不过以学术营销的方式推行某种价值观而已。当学者们去争论“甜与咸”的口味区别,而忽略了不同习惯和立场的语境、文化差异。


沈先生提到方维规教授主编的学术论文集《思想与方法:历史中国的秩序变动与文明交错》,我个人不主张用“文明的交错”这个词,似乎不恰当。交错需要有一定的对等性,在中国历史上,哪怕是一度取消使用汉字的元朝,也无一例外很快回到中国文化的政治轨道。少数族群入主中原从来没有发生过“汉文化”的政治主流性退出,只有汉民族放弃自身的文化,而转身于新崇拜,才是中国文明发生交错的时刻。这是近当代的可能事件,却不是发生在唐、元、清。




沈先生最早见读的新清史著述是《新清帝国史——内亚帝国在清承德的形成》,“其编者之一是我熟识的美国唯一的西夏学者邓茹萍(Ruth Dunnell)女士。”“这本薄薄的小书原来不过是几篇论文和资料性译文的结集,它将满清夏宫——承德避暑山庄,以及与它相关的建筑、艺术、典礼作为研究的焦点,来探讨内亚和西藏对于大清帝国(1636-1911)的重要性。论文的作者们想借助其研究来说明,清朝不能被简单地当作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王朝,因为它在军事、文化、政治和意识形态上都很深入地与内亚相关涉。所以,这本书强调清帝国内有众多不同的族群,分析了满族与西藏高僧、蒙古头领和新疆突厥系穆斯林精英分子之间的关系,并阐述它们对于中国历史的重要意义。”


亚洲这个政治地理概念最早见诸于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历史》一书,希氏以地中海为中心,将地中海三块陆地按当时的历史习惯称为亚细亚、欧罗巴、阿非利加,希氏当然不知有中国。一直到18世纪,西方学者(譬如伏尔泰)都把中国及其相关周边区域看作“东方”(甚至包括阿拉伯)。把中国当成亚洲史的一部分,本身就是19世纪以来西方世界史的误写,而19世纪的亚洲概念往往同“殖民地”、“封建落后”等含义相关联。(参见本人所写《世界贸易史》第一篇有关大东方区的叙述。)


新清史学者所谓的“内亚”对于古代中国而言,是属于“蛮夷”、“五服”范畴的边疆性质构成,并未进入中国政治核心。我们并不否认这有“中国中心论”的出发视角,因为那时中国最强大。然而,哪怕是所谓“外夷”入主中原,在政治文化、主流文化上也是如此。中国政治的正统,永远具有“中原文化性质”。即以中华文化为核心、内核的政治理念、结构、方式的大一统构建。


“这部文集的导论由邓茹萍和米华健(James A. Millward)二位编者联合撰写,其中有一节题为“新清帝国史”(New Qing imperial history),专门解释何谓“新清史”。它说:“最近学者们采用了‘新清史’(new Qing history)这个词来指称自1990年代以来,对在中国的和内亚的满清帝国史所作的一个大范围的修正。清研究牵涉了历史学家以外的艺术史家、地理学家、文学学者等其他人的参与,而在清研究中所做修正的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满人和他们与中国、中国文化的关系的一种新的关心,以及对北京统治下的其他非汉人团体的关注。对那个曾经被当作是一个同质的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东西的解构,或被称作‘中国研究中的族群转向(the ethnic turn in China studies)’。”


“长期以来,人们相信中国的征服者,甚至它的邻居们,都会通过那种常常被描述为是一种自发的和单向的汉化过程,转变为中国之道。[新清史]对这种’汉化’的假定提出了质疑,并对中国传统历史书写中的那些更为民族主义和沙文主义的教条,培育出了一种怀疑的眼光。采用人类学的观点,[新清史]学者对满人、蒙古人、回人、苗人和其他人等的身份认同,在历史语境中做了重新检讨。尽管这些观点还没有被普遍地接受,但许多曾将满人简单地贬为’变成了中国人的蛮夷’的中国专家,现在也开始领会这个东北部族联盟对明中国的征服,所造成的复杂的文化、政治和族群问题。此外,越来越多的从事清史研究的学生正在学习满语。””


首先,在“中国的”与“内亚的”词汇关系中,造成了很多混乱。“内亚”是后历史的、时代性的发明,并不能有效标定中国与西部边疆的地理、政治、文化、族群、历史的多重关系。当“中国”与“内亚”以地理主体和含有历史、文化、族群变迁的政治关系史相罗列,是西方中心论的一种简单假设,可以说根本不熟知这两个区域的地理、历史、文化、族群的“交错关系”,造成历史认知中的“主体欠缺”。单从清王朝的历史而言,在“清准战争”前,这两者基本处于政治平行状态;但就交往的官方词语而言,清王朝显然把自己放在天朝独尊的口气上。“清准战争”之后,这两者除了统治和被统治关系,就蒙古诸部而言,虽然有“贝勒”、“贝子”,但“蒙古旗制”将蒙古诸部纳入一统王权的制度规范中;而“驻藏大臣”则说明了清藏关系的非并列性。这种历史标定与内涵,是无论从艺术史、文学史,还是所谓文化人类学都无法改变的事实。问题的症结在于,热心于“族群转向”的学者,忽略的是转向的族群接受了中华文化的政治性、主流性传承,而非处于表面的、末端的满族文化特色、生活习俗或藏传佛教。这种表里关系、核心与边缘的关系被“新清史”学者解读为对“单向汉化”的怀疑,是缺乏内在性支撑的。


外来族群(与中原相邻)在中国历史上不仅发生在清王朝,有趣的是任何蛮夷一旦入主中原,便视自己为独尊的主体,继承了中华政治文化的“天下观”,而视其他族群为“外夷”(清人称西人为红毛夷、黄毛夷等)。他们往往对汉民族群体与自己的定位关系不知所措,最终归化到大中华文化的溯源中。同样,所谓“单向汉化”中有外来族群文化的融入,是肯定存在的,比如清王朝带来的满族文化。坦荡而言,在中国历史上,同外来文化而非外来族群(以权力身份)相关的对“单向汉化”发生历史、文化而非族群影响的是“佛教”。这种文化影响或交流发生在世界任何一个区域,不同的是佛教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不是强者强加的,而是时势使然。如东汉末年与魏晋时期的政治混乱、社会失态(这与晚清以来西方文化挾强而入有所不同,更与清王朝利用藏传佛教不可比肩而语)。在中国历史上,外来族群入主中原之所以未出现“文明交错”,主要在于进入的族群自身文化、历史与中华文化缺乏对等性,哪怕清王朝与藏传佛教。还有就是中华文化极其强大的生命力本身,这可能是“单向汉化”的基础。


沈卫荣先生提及的有关费正清所谓的“朝贡体系”之说,显然是对中国王权历史的一般性、简单性理解,但同样不能仅因不同时期清王朝的对外关系模式而有所另一重误读。譬如就满蒙关系而言,清初满人要借助蒙人的力量,主张的是“满蒙一家”;而“清准战争”后,则是另一种局面。清王朝此时不仅坐稳了中原帝国的江山,开辟了更广大的疆域,俨然承袭了中国历朝历代的唯我独尊之中国观、天下观。在对外政治交往和经贸往来上,采取了“贡赐制度”这一观念模式。无论“理藩院”的名号,还是有关鸦片战争起因,以及英国使者不肯屈膝下跪的说法,都证明清王朝当康乾之际,就有了这样的天下观。这与入关前的清金及鸦片战后的晚清不可同日而语。在这一方面,沈先生恐失于片面。有一点可以承认,清王朝承袭了中华政治文化的天下观,但落在满清族群上,不可为“汉民族中心主义”,理应是“满民族中心主义”。这与当下的“美国中心主义”,不过半斤八两之别。


在关于“中国的”、“外国的”是什么的问题上,“新清史”的历史学者大概犯了几个错误:一是历史语境的错误,即把清史简单归入到大中华历史的一部分;一是族群语境的错误,即满人与汉人在族群上有别;一是犯了后历史视角的错误,即把清亡后的近当代史,纠缠于对清王朝的政治文化认知上。“外国的”这个词同样是近当代“民族国家”在现代语境下的概念,放在此前的王朝历史中,无论中原王朝以四夷、外蛮去称谓域外,或以其他(譬如某个王权称谓、地理称谓等)名号称谓邻国或远邦,“外国”的这个词在历史语境中是有欠缺的。这关联到所谓“满族精英与他们的内亚臣民”的关系属性,“内亚臣民”这个词,同样是当代学术语境的产品,这种关系的亲疏程度似乎不影响清朝在政治观念、文化取向的中原化、历史化;但所谓清人“汉化问题”,在这样的族群、权利、观念模式、制度模式、历史连贯语境中仍然是个被混淆的概念认知。换言之,满族人入主中原后,不得不或顺然于历史纵向的偶断丝莲,又形成了与自身族群发生密切时代关系的横向结构,两者落实的政治权力主体却是满人,而此时的满人以“天下归一”的儒家形态,通过科举方式进入到汉文化纵向历史的延展深度中,最终在文化上实现了汉文化的历史延续性、再生性。在文化环节中,我们既感受到满清王权大兴“文字狱”来摧残有“灭清复明”之志的汉族精英;又感受到社会文化层面的清代汉文化文艺复兴,比如“小学”、作为满清贵族生活体现的《红楼梦》。这些发生在清王朝的文化现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汉文化在传统与时代、统治族群与汉人之间的政治纠缠与历史惯性中,似乎文化超越了族群,在权力与地理的核心关系中具有了一种历史意义的“超级稳定性”,这应该才是“新清史”理应关注的文化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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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Imperial Millward History Studies 中国人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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