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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其它] 对话的困境(三)(转许知远最新FT专栏文章)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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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什么审查?艺术家在中国享有极大的自由”,作家铁凝在九月底的北京对《明境周刊》记者说,“我们期待在法兰克福的自由交流。” 铁凝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主席,这个协会大约有七千名成员,他们仍可以每月领取到津贴,尽管钱的数目仅仅是象征性的,但象征性却不意味着不重要,它表明了是谁依附谁。铁凝的话像是对黄平的响应。这位中国最重要的知识分子杂志《读书》的前任主编在法兰克福说,他主持杂志十四年来,从来没有遇到来自权力部门的干涉。
这仅仅是拙劣的谎言,还是蕴涵着更多的东西?你可以为铁凝、黄平辩护——这只是被迫之举,他们当然不至于“天真”或“愚蠢”到不了解中国现况,甚至私下也会对戴晴、贝岭这些异议作家心生理解,台面上发生的一切这仅仅是一种“表演”,他们在面对西方人的目光,他们要 “表演”自己对国家的支持。他们都是体制中人,在特定时刻,只能暂时放弃自我。这是中国的现有国情。
这是一套再熟悉不过的说词。此刻的中国,人人都能用“屁股决定脑袋”来为某种行为辩护。这个短语用得太熟练了,我怀疑终有一日,人们会觉得脑袋只是又一个屁股,我们的思维水准只能徒劳维持在腰部以下。
没人怀疑铁凝与黄平在某一方面的合理性,尤其当你把此刻与毛泽东时代相比,很多人似乎尤其喜欢这种比较。艺术家与知识分子们不仅仅是党的意识形态与政治权力的工具,不用让自己局限于“社会现实主义”的教条中。在这个系统中,艺术家与知识分子在最幸运的时刻,是“灵魂的工程师”,在平庸的时刻只是一个齿轮或螺丝钉,无条件为这台巨大革命机器服务。他们的工作是纯粹功能性的,他们的作品自身没有价值,它的唯一价值在于唤醒大众,让大众选择特定的立场,参与特定的革命组织。这种使命曾经如此地富有诱惑力。自从十九世纪末以来,中国知识分子陷入了晕眩和绝望的转型之中。曾经,他们是这个古老国家的特权阶层,有一套世代相传的知识系统,生活在一种确定无疑的价值观中。突然之间,这套系统失效了。他们陷入了双重焦虑,一方面他们看到中国从天朝坠入了现代世界的重重危机,他们自认是国家权力和价值的双重代言人,却面对新的屈辱无能为力;另一方面,他们也目睹传统中国社会的瓦解,他们曾经的道德与知识的领导地位也随之摇摇欲坠。接连的挫败把他们弄得既心急如焚又心灰意冷。
马克思与列宁主义学说出现了,充满了摇荡心旌的魅力。它批评西方世界的自身弱点,减缓了中国知识分子面对西方的焦虑;它还承诺一个迅速到来的光明社会,同时消除中国的外在屈辱和内在矛盾。很多知识分子满腔热情投入它的怀抱,当意识到他们的思考、写作、绘画,是为广阔的大众服务时,他们脆弱而矛盾的内心,突然依附到一个更强大的群体和力量之上,他们摆脱了孤单和挫败感,他们觉得自己被需要,感觉到归属和力量。
甜蜜的感觉没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发现,为了达到这一要求,他们不仅要放弃自我,还要侮辱自我、清洗自我,甚至杀死自我。即使努力做到这一切时,他们发现根本没有为所谓的人民服务。整个社会只是一项工程,人民只是工程的材料,作为灵魂工程师,他们的首要工作是让自己和别人都失去灵魂,或是让所有人都只有一种灵魂。这种批量的灵魂,易于堆砌成宏大的工程。它可以是村村都有炼钢炉、一万斤的水稻亩产、一场“破四旧”的运动、百万红卫兵的广场呼喊……一个称职的“灵魂工程师”要在一个历史最黑暗的时刻,写作出“金光大道”;要在大饥荒的前夜,用“科学方法”论证亩产万斤水稻。他能成功地让自己对现实视而不见,或只看到一种“现实”。而做不到这一切的知识分子与艺术家,成了国家的边缘人,他们被下放、改造、从“士农工商”中的最高层变成了臭老九。一些最为勇敢的则成为国家的敌人,他们要保持自己的头脑与舌头的独立性,结果永远地失去了头脑与舌头。
这个时代在一九七零年代末结束了。一个新时代又开始了,还是严寒后的短暂春天?相对于前三十年,一九八零年代有某种温暖和开放,充满了尝试精神。艺术家与知识分子,似乎又开始重新他们的自我身份。
一些人寻找自己,他们写朦胧诗、在画布上嚎叫,表达内心的压抑;一些人则要充当社会的良心,他们要暴露不公和黑暗,为受害者张目;还有一些则试图加入权力系统,他们要从顶端发令改变中国。尽管仍是一轮又一轮的压制,从“清除精神污染”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作家们仍会感慨“我爱这个国家,但这个国家爱我吗?”但国家却与知识分子、艺术家们达成了一个短暂的甜蜜联盟。国家贫穷、脆弱、丧失了公众的信任,需要他们让分裂的社会重新团结,让公众僵死的内心重新活跃投入到新的活动中,科学技术则是第一生产力,它能为政权提供新的合法性。但这个国家的政权的本质却从未改变,他们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态度上的温和、政策上的让步、控制上的和缓,都是为了巩固权力。倘若权力遭遇挑战,所有的态度都将为之一变。很少有人猜测到一九八九年的天安门后果,人们都觉得邓小平与毛泽东不同,一九七六年的“四五事件”不会重演,邓小平本人也深受其害。
但历史还是重演了,知识分子与艺术家再次成为国家的敌人。那些最著名的、最有风骨的被迫或主动离开了这个国家,还有一些关进了监狱;另一些则将自己的声音隐藏起来;甚至那些有可能成为知识分子的少年,都提前被惩罚,大学开始军事训练,在自由作风最显著的北京大学,军训的时间则长达一年,在你进入燕园熏染知识与教养之前,你要先在石家庄接受一年的军事化生活和意识形态的洗礼。在大学校园、研究机构、作家与艺术家群体中,恐惧与失落的气氛四处蔓延。
三年后,一场或许更为深刻的变化来临了。经济生活成为了整个国家的中心,人人都准备转变成小商小贩。之前的政治危机带来的精神危机,在这场新的社会运动之前,更暴露无遗。知识分子与艺术家们,面临着新的考验。他们或许曾经被迫害、被污辱、被谴责,但他们在公共生活中从来都占据着某种特殊位置。但现在,他们发现他们变得不重要了。这既是政治压力所致,也由于政权和公众都有了新的热情——政权要在经济增长中获得合法性,公众要在物质世界获得满足,这种满足既安全又具体。一九九三年“人文精神”讨论,像是知识分子所做出最后的一次抗争。但这抗争却暴露出他们内在价值危机。那些世俗精神的拥护者们,以为世俗是解构意识形态的有力手段,却没意识到这是个无解的路径;而那些大谈人文精神的人,却往往是迷乱的集体理想主义者,他们以理想主义与人文主义为名,却充满了对个人自由和权力的蔑视,他们的人文精神背后是一种对权力的依恋。一些最清醒的人意识到,重建个人的内在价值与信念,才是真正的出路,个人的内在独立是变化的前提。多少世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很少具有这种内在的信念。但这些清醒者的声音太微弱了。
九十年代中国进入了一个迅速变化的时代。八十年代虽彼此批评、却仍有广泛一致的知识分子与艺术家联盟,分崩离析了。追求个人自由、推动社会进步、启蒙大众的共识瓦解了。新崛起的经济学家成为商业社会的响应者,艺术家与电影导演把注意力投向国际市场,而八十年代最为中心的人文知识分子失去了重心。他们一部分流亡海外,似乎失去了脚下的土壤,他们原先对中国的丰富理解也随即被简化成政治姿态;一部分钻进了书斋,学术的呼声迅速提高,思想则被理解成浅薄与热情泛滥,但人们是在学术中重建自我、还是逃避现实,谁都不愿意讲清楚;小说家与诗人们则集体失语,一个大众媒体的时代迅速到来,语言泡沫蓬勃兴旺,水准却不断稀释、衰退,他们的很多工作开始被敏感的新闻记者所替代。
这也是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国家正从各领域逐渐退出,它把国有企业卖给私人,进一放松了对私人生活的干涉。尽管这其中充满了不公,但它仍让人呼吸到更多的自由。你可以选择居住在北京、深圳或青岛,你可以从会计师变成小说家,你可以毫不犹豫向一个姑娘表达自己的爱意,倘若你家境富有,即使学习成绩不佳,还可以去英国、澳大利亚读书,倘若你富有到相当程度,你更可以放纵自己的种种欲望,此刻的中国有你能想象到的一切便利。你说我们没有自由,却可以在聚会上尽情抨击政府,没人会因为这些话把我们扔进监狱了。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底线在哪里。政治生活仍是严格垄断的,倘若你稍加挑战,所有享有的自由都可能被剥夺。人们似乎也没兴趣挑战,眼花缭乱的新生活在等着被享受。
知识分子、艺术家们与现实社会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社会的良心”已成为遥远的追忆,他们甚至放弃了自我身份的特殊性。在这个新到来的年代,他们是另一种商人,别人卖出矿石、劳力、电视机,他们则出卖文字、思想与画笔,他们自认是另一种娱乐提供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很少有人注意国家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人们觉得已经进入了一个商业年代,一切都可以用来交易的,却很少意识到,这并非是真正的自由交易,它是一个被控制社会的另一种逃避的渠道。传统的精英文化,那些优美的、崇高的、正直的、富有个人责任的书籍与艺术,被有形或无形挤压;而得到鼓励的则是愚蠢、纵乐、逃避、嬉笑。
而国家则悄悄地重新进入公共与私人生活。这一次,它没有强大的意识形态依靠,也不再赤裸裸使用暴力,它要创造一种新的合作精神。老掉牙的意识形态要通过时髦的广告体现,政权再度披上了民族主义的外衣。富有的国家重新变得诱人,不是因为它的内在价值,而是它的订单、它的购买力。它资助大学、研究机构、它给你提供一种和强大者联盟的快感,它给你在一个过度竞争社会里欠缺的归属感。
一场重新国有化的运动已经开始。国有企业吞并私营企业,青年人拼命考取公务员,娱乐明星争先恐后唱赞歌。而艺术家与知识分子既不再是空洞的“灵魂工程师”、又不是“臭老九”,他们是软实力的一部分。他们要书写这个年代的“金光大道”。中国不正处于新的“金光大道”上吗?它的崛起正激起世界广泛的好奇与谈论。
国家可以委任你来代表,给你提供大笔金钱去周游世界;它也可以向你展开市场,让你频繁出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收获艺术家渴望的认可,享受到种种便利和自由;国家比昔日更慷慨了,但是它也有某种原则,其实也谈不上原则,它只是某种模糊的地带,如果你触碰了这些地带,它不一定立刻用某种残暴的方式惩罚你,他甚至仍然允许你继续写作、绘画、拍电影,甚至允许你把它们在国外出版、展出和放映,但是不要抱有希望它能被本国的观众看到。它让你成为自己家中的流放者,很多时候,你生活在这里,描述这里的一切,你周围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国家已经制造了足够多的噪音,让你的声音轻易地淹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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